第107章 真正的棋手
戴钥衡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轮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他低头看着膝上两个紫檀木盒——
左边盒中是一块通体莹白的左臂骨,表面流转着虎纹状的光晕;右边盒中则是一块暗金色的腿骨,骨缝间隐约有雷光闪烁。
“五万年白目魔虎左臂骨,四万年紫电雷豹右腿骨...”
戴钥衡的指尖在盒盖上轻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两块魂骨是白虎公爵府在星罗帝国积攒百年的底蕴,如今却要拱手送人。
马车在湖畔别院前停下。戴钥衡深吸一口气,整了整领口金线绣制的白虎纹章,迈步下车时已恢复了公爵长子应有的沉稳气度。
别院门前无人值守,但戴钥衡刚踏入庭院,脚下便凝结出一层薄霜。他心头一凛——极致之冰的气息竟能如此精准地控制范围。
“戴学长亲自登门,真是稀客。”
清冽的声音从湖心亭传来。上官弦正倚栏垂钓,七情冰魄翼收拢在背后,六片羽翼在夕阳下流转着虹光。
他头也不回,鱼竿却突然弯成满月,钓线绷直的瞬间,戴钥衡脚前的石板“咔”地裂开一道缝隙。
戴钥衡瞳孔微缩。这一手魂力外放看似随意,实则将力道控制得妙到毫巅。他强压下心中震撼,双手托起木盒:“上官学弟,家弟年少轻狂,今日特来赔罪。”
“年少轻狂?”上官弦轻笑一声,钓竿轻抖,一尾金鳞鱼破水而出,“派八名杀手围剿同窗,在戴学长口中竟只是轻狂?”
鱼钩划过半空,精准地钉在戴钥衡脚前。那尾金鱼在冰面上疯狂挣扎,鳃部渗出的血珠将霜花染成淡红。
戴钥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单膝跪地,将木盒举过头顶:“白虎公爵府愿以两块万年魂骨赔礼,恳请学弟高抬贵手。”
木盒盖子应声弹开,两块魂骨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五万年白目魔虎左臂骨上的虎纹如同活物般游动,与戴钥衡脖颈处的家徽遥相呼应;紫电雷豹右腿骨则迸发出细密的电光,在暮色中噼啪作响。
上官弦终于转过身来。他指尖轻挑,钓线无声断裂,那尾金鱼坠入湖中激起圈圈涟漪:“戴学长觉得,我缺这两块魂骨么?”
戴钥衡的背脊绷得笔直。他当然知道上官弦不缺——身为史莱克的重点培养对象,他手里绝对有五万年以上的魂骨。
但此刻他只能硬着头皮道:“自然入不了学弟法眼,权当是耽误学弟时间的补偿。”
“时间?”上官弦突然笑了。他轻抚腰间青鸾冰坠,一道黑影从阴影中缓步走出,“戴学长不妨问问影刃,我损失的时间值多少。”
影刃的模样让戴钥衡的血液瞬间凝固。昔日白虎公爵府最锋利的刀,此刻右半身凝结着永不融化的玄冰,左半身则布满熔岩灼烧的焦痕。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瞳孔中跳动着冰火交织的焰光,却再无半分神采。
“这是...魂技反噬?”戴钥衡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
上官弦的指尖划过影刃冰封的右臂:“不,这是代价。”
随着他话音落下,影刃突然单膝跪地,机械地解开衣襟——胸口处赫然烙着七道琴弦状的血痕,每道痕迹都深入骨髓。
戴钥衡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终于明白弟弟为何会精神崩溃——这种将活人生生炼成傀儡的手段,远比死亡更令人绝望。
“学弟想要什么?”戴钥衡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只要白虎公爵府给得起...”
上官弦突然收起笑意。琉璃玉琴的虚影在他背后浮现:“戴华斌的右臂。”
“什么?”戴钥衡猛地抬头。
“赌注。”上官弦轻描淡写地拨动琴弦,“我会对外宣称他与我对赌,赌注是这条手臂。愿赌服输。废掉右臂,反倒能彰显白虎一脉重诺守信。”
“是要一条手臂还是白虎公爵的传承,我觉得戴学长还是拎得清的。”
戴钥衡的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失去右臂对魂师而言堪称致命打击,但比起被戴华斌拖累而葬送了前程...他咬牙道:“我需要请示父亲。”
“三天。”上官弦的琴音陡然转厉,音波在戴钥衡脚前划出深沟,“逾期不候。”
戴钥衡深深鞠躬,转身时瞥见湖面倒影——自己的脸色惨白如纸。就在他即将踏出别院的刹那,上官弦的声音再度传来:
“对了,小桃姐最近在尝试练习新的魂技...”上官弦把玩着一缕跳动的赤金火焰,“若她知道了...”
戴钥衡的背影明显僵住。马小桃的凶名他早有耳闻——那座活火山若真动怒,恐怕戴华斌连全尸都留不下,连他都会被清算。
暮色渐浓,戴钥衡的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上官弦凝视着泛起微波的湖面,突然轻声道:“你觉得他会答应么?”
阴影中的影刃机械回应:“白虎公爵...重利...轻义...”
上官弦轻笑一声,指尖燃起的涅槃火将两块魂骨烧得晶莹剔透,被他收入囊中。夜风吹散时,湖心亭的琉璃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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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钥衡快马加鞭地赶到驻地,笔尖在信纸上划出深深的墨痕,每一笔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密室内的魂导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手腕的抖动而扭曲变形。
“父亲大人亲启:儿臣万急禀报,华斌闯下滔天大祸...”
写到此处,他的笔尖顿了顿,一滴墨汁在“祸“字上晕开,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戴钥衡深吸一口气,继续写道:
“华斌因私怨派遣影刃等八名死士刺杀史莱克学院上官弦,行动失败。影刃被炼为傀儡,其余七人皆遭虐杀。上官弦现要求华斌右臂为赔礼,否则...”
笔尖突然折断,戴钥衡盯着断笔,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他换了一支笔,字迹愈发凌厉:
“此子实力深不可测,疑似与陛下有旧。据查,星罗公主许久久与其关系暧昧,闻家少主闻奕惶更是其至交。若处理不当,恐陛下借机削弱我们兵权,闻家趁势而起。白虎一脉的基业,或将毁于一旦!”
“若是父亲愿意以华斌的手臂交换,上官学弟可以对外宣称赌注,可保白虎一脉的信誉。”
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张。戴钥衡取出贴身佩戴的白虎印章,在火漆上重重按下。印章落下的瞬间,密室内的防御法阵自动激活,信笺化作一道白光射向星罗城方向。
“希望还来得及...”戴钥衡望着消失的白光,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星罗城,白虎公爵府。
议事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戴浩端坐在主位,手中的信纸无风自动。他脖颈处的白虎纹章随着呼吸起伏,隐隐泛着金光。
“混账东西!”戴浩突然拍案而起,实木桌案应声碎裂。他的声音如同闷雷在厅内炸响:“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公爵夫人被这声怒喝惊得后退半步,但很快又挺直腰杆:“浩哥,华斌他还小,不懂事...”
“不懂事?”戴浩怒极反笑,信纸在他手中化为齑粉,“派人刺杀史莱克学院的天才学员,这叫不懂事?这是要把白虎一脉往火坑里推!”
公爵夫人精致的面容扭曲起来:“不就是个学生吗?我们白虎公爵府...”
“住口!”戴浩一声暴喝打断了妻子的话。他大步走到公爵夫人面前,虎目中燃烧着怒火:“你可知道那上官弦是什么人?十二岁的魂帝!极致属性!”
公爵夫人的脸色终于变了:“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戴浩从怀中取出一份密报摔在地上,“陛下已经三次召见闻天烈,军部会议连续三次没通知我参加!闻家那个小子经常往皇宫跑,你真当是去喝茶的?”
公爵夫人颤抖着捡起密报,越看脸色越白。当她看到“闻家或将接管西方军团”的字样时,终于崩溃地尖叫起来:“不!西方军团是我们白虎一脉的根本!”
“现在知道急了?”戴浩冷笑,“你那宝贝儿子动手前怎么不想想后果?”
公爵夫人突然扑上来抓住戴浩的衣袖:“浩哥,你不能答应那个上官弦!华斌可是我们的儿子啊!他要是没了右臂,这辈子就毁了!”
戴浩甩开妻子的手,声音冰冷:“不答应?那白虎一脉就全完了!你以为许家伟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早就想收回军权了!”
“我们可以找陛下求情...”公爵夫人泪流满面。
“求情?”戴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当许家伟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巴不得我们犯错!”
公爵夫人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不管!谁要动我儿子,我就跟谁拼命!”
她猛地从魂导器中抽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咽喉,“戴浩,你要是敢答应,我就死在你面前!”
议事厅内瞬间寂静。戴浩盯着妻子决绝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他缓缓抬手,魂力涌动间轻易夺下了匕首。
“你太让我失望了。”戴浩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为了一己私欲,竟要拉着整个白虎一脉陪葬。”
公爵夫人瘫坐在地,泣不成声:“华斌他...他还那么年轻...”
戴浩蹲下身,强迫妻子与自己对视:“听着,失去右臂总比丢了性命强。上官弦背后站着整个史莱克学院,还有许家伟和闻家。如果我们不按他说的做...”
“会怎样?”公爵夫人颤抖着问。
戴浩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许家伟会以刺杀皇室姻亲为由,剥夺白虎公爵爵位。闻家会接管西方军团,我们戴家将一无所有!你愿意看到白虎一脉就此没落吗?”
公爵夫人如遭雷击,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戴浩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公爵应有的威严:“来人,送夫人回房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当侍卫搀扶着失魂落魄的公爵夫人离开后,戴浩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皇宫方向。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一只垂暮的老虎。
“传令给钥衡,”他对阴影中的心腹说道,“答应上官弦的条件。但要他保证,此事到此为止。”
那人迟疑道:“那二少爷...”
戴浩闭上眼,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告诉华斌,这是他为自己愚蠢付出的代价。至于夫人...”
他顿了顿,“安排她去北境别院住段时间,等风波过去再说。”
当夜,一道密令从白虎公爵府发出,直奔史莱克城。与此同时,皇宫深处的许家伟把玩着一枚棋子,面前的星图上,代表白虎星座的光芒正逐渐暗淡,而象征闻家的星辰却越发璀璨。
璇玑阁的星辉灯将水晶地面映得流光溢彩,许久久提着鎏金宫装快步穿过长廊,发间星坠随着动作急促碰撞。
当她推开绘有北斗星图的沉檀木门时,许家伟正倚在冰蚕丝软榻上把玩一枚青铜棋子,面前的全息星图正显示着白虎星座异常暗淡的光芒。
“皇兄。”许久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琴纹刺绣,星冠武魂在情绪波动下自主显现,“戴华斌派人刺杀弦的事...”
“朕比你还早知道。”许家伟突然将棋子按在星图白虎七宿的位置,青铜与水晶碰撞出清脆声响。
“倒是你,现在才来禀报?”
许久久呼吸一滞。鎏金护甲在案几上刮出细痕,星砂从她指缝簌簌落下:“我以为...”
”以为朕会震怒?会派碎星斗罗去史莱克要人?”许家伟突然轻笑,指尖轻点星图。代表闻家的星辰骤然亮起,竟与北斗第七星遥相呼应,“朕的傻妹妹,这可是白虎一脉自掘坟墓的好机会。”
许久久瞳孔微缩。她看着皇兄将白虎星座的棋子一枚枚替换成星冠纹样的白玉棋子,忽然意识到什么:“您早就在等这一天?”
“戴浩若答应断臂之约——”许家伟突然将最后那枚白虎棋子弹向窗外,棋子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说明他还算识时务,朕不介意让白虎一脉再掌握几年兵权。”
棋子落水声传来时,他袖中突然滑出闻天烈的军报,“若拒绝...”
星图随着他的话语剧烈变幻,闻家星辰竟自行移位至原本白虎主星的位置。许久久倒吸一口凉气,看到军报上赫然写着《西方军团换防预案》。
“闻叔叔知道您的打算?”
“闻天烈可比戴浩聪明多了。”许家伟突然俯身逼近妹妹,九曜龙纹长袍上的星砂簌簌掉落,“他儿子闻奕惶与上官弦是过命交情,这才是真正的政治智慧。”
许久久腕间的星轨手链突然发烫,她按住躁动的星冠武魂:“可弦会有危险!那八人毕竟是...”
“久妹啊,你以为上官弦需要保护就太天真了。”许家伟突然大笑。
“拥有史莱克当庞大背景的人,会怕戴浩那个老匹夫?”
“他连情绪都能具象化。”许家伟的指尖穿过光幕,搅碎戴华斌扭曲的面容,“戴浩但凡有点脑子,现在该担心的是白虎传承会不会断代。”
许久久望向阴沉的天空,忽然想起什么:“那弦送我的星穹月兰...”
“五万年植物系魂兽自愿化环,这种手段闻所未闻。”许家伟的星冠突然与天际北斗共鸣,道道星辉灌入妹妹的眉心,“他敢送,你就安心收着。倒是你——”
他忽然捏住许久久的下巴,目光如炬,“若朕猜得不错,你的星冠武魂应该进化出了新能力?”
许久久耳尖瞬间通红,星砂自发凝结成屏障挡住兄长探究的目光。许家伟见状轻哼一声,甩袖坐回星图前:“放心,朕巴不得你们感情深厚。毕竟...”
他指尖轻划,星图上浮现上官弦与许久久并肩而立的虚影,两人的魂力轨迹在命盘上交织成双星系统:“史莱克海神阁、星罗皇室、闻家军团,这条关系链哪怕是十万年魂环魂骨也比不上。”
许久久望着在雨幕中依然璀璨的星冠图腾,突然意识到这场博弈早在她心动那刻就已成定局。她轻抚腕间琴纹,听到许家伟最后的话语混在雨声中传来:
“记住,真正的棋手从不会把珍宝放在赌桌上——因为整张棋盘,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