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厨子虽然不解,但很利索,不多时,柏草再次端回来一个食盒。
她端走菜之前,自己先让厨子试过菜,又让专门试菜验毒的宫人尝过,最后自己再试菜,确认绝无下毒后才带回来。
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盘绿油油的炒青菜和一碗炖肉。
越见卿先吃了青菜,接着又吃完肉,不出盏茶功夫,他脸色就开始变青,胃里翻江倒海,有什么东西直往嗓子眼上冲。
哇!
再次吐得稀里哗啦之后,诡异的事出现了。
所有的青菜一丝不拉的吐了出来,而炖肉连个影子都没有,就像从未吃过一样。
越见卿眼神幽暗,他思索一会,提笔画了一道鬼镜篆。
空中拉开半透明的镜影,映出一个面色惨白的阴沉少年,他侧坐在红木床榻边,身子半靠床头,左腿垂在床外。
左腿下的地面冒出许多青苔,一只乌青的手自青苔中钻出来,湿漉漉的如同刚从井里捞出般,突兀地拽住他脚踝,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他拉进深渊似的。
但越见卿的注意并不在伸手拉自己的魙上,而是在床头附近,那里有一只扁头尖耳,瘦如柴骨的魙鬼。
它半蹲在榻上,干细的手臂撑着床面,大嘴咧开占据了大半张面孔,连眼睛鼻子都挤到只剩三条细线。
只见它耳尖像大肥猪般颤动几下,然后缓缓低头,一道乌红的影子闪过,地面钻出的乌青鬼手顿时消失不见,连同那些青苔也如幻觉般消散。
咕噜!
个头低矮的饿魙慢吞吞地舔了舔宽大的嘴唇,红得发黑的舌头长满了倒刺,任何活物被它沾一下,都会脱皮掉肉。
跟随越见卿很久的树虎魙鬼自此消失,它除了照鬼镜时显露一下身影,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现在更是喂了另一只强大的魙,让后者境界又上涨了一丝。
越见卿心中咯噔一下,这饿魙本是得自灵水镇的山窟里,此前还是个二头魙,也不比长着三颗脑袋的菩萨魙更邪性。
但现在,它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五头魙,甚至随着对此前大战中吞吃的同类逐渐消化,它的境界还在不停地上涨。
若非【黄泉】天生克制此类,它早就造反噬主了。
糟糕的地方在于,饿魙的食性也影响了自己,现在只是吃饭有些不对劲,到后面恐怕性情也会大变。
这和魙鬼上身有什么区别?绝非他愿意看见的。
可克制魙鬼正儿八经的途径只有【黄泉】道心,灵篆都是治标不治本,提升道心对魙鬼的压制需要魂珠,自己就得去找新的魙。
而弱小的魙只能给饿魙加餐,强大的自己也未必能打过。
不过,就之前的大战来看,魙鬼与魙鬼之间似乎也相互残杀,是否能用另一只差不多的魙来压制它?
譬如此前那只有很多脑袋叠一起的菩萨魙,自己在它肚子里待过一会,无论是道心契合还是掌控方面,都更加温顺好操纵。
且它本身就是一只分裂成三头和两头的魙鬼,合体后刚好是五头,也曾和饿魙融合,有七头魙不受灵篆伤害的特性。
想必能稳压饿魙一头,形成制衡。
找到它,说不定自己还能再多出些魂珠。
想到这,越见卿对下一步打算有了底数。
——
“金先生失败了。”
黑暗中有人轻吟。
“腾玄和天旨还算顺利,只不过天旨有些顽固的老东西,尚待清除。”
回应者眼珠开合,左眼露出两道暗红纹路。
“玉朝刚开启天宫不久,篆师群集,防备森严,只能从边境借助其他两国棋子动手,确实艰难。不过,也没指望一定成功。”
“听说破局者越见卿能驱使魙鬼?未知的【黄泉】道心?”
“天宫记载为【弱水】,要么是假的,要么是道心晋升。”
“北边梦沙窟里镇了一只五头魙,兴许可以弥补此次失误。”
“梦沙窟似乎是丁麟刻做的局,要让他释放魙鬼吗?那可是他的买命钱,恐怕要付出代价。”
“做局难,破局还不容易?”
“倒也是。”
“池良,还有什么新趣事吗?”
“今年轮到玉灵宫主持开灵大比,但非是观不打算参加了。隐世九宗本来就只剩五家,掣雷宗封山不出,现在又跑了个非是观,要不要等下一轮?”
“等不到了,界脉开裂已经到极限,我等需尽快下手。”
“好吧。哦,还有件事,贺理答应我们的条件了,但贺珏还在动摇。”
“他只是不相信皇位会给外姓,那生魂身兼两国命脉,被道眼收为徒弟,此间兴衰系于一身,一旦成就人皇,能令界脉重连,到时候就算贺溟不愿意也没办法,贺珏失望是早晚的事。”
“那?”
“让烨谟给他入梦。”
“好。”
“玉朝正盛,给皇族入梦要压运碑,你们得帮我借。”烨谟眼皮开合间,露出三道赤痕。
“可以。”
黑暗中沉默一会,又发出吟诗般的轻叹,“还有其他事吗?”
“坎歌,我想晋升十万。”
“哦,已经布局了?”
“只差等您确定何时动手。”
“那就开灵大比动手吧,给诸君一个惊喜。”
“好。那谁来替我压阵呢?”
“坎昆坚。”
——
“殿下,查到了。”
黄夭递上一份记载着密密麻麻小字的纸。
越见卿仔细看了看,上面记载着武盟剑宗丁麟刻最近三个月的行迹。
他不光去过京城,还去过风都和露都,此外还在风都北边一个叫梦沙窟的地方来回折返。
更关键的是,他最近经常结交除魙师,身旁也时常跟着一个老篆师。
武盟的人向来不屑于和篆师打交道,更不会轻易暴露身份,方便暗杀那些瞧不起他们的篆师。
丁麟刻虽然作了伪装,但瞒不过玉朝蜂们的天罗地网。
当然,也不排除是丁麟刻故意暴露行踪,想做点什么。
越见卿刚看完,黄夭又迅速从取出两份文函,递到他面前。
以作为蜂的敏锐,黄夭看见主子鼻尖微微抽了一下,但他还是接过文函,仔细查看起来。
第一份是皇帝给的调令,说皇子们晋升【皆】境后有资格镇守一方,特允他调职某地郡尉。
这是让他去积累朝廷官场的经验,了解民生疾苦,顺便攒军功。
值得一提的是,“某地”的某是空白的,装文函的匣子附带一支沾朱砂的笔,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越见卿怀疑近期京城有变,皇帝打算下场“干活”,但又觉得他是个变数,干脆趁机弄出去。
大概是怕自己弄死他某些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