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新市郡,其他地方也都会莫名其妙地钻出来魙鬼,历年积累,最后都会成批送往京城。”
“新市郡靠近玉矿,定居篆师也多,制造魙器方便,所以存量会大一点。”
守卫推开房门,露出密密麻麻摆放匕首形魙器的仓库。
粗看至少有一两千柄,着实让越见卿惊了一下,但梁方焰立即解释说,魙器大部分都是空的,暂存此地,存有魙鬼的只有一百来把。
即使如此,数量也相当可观了。
越见卿刚一进门,就感受到玄牡法飞快游走经脉,冲至丹田,凝聚出一颗颗圆润的魂珠。
随着他逛完所有存储魙鬼的玉器,一共凝聚出五颗。
越见卿有些失望,这里的魙鬼虽多,但都跟刚刚解决的那两只一样,境界很低,二头魙只有两三个。
黄夭捧着语令道,“敢问大人,可还听闻其他地方有魙鬼的吗?”
梁方焰也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心中不解道,“之前咸安和函羊县也都有,但因为离新市很近,篆师们赚悬赏已经顺手捉拿了,现今都在这库里了。”
“……”
咸安和函羊正是越见卿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谁知道让新市给捷足先登了。
但想必也不怎么样,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犹豫间,越见卿忽然相当两个老丈提起过幽水郡。
“听说幽水郡现在不算太平,是否有更厉害的魙鬼呢?”
“幽水……在开渠,我们新市也出了劳役,民困苦之地,多出妖魔,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少。”
也就是还在养。
嗯,养魙?
丁麟刻把三头菩萨魙和它的伴生二头魙困在梦沙窟,莫非是在养魙?
得尽快去安平郡,不能再“散步”了啊。
“殿下,殿下?”
梁方焰迟疑地喊了两声,“下官这边还有要事想与您商量。”
“哦,请讲。”
放弃尝试用【黄泉】和菩萨魙等勾连,越见卿心思回到眼前。
“您别看新市偏远,实则占地比皇都都大两倍有余,且历代郡守清魙除鬼,如今太平胜过多数郡县……此外,当今陛下子嗣众多,咳咳。”
梁方焰觉得自己暗示已经够多,于是直接道,“您若愿入主新市郡,坐镇一方,我等必定唯命是从,为您鞍前马后!”
越见卿缓缓皱起眉毛,许久才道,“您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是觉得什么对您和新市有威胁,才想这么做的?”
臣服他自己麾下,对九皇子有好处,但对新市郡就未必,梁方焰这么做肯定有无法避免的原因。
“不瞒殿下,下官前日已经超脱【皆】字,晋升【阵】道,冥冥中感应天地,恍惚察觉一丝劫数。”
梁方焰早已屏退左右,他眼珠充血,语气渐渐急促,“殿下,我知道您还不相信我,可我们都知道一件事!这天地,天地是死的!”
在这件事的基础上,他们就算有一万个理由敌对,也应当是同盟。
因为,没有人想死。
越见卿愣了一下,怪事,怎么都比我知道的多?!
——
太尉府。
一个圆脸锦袍少年不耐烦地喝退左右,独自在假山凉亭中吃饭。
他桌上摆着烧鸡烤鸭焖肘子酱鱼等等,还有一大盆米饭。
吃了没几口,他突然端起烧鸡和米饭,偷摸跑到假山一处窟窿前,轻轻敲击三下。
“珏哥儿,吃饭啦!”
一只脏兮兮的手伸出来,接过饭食,窟窿里传出少年的声音,“兴堇,我的好兄弟,待我日后出来绝不会忘记你。”
“嗨!哪里的话,你从小就聪慧明理,每次我在宫里闹出事都是你帮我替我,现在轮到我报答你的恩情了!”
洞中咀嚼的声音顿了一下,“既然你想报答我,不如待会跟我走吧。”
“啊?”圆脸少年不解道,“珏哥儿,你母亲被幽禁,你舅舅和大臣们满城地找你,待会谁能来救你?”
“不管谁来,你就说跟不跟我走吧。”
圆脸少年咬咬牙道,“好,我跟你走!”
他觉得贺珏是在做梦,但又不忍心揭穿,想着大不了再帮他一阵。
“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贺珏顿了顿,轻声道,“进来。”
“什么?”段兴堇愣住,“我进去会有仆从来找的……”
“一会而已,不碍事。”
段兴堇趴在地上爬进去,片刻后,假山石洞里又传出咀嚼声。
待咀嚼声停止后,突然传出呼救,“来人!来人!”
“救命啊!快来人!”
声音洪亮穿透院落,外面守着的丫鬟奴才们急忙跑进来,围着窟窿打转,“堇爷!您怎么在里面?”
“少废话,快拉我出来。”
洞中伸出少年的胳膊,众仆一起使劲拉,结果不光拉不出来,还让少年连声惨叫,“哎哟,疼死我了!”
“卡在洞口了,你们这群蠢货。快去把洞凿开!”
于是奴才们跑去找铲和锹,又寻来两个力壮无比的护卫,很快将洞口拆开变大。
“哎呦哎呦,累死小爷了。”段兴堇一边喘气,一边搓揉宽得发肿的肚皮。
阴暗漆黑的地洞只有他一个人,和一只空空的盘子。
“爷,我扶您上床休息。”
丫鬟刚要上前,就看见段兴堇使劲摇头,“不歇了,我也要去茶养楼见梨花姑娘,说好了今天给她带三色缎做的新衣裳。”
“堇爷,这点小爷差人去就是,何必您亲自劳烦,而且茶养楼在东城门边上,您身份尊贵,去了恐怕要被人疑心……”
“闭嘴!”,段兴堇瞪他们一眼,“小爷想去哪就去哪,又不出城门,见个女人还不行了吗?”
众人见拗不过他,只好安排马车叫他去了,同时有个不起眼的奴才偷偷离开,往太尉段举戟的书房跑。
段兴堇到了茶楼,嘿哧嘿哧地往楼上走,奈何躯体臃肿,走到半道就得歇许久。
等他进了梨花姑娘的屋子,一待就是大半天,再出来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连脸皮都贴在骨头上。
他眼都睁不开,困乏虚脱快死了的样,嘴里不忘嚷嚷,“快带爷回去,累死了……”
正说着,段兴堇一头撞上硬邦邦的肚子,抬眼瞬间魂飞魄散,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爹爹爹爹……”段兴堇嘴皮子哆嗦,突然犯了口吃。
“干什么去?”
段举戟脸上全然不见之前的插科打诨模样,眼神威严带杀伐气。
“回,回,回回回……家!”
“哼!你还回得去吗?”
段举戟摇头,身侧冲出来两队甲士,直接撞开梨花姑娘的房门。
只听得一声尖叫,大着肚子的梨花姑娘被拉出来,哭得满脸泪痕。
“押走。”
段兴堇只觉得魂儿都要散了去,他付出如此代价最后还是被拆穿,而且还是被自己那个要吓死人的亲爹拆穿,回去岂不是下到大牢,来个秋后斩首?
自己排行老十二,兄弟姐妹多得要命,养他一个不难,杀他一个不心疼。
段兴堇浑浑噩噩地跟着上了车,一路被往来兵卒盘查好几次,但看见是太尉大驾,便都放行了。
许久,段兴堇困惑地抬起头,梨花都已经哭睡着了,父亲依然端坐在一旁。
他不断地盖下印玺,和一些骑马跑到窗边的将士轻声交谈,絮语中带着颠簸,竟让段兴堇感到出奇地安心。
偷偷掀开车帘一角,段兴堇瞳孔顿时缩成小点,“出,出京了?!”
段举戟的眼神瞬间落到儿子身上,像一座冰寒刺骨的铁山。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