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孙承宗,周顺昌两位顶级大佬保驾护航,此次春闱和殿试,只要陈子龙考中进士,无论是一甲状元、探花、榜眼,还是二甲进士,三甲同进士出身,都有相应的晋升之阶。
若是一甲及第,放榜之后便可直接授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或正七品翰林院检讨一职。
二甲进士,可入翰林院为庶吉士,考满两至三年即可外放为官。
最次一等的三甲同进士,也能在东北,东南两地选一大县充当正印官。
从天启六年到崇祯元年这三年积累下来的人脉,终于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
男儿笔下有黄金,如今正是提现时。
墨水在砚台上晕染开来,陈子龙提笔作答。
“盖闻圣人之道,始于修身,终于平天下,皆可以夫身者,家之本也;家者,国之本也。身不修则德不立,德不立则家不齐,家不齐则国何以治乎?
而天下化之,此修身之效也。文武之事,当以兴原理,办实务。文武之人,当以边关兵事,黎庶万民为要害,公德养私德,存公事化私事之心,此齐家之验也
故《大学》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今陛下嗣登大宝,励精图治,万里寰宇一扫而清。
正宜法古圣王求原探理。伏愿陛下正心诚意,以立教化之本;亲实远虚,以肃宫闱之政;节用爱人,以固邦家之基。
如此,则身修而家齐,家齐而国治,大明江山永固,太平之业可致矣。”
一题作罢,陈子龙扭了扭酸涩的手腕,将毛笔搁在笔架上。
他从不忌讳将原理学展示与科举考卷上,就是吃准了现在只有十多岁的崇祯皇帝少年意气为消,尚有雄心壮志作一番大事业。
少年心性和帝王权术并不完全冲突,而想要平贼寇,镇鞑虏,少不了数以百万计的银子,原理学的诸多理念确实颇有见地地切中疑难杂症所,大明生财之道。
稍作休息后,立即定眼思量下一题。
“唐虞之际,于斯为盛。”
此题倒是不偏,原句出自《论语·泰伯》篇,乃孔子赞周室人才之盛。
其全句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
但关键在于,此题对于所有原理学子,特别是陈子龙本人无疑是一场真理和现实的大考验。
因为,无论是此文本意还是朱熹等后世的儒学大家对此的解释都有维护传统儒学之意,意在尊崇上古唐虞时期“存天理,灭人欲”,“家不闭户,夜不拾遗”的社会形态。
倘若按照原文意思理解,前后行文自相矛盾,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不攻自破。
可若是标新立异,却与传统意义上的儒学著作之解大相径庭,无疑
此题颇为古怪!
陈子龙已经预见,参加此次春闱的原理学学子犯难的模样。
毫无疑问,在国难当头的崇祯元年的春闱中暗藏这样一题老掉牙的陈词滥调,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
春闱乃是为国选才,如今的朝廷之上,谁最能代表大明?
当然是当今天子崇祯皇帝。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可是千百年来百姓不折不扣的行事准则。
君不见,温体仁才掏出自己忠臣的红心,便一路青云直上,委以重任吗?
正好借着这题目,为自己第三场的策论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陈子龙心念通达,一边端起毛笔一连贯地写着,一边希望参加此次会试的其余原理学子能悟出这无比关键的一点。
“自古帝王之兴,莫不本于仁德,而功业随之,数列圣明,以为圣治之鉴。
尧以钦明文思,协和万邦,命羲和历象,授民时令,其仁如天,其智如神。舜耕历山,孝悌闻于天下,举八元八恺,流四凶于四裔,垂衣裳而天下治。禹卑宫室,恶衣服,胼手胝足以平水土,九州攸同,四隩既宅。
汤以七十里兴,伐桀救民,网开三面,德及禽兽,而天下归仁。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殷,其政宽厚,囹圄空虚。武王吊民伐罪,散财发粟,天下大悦,而商民不怨。
汉文帝躬行节俭,除肉刑,罢露台之费,海内富庶,几致刑措。唐太宗以纳谏如流,任贤使能,贞观之治,比隆三代。
此皆以化大道于微末,简至理于实事。
由此观之,唐虞之盛,非旧理之盛,而实为原理之盛哉。
理念通达,乃为“究天人之变,法先贤之实干,方可成也”。
今圣初登大宝,兴办实务,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为之一清,功成之道,始盛于斯。”
……
……
陈子龙洋洋洒洒近千字,小一半的文字用于赞扬古代贤君圣明,将圣明天子四字提升到一个极高的高度。
剩下的篇幅全部用来拍崇祯皇帝的彩虹屁,就差来一句当代文景,转世贞观了。
“圣天子”三个字对于哪个皇帝而言没有致命的诱惑呢?
更何况是刚刚上位不到一年,满腔热血,雄心壮志,野心勃勃的崇祯皇帝朱由检。
大方向错不了,这次会试的成绩总归不会太差。
自己已经不打算走翰林院内部升迁,由检讨晋升修纂,修纂入国子监或者晋编修,转为内阁学士,最后成为内阁大学士这条路子。
反正都要谋求外放,只要排名不要太靠后以至于落第就行。
解决完此等难题,后面的题目陈子龙自是文思泉涌,妙笔生花。
相对死板,考验记忆力和理解的经义策论题很快结束,紧接着迎来了陈子龙最为期盼的策论考。
三道策论,分别为“所与共治天下者,士大夫也。今士习不端,欲速见小。”
“东虏虽‘地窄人寡’,屡次犯边,使三韩不守,西蒙内附,灭敌恢疆何解?”
“民邦为本,当体恤百姓,赡军利将,屯田,盐法二策何解?”
比起‘之乎者也’的陈词滥调,这种考验实践经历和处事能力的题目显然更对陈子龙的胃口。
二月十五,随着最后一场时务策论考结束,崇祯元年的春闱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