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晴推开家门时，客厅的挂钟正好敲响十下。何仁怀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听见开门声头也不回地说：“林大审计官终于舍得回家了？“

　　拖鞋在玄关处摆得整整齐齐，雅晴弯腰换鞋时，闻到厨房飘来泡面的味道。她看了眼餐桌，上面摆着早已凉透的两菜一汤，红烧鱼的鱼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天花板。

　　“今天盘点现金出了点状况。“雅晴把包挂在衣帽架上，声音里带着疲惫，“我和小李核对到很晚。“

　　何仁怀终于转过头，嘴角挂着古怪的笑意：“是吗？我正好路过你们学院，看见办公楼就你们那层亮着灯。“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遥控器，“你穿白衬衫真好看，从楼下都看得见。“

　　雅晴正在解头发的手顿了顿。落地灯的光线将何仁怀的半边脸藏在阴影里，镜片反着冷光。她想起上周在抽屉里发现的录音笔，胃部微微抽搐。

　　“你要不要看看我们的工作记录？“雅晴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凭证复印件，“今天发现一笔五十万的异常付款，连验收单都没有。“

　　何仁怀突然站起身，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比雅晴高半个头，影子完全笼罩住她：“我在说我们的问题，你永远只会谈工作。“

　　就在这时，雅晴的手机响了。是小李发来的消息：【晴姐，大鱼科技的银行流水拿到了，明天当面说】。何仁怀的视线像黏在手机屏幕上，雅晴能感觉到他呼吸变得粗重。

　　“我去洗澡。“雅晴转身往浴室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对了，刚才在楼下碰到双创学院的吴院长，他好像认识你。“

　　何仁怀的表情瞬间凝固。下午在双创学院门口，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拍着他肩膀说的话又回响在耳边：“何医生，你老婆查账的样子真性感。这样的女人放在家里，你晚上睡得着吗？“男人说话时，手指在他肩胛骨上暧昧地画圈。

　　“他...找我看过腰肌劳损。“何仁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说什么了？“

　　花洒的水声掩盖了雅晴的叹息。她想起吴文建今晚反常地在办公楼徘徊，想起审计组电脑莫名死机的那个下午，想起丈夫最近总在深夜偷偷翻看她手机的行为。浴室的镜子蒙上水雾前，她最后看见自己眼下的青黑。

　　而此刻的客厅里，何仁怀正盯着浴室磨砂玻璃上朦胧的身影。他掏出手机，相册里存着半小时前拍的照片——办公楼前，吴文建正弯腰对车里的雅晴说着什么，手指几乎要碰到她的发梢。

　　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何仁怀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电视里播放着晚间新闻，声音开得很低。自从袭佳丽再次被拘留后，家里终于恢复了平静。他端起茶几上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出他略显疲惫的脸。

　　“终于清净了...“何仁怀长舒一口气，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袭佳丽那些疯狂的短信、半夜的敲门声、甚至跟踪到医院的偏执行为，都随着她的再次入狱而暂时画上了句号。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莫名的空虚。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半，雅晴还没有回来。何仁怀拿起手机，屏幕上是半小时前发出的消息：【今晚又要加班？】依然显示未读。他点开通讯录，手指在“林雅晴“的名字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锁上了屏幕。

　　雨势渐大，雨滴拍打窗户的声音像某种催促。何仁怀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医院里那些小护士崇拜的目光，病人家属感激的言语，此刻都显得那么遥远。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被需要的感觉了。

　　茶几上的医学杂志翻开着，上面是他最新发表的论文。曾经引以为傲的成就，现在看起来索然无味。何仁怀拿起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着台，最终停在一个爱情电影频道。画面上男女主角正在雨中拥吻，这让他想起多年前和雅晴在医学院樱花树下的初吻。

　　手机突然震动，何仁怀急忙拿起来看，却是医院值班护士发来的明日手术安排。失望像潮水般涌来，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起身走向酒柜，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雨夜里，孤独像无形的藤蔓缠绕着他。何仁怀打开抽屉，里面放着袭佳丽之前偷偷塞进他白大褂里的纸条，那些炽热的文字现在看起来竟带着某种诱惑。他猛地关上抽屉，仿佛被烫到一般。

　　窗玻璃映出他扭曲的倒影，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领带松散，眼神飘忽。何仁怀突然很想找人说说话，翻遍通讯录却发现除了病人和同事，他几乎没有可以深夜倾诉的对象。

　　酒精开始发挥作用，何仁怀的思绪变得飘忽。他想起上周科室新来的实习医生小杨，那个总是用崇拜眼神看着他的女孩。还有楼下便利店的收银员，每次都会多给他一包纸巾...

　　钥匙转动的声音突然响起，何仁怀条件反射般坐直身体，迅速整理好领带。当雅晴疲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他脸上已经挂上了完美的微笑：“今天又这么晚？“

　　雅晴放下公文包，没有注意到丈夫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她只是疲惫地点点头，径直走向卧室。何仁怀望着妻子离去的背影，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已经见底。

　　雨还在下，孤独在寂静的深夜里发酵。

　　第二天中午，何仁怀正脱下白大褂准备锁办公室的门，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内容让他瞬间僵在原地。“今天晚上八点左右，你到福佑宾馆1216房间去看一看。你妻子与一个男人在里面，嘿嘿，在里面干什么？我就不说了。”

　　“福佑宾馆1216...“他喃喃重复着这个地址，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白大褂从臂弯滑落，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科室外传来护士们的说笑声，此刻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般模糊不清。

　　手机再次震动时，何仁怀差点没拿稳。彩信加载的几秒钟里，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照片上，模糊的宾馆房间里，一个酷似雅晴的女人正背对镜头，长发散落在雪白的床单上。虽然合成痕迹明显，但那件淡蓝色衬衫他再熟悉不过——是上个月他陪雅晴在商场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