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建端着那罐上好的龙井茶叶，轻轻敲响了会议室的门。门开的一瞬间，他脸上已经堆满了殷勤的笑容：“林组长，这么晚了还工作，喝点茶提提神吧？“

　　雅晴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如水：“谢谢吴院长好意，不过我们审计工作有规定，不能接受被审计单位的任何招待。“她的手指依然停留在键盘上，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就一杯茶而已...“吴文建不死心，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文件，试图辨认上面的内容。但雅晴似乎早有准备，关键数据都用便签纸盖住了。

　　小李在一旁局促地站起身：“院长，真的不用了...“

　　“那至少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吴文建自顾自地走进来，将茶叶罐放在离文件最远的角落，“林组长来我们学院这几天，我都没好好招待过。“

　　雅晴合上笔记本电脑，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吴院长，我们正在赶报告，如果没什么事...“

　　“哦对了，“吴文建装作突然想起什么，“听说你们今天回审计处汇报了？不知道对我们学院的工作有什么建议？“

　　雅晴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审计结果会按程序正式反馈，现在还不方便透露。“她轻轻将茶叶罐推回吴文建面前，“这茶叶您还是拿回去吧，我们真的不能收。“

　　吴文建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但他很快调整过来：“理解理解，你们审计工作严谨是应该的。“他故意放慢脚步往外走，“对了，那个...大鱼科技的合同你们看了吗？那家公司的技术服务还是很靠谱的...“

　　雅晴已经重新打开电脑，头也不抬地说：“所有资料我们都会按程序审核。“

　　走出会议室，吴文建的笑容瞬间消失。他阴沉着脸回到办公室，重重地关上门。茶水间的镜子映出他扭曲的表情——多少年了，还没有人敢这么不给他面子。

　　但开车回家的路上，吴文建的心情又莫名好了起来。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阑珊，车载电台正播放着缠绵的情歌。他想起雅晴低头工作时垂落的发丝，想起她推拒茶叶时纤细的手腕，甚至她礼貌疏离的微笑都让他回味无穷。

　　“至少单独相处了一个多小时...“他喃喃自语，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虽然没能套出任何有用信息，但能近距离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看她时而蹙眉思考，时而快速记录的样子，已经是一种享受。

　　红灯亮起，吴文建停下车，掏出手机翻出偷拍的雅晴照片——那是今天下午她站在走廊窗边时，他悄悄拍下的。阳光透过她的白衬衫，隐约勾勒出曼妙的轮廓。他放大照片，指尖轻轻摩挲着屏幕上的影像。

　　“叮“的一声，财务科王科长的短信突然弹出：“院长，审计组调取了近几天所有大额支出的原始凭证。“

　　吴文建的好心情瞬间被浇灭。他猛踩油门闯过刚刚变绿的信号灯，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但很快，他又自我安慰起来：“反正所有流程都走得合规，他们查不出什么。“

　　回到家，吴文建倒了杯威士忌，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夜景。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他心头那团火。他想起雅晴今天拒绝他时微皱的眉头，那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更激起他的征服欲。

　　“早晚有一天...“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玻璃杯在茶几上重重一顿。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雅晴的照片。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空酒杯上，折射出幽幽的光。

　　清晨七点三十分，行政楼的走廊还静悄悄的，马处长整理好西装领带，轻轻叩响了卓嘉院长的办公室门。透过半开的门缝，他看见卓嘉正站在窗前喝茶，晨光在那副金丝眼镜上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进来吧。“卓嘉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把门带上。“

　　马处长刚在真皮沙发上落座，卓嘉就“啪“的一声把茶杯撂在红木办公桌上：“有人反映你们审计组在双创学院不务正业，专挑现任领导的毛病查？“茶水在杯子里剧烈晃动，溅出几滴在项目审批文件上。

　　马处长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桌上那套崭新的紫砂茶具——那是上周吴文建才送给卓嘉的。他不慌不忙从公文包取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院长，这是我们初步发现的几笔异常支出。“

　　卓嘉皱着眉头抽出材料，第一页就是醒目的红色标注：50万元技术服务费，付款方“大鱼科技“，审批人签名处龙飞凤舞签着“吴文建“三个字。附件里还夹着微信截图，显示吴文建曾催促财务“特事特办，今天必须到账“。

　　“吴院长到任才两周，就敢不经班子会直接批这么大额支出？“马处长故意停顿了一下，“而且......“他又抽出一张纸，“这笔钱转出第二天，大鱼科技就往这个私人账户转了8万元。“

　　卓嘉的指尖在转账记录上顿住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马处长知道，这位向来护短的领导此刻正陷入两难——吴文建是他力排众议提拔的，但眼前这些材料就像烫手的山芋。

　　“还有更蹊跷的。“马处长趁热打铁，又递上一份合同，“这笔所谓的技术服务，连验收报告都没有。我们查了IP地址，对方压根没登陆过我们的系统。“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卓嘉突然起身踱到窗前，背影显得格外僵硬。马处长注意到院长的手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出于愤怒还是震惊。

　　“材料......“卓嘉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形成正式报告报我。“他转身时，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要详细，要有证据链。“

　　马处长暗自松了口气，正要告辞，却听见卓嘉又补了一句：“先别惊动纪委。“这句话说得又轻又快，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

　　走出行政楼时，晨雾还未散尽。马处长抬头望了望卓嘉办公室的窗户，隐约看见人影正在焦躁地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