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洪武诏狱起步,永乐权柄加身

第67章 只想吃饭

  张辅与辛诚的对话,不过是为了掩饰片刻沉思的停顿。

  他沉吟片刻,再次望向司徒顷,语声低缓:

  “也许……是景川侯势大。纵然指挥使大人联我一线,只怕也未必能动得了他。”

  司徒顷闻言,似笑非笑道:

  “一柄尚方宝剑,倒也未必砍得动侯门的脑袋。”

  张辅抬手打断,半嗔半笑:“司徒大人怎总想着杀人?未免也太过嫉恶如仇了。”

  司徒顷轻哼一声:“你倒好意思说我。那个叫程惟中的,可不就是你一剑刺得透心凉?”

  张辅闻言也笑了,笑中带着一丝疲惫:“本不欲如此。只不过当时满堂聒噪,众人皆无半点敬畏之意,实在烦躁,索性以一剑杀鸡儆猴……可惜,他们仍旧不听。”

  辛诚在旁问道:“那公子当时何不直接杀了许拱辰?”

  司徒顷偏头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你倒真是不懂朝廷规矩。这尚方宝剑,虽曰‘先斩后奏’,却也有界限。”

  “许拱辰不过一平民乡绅,连捕头赵宏这等吏员都不可擅动,更遑论一介未列品秩之人。擅斩平民,即是擅权。”

  “规矩真多……”辛诚低声嘀咕了一句,语中略带无奈。

  他终究只是军人,不惯于计较这些文牍与仪节。

  张辅换好了衣衫,虽非赶路时的粗布麻衣,也不复先前贺寿时那等绫罗绸缎,只着一袭灰青长衫,素雅从容,倒颇有几分文士风致。

  “你就穿这个去赴宴?”司徒顷瞥了他一眼问道。

  张辅理了理衣襟,轻笑:“省点吧。那一身锦衣被我随手丢给乞儿了,实话说——心里还挺疼的。”

  三人各自换装,所着皆为寻常行旅之装,虽不华贵,但衣料洁净,裁式合身,走在镇中小巷之间,倒也不显突兀,恰好融入本地烟火气。

  小镇早已传遍风声:许拱辰伏诛、钦差驻留,百姓皆自危,街巷行人骤减。

  张辅等人行至醉仙楼门前,此楼乃镇中最负盛名之处,楼高三层,前后通风,楼下本设堂席,今日却尽数清空,只余楼上点灯。

  原本的东家许氏也在今日遭此巨变,酒楼现由其幼子暂掌,店中上下人人自危。

  今日的宴席,虽名为尚书设宴,实则全由酒楼东主买单,只盼能借此“救命之恩”,换得一线太平。

  方至门前,便有小二疾步而出,立于门槛,拱手行礼:

  “三位老爷,尚书大人已在三楼雅室恭候多时。”

  张辅点了点头,回一句:“那便快些上去,莫让大人久候。”

  三人踏上木阶,步步登临。

  醉仙楼虽称本镇第一,却毕竟只是边地酒楼,楼板略陈,雕栏稍旧,比不得应天、苏州之繁华,然而楼外远山隐现,灯火斑驳,倒也别具一番清静风致。

  “张百户,倒来得挺早。”詹徽负手坐于上首,见三人到来,却并未起身,只略略颔首。

  张辅与司徒顷拱手一礼,不卑不亢。辛诚则自觉站于门侧,充作护卫之职。

  詹徽目光在司徒顷身上稍作停留,笑道:

  “司徒千户,向来足不出都,如今竟远行至此,也算辛苦。”

  司徒顷含笑答道:“承大人挂念。下官这几日,也正惦念着您呢。”

  “呵……这京城上下,谁人不怕被司徒千户惦记?莫要吓唬本官呦。”

  几句寒暄,句句藏针,席间气氛虽谈笑,却不见半分轻松。

  今日之席,除张辅、司徒顷与詹徽之外,别无旁人。原本还有一位许员外应在座间,只可惜人头已落,杯盏未温。

  张辅淡淡扫了一眼案前空席,心中却是早已明了:今日之宴,不过是另一次试探与排布。

  张辅自入席以来,便未曾多言,只自顾夹菜饮汤,姿态极为专注,仿佛这桌酒宴于他而言,唯有“吃”字。

  反倒是司徒顷,身为圣上亲近之人,又兼锦衣卫千户,在朝野之间早练就了进退自如的本事,与詹徽谈笑风生,应对自若。

  詹徽见张辅自始至终未开口,面上虽笑,眼中却多出几分兴味,举杯之余,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张百户这是饿坏了?”

  张辅闻声一顿,随即笑了笑,道:“说来惭愧,确实如此。原想着许宅筵席能好生饱餐一顿,哪知半途变故,竟连一口好饭都未尝上。”

  “那可真是苦了几位了。”詹徽点点头,语气中分不出几分真假。

  他言罢又饮一口,半晌,似笑非笑地看了张辅一眼,问道:

  “张百户就没有什么,想问问本官的吗?”

  张辅手上动作未停,只淡声答道:“问什么?”

  “比如……本官此行所为何事。”

  张辅闻言,神色不动,拱手道:

  “下官人微言轻,不敢多问。尚书大人贵为钦差,奉有密旨在身,岂容下官妄加揣测?”

  他顿了顿,抬眸直视:

  “再者,圣意昭昭,岂是百户能打听的么?”

  “张百户过谦了,你手上拿的可是尚方剑,任谁都要掂量掂量,不过本官此次来此虽然是收了皇命,但也是因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重托。”

  司徒顷道:“蒋大人?”

  “没错,他与陛下请示,说是曹震在川地日久,势力巨大,他一个应天府的锦衣卫很难正面突破,所以请求陛下派本官前来帮他撑撑场面。”

  张辅闻言,却似笑非笑地说道:

  “蒋指挥使好大的面子,连尚书大人都请得动。”

  詹徽闻言微愣,旋即轻笑,眸光微转:

  “张百户说笑了——此行自然还是看在陛下面子。”

  言罢,他竟起身半拜,朝着东南方向肃然一礼:

  “咱们这些做臣子的,能做几件为陛下分忧的事,便是死也甘心。”

  张辅望着他鬓边白发、衣袍整洁,一时不知是真情还是做戏,遂含笑回道:

  “尚书大人真是老当益壮,万里奔波,忠心耿耿。”

  詹徽拈须而笑,语气却已带了三分锋芒:

  “张百户这话说得不错——老夫这颗忠心,可是日月可鉴。”

  他微顿片刻,又道:

  “既然蒋瓛那边本官愿帮,张百户这边……自然也不例外。”

  张辅放下筷箸,语气淡然:“尚书大人日理万机,怕是无暇分神至我这小小百户身上。”

  詹徽笑而不语,只举起酒盏缓缓一晃,淡淡道:

  “你想想,若非本官适时出面,今日那许宅之中,你这尚方宝剑未必压得住那群人。”

  “张百户,你说,是不是?”

  张辅目光一动,转头看了眼司徒顷,又转回来说道:

  “尚书大人若有话,不妨直说。可是想请我与司徒大人……助你一臂之力?”

  詹徽将酒盏放下,面上笑意不减:

  “确有一事——需要三位一同伪装成流民,混入军中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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