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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武德会盟,石亭争胜

玉华真仙 别夏迎秋 5896 2025-08-04 04:27

  石亭内外,诸人皆立,唯胡壬安坐。

  见蔡延美大步行至,胡壬悠然起身,打了个稽首。

  若在以往,他自矜修道人身份,任你凡俗权位再高,也只点首为礼。

  然近日连番战败,自觉无颜再受礼遇,故主动放低身段。

  此也是以退为进之策,若遇礼贤敬士之主,自会顾全他颜面,好言安抚,如此两得其便。

  可惜此间首领乃是蔡延美。

  往日他对善于伪饰的胡壬尚有几分客气,可今晨亲眼目睹其如一只死狗般瘫倒尘埃,那点敬意早已烟消云散。

  蔡延美面带骄狂,迈上石亭,径直入座主位,眼风扫过,却似未瞧见胡壬一般。

  胡壬面色阴沉似水,垂眉耷眼,左右微瞥,见在场众人目光皆凝注于蔡延美身上,无人留意自己的尴尬处境,神色稍霁,强忍屈辱,默然坐回原位。

  蔡延美双腿箕张,以拳击掌,自顾自地纵声狂笑:“妙极!妙极!沈肃之老儿,此番已入我骰中矣!”

  此言突兀至极,廖忠浓眉紧锁,侧目望向陈流。

  陈流亦是一脸茫然,微微摇头,示意毫不知情。

  蔡延美猛地起身,双手叉腰,在狭小石亭内来回踱步,面上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几近癫狂。

  陈流惯会察言观色,情知蔡延美此时正得意忘形,最是好说话,忙腆着脸上前,谄笑道:“恭喜少将军!贺喜少将军!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蔡延美驻足,玩味地睨着他:“哦?你倒说说,本将军喜从何来?”

  陈流脸上堆满笑意:“小人愚钝,虽不知喜从何来,但见少将军春风满面,便是值得普天同庆的吉兆!”

  蔡延美闻言,又是一阵放肆大笑。

  笑罢,他大马金刀地坐回主位,指着陈流鼻尖,嘉许道:“你这滑头奴子,伺候本将军也算尽心。待单信办完差事归来,本将军言语一声,你去寅队任队副之职罢。”

  陈流狂喜过望,连连拱手作揖,口中不住称颂:“多谢少将军栽培!少将军恩德,小人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旋即又愁眉苦脸,面露难色:“只是寅队乃是重甲突骑,小人这身子骨略显富态,上马尚且费力,若真到了阵前,岂不惹人笑话,反堕了少将军威名?”

  蔡延美笑骂道:“蠢材!脑满肠肥,真上了战阵,妖物都嫌你一身肥膘腥膻,下不了嘴!本将军不过赏你个队副名头,多领份薪俸,也好沾点军功。平日里,自然还在本将军身边伺候!”

  陈流登时转忧为喜,作势欲行大礼,口中喊着:“谢少将军恩典!”

  他单膝半跪于地,怎奈肚腩甚大,重心不稳,一个趔趄竟如滚地葫芦般翻倒,挣扎着爬不起来,模样狼狈不堪。

  蔡延美看得捧腹大笑,乐不可支。

  廖忠面色凝重,心中暗道:“陈流不过蔡氏家奴,照料少主起居有功,赏些金银玩物即可,如今竟得授军职!”

  虽是虚衔,不涉兵权,然而此举既违军法纲纪,又易寒了将士之心,实为不智!

  他强压不满,上前一步,单手拎起故意出乖弄丑的陈流,随手置于一旁,肃声问道:“敢问少将军,沈肃之书信中,究竟所言何事?”

  蔡延美一脸诡笑,得意洋洋:“那沈肃之已然答允四城会盟之请!”

  廖忠心头一紧,急忙追问:“当真?信中可曾言及其他关节?”

  蔡延美恣意狂笑,声震亭瓦:“只要沈肃之敢踏入武德城,便是他肋生双翼,身带千军万马护持,又能奈我何?瓮中之鳖罢了!”

  廖忠浓眉紧锁。

  沈肃之何等修为?若再辅以精兵强将,将军大人如何能轻易成事?

  这等泼天大事,少将军竟如此潦草塞责!

  一念及此,他心中懊悔,早知便行那僭越之举,拆开书信一观,免得遗漏军机。

  蔡延美瞥见廖忠神色,知其所忧,漫不经心道:“廖统领放心,那信笺不过寥寥数语,本将军一眼览尽。沈肃之只言一月之后,将亲赴武德城参与四城盟会。”

  父亲蔡中豪除去潜心修行,最着紧的便是混一四城、奠定基业。

  而此等功业,将来必由他蔡延美继承大统。

  况且今日在沈肃之处受尽折辱,他恨不能亲手刃之,对此事焉能不上心?

  廖忠闻得“亲赴”二字,心头稍安,微微颔首,抱拳道:“此番出使灵夏,虽有波折,然终不负使命。为免夜长梦多,不如即刻启程,返回克武复命。”

  大功告成,蔡延美只觉浑身慵懒,摆摆手道:“急什么?两家又未撕破脸,他沈肃之还敢扣押本将军不成?”

  廖忠沉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灵夏终究是他人地界。”

  蔡延美不以为意,伸了个懒腰,习惯往后一靠。

  亭中石墩光秃秃并无靠背,蔡延美身子一仰,重心顿失,惊呼一声,手脚乱舞,眼看便要栽倒。

  幸而陈流眼疾身快,一个箭步抢到蔡延美身后,以自身为肉垫,堪堪将其托住。

  蔡延美靠着那软绵绵的肚腩,惊魂甫定,反手重重拍打着陈流的肥肉,戏谑道:“瞧瞧,再不起眼的废物,也自有它的用处。”

  他保持着这慵懒姿态,语气散漫:“你当本将军是无的放矢?那沈肃之老奸巨猾,反复无常。我等方得回信,便仓皇离去,定会怀疑我心虚有鬼,武德城会盟之事,恐生变数。”

  廖忠略一沉思,也觉此言有理,颌首道:“少将军思虑周全,末将佩服。如此,便在迎宾馆内再候一个时辰,待未时一刻再行启程。”

  蔡延美点头应允:“可。”

  廖忠回身,沉声下令:“马劲!”

  “末将在!”

  “你速去城外,通令随行军伍,拔营起寨,于灵夏城东门外列队,恭候少将军车驾!”

  “得令!”马劲当即领命,转身大步离去。

  方出客馆大门,忽闻身后传来沉稳脚步声。

  马劲回头一看,见是廖忠追来,忙驻足转身,正欲施礼。

  廖忠疾步上前,一把扶住他手臂,凑近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即刻向单信所部放出军鸽,无论其身在何地,严令其部立刻掉头东行,务必追上使节大队,火速汇合!”

  马劲闻言,眉头微皱,低声探问:“统领,不知此令,以何人名义下达?”

  单信乃是奉少将军之命,率部探查灵夏北境虚实。

  廖统领此举分明未得少将军首肯。

  按军制,廖忠军职确在单信之上,单信理当遵令。

  然单氏乃克武城豪门,树大根深,势力盘根错节,其部曲向来只听命于将军,对其他统领,素来不甚礼敬。

  廖忠漠然言道:“军令之上,无需署名。只书八字‘奇策已成,速归建功’。”

  马劲心下了然,当即抱拳,斩钉截铁道:“属下明白!定当办妥!”

  待廖忠返回石亭,胡壬端坐石墩,两眼垂帘,老神在在,仿佛入定。

  蔡延美则依旧靠着陈流的大肚腩,闭目养神。

  陈流满脸堆着谄笑,一双胖手在蔡延美肩背处揉捏捶打,极尽殷勤。

  蔡延美耳闻廖忠脚步声渐近,也不在意他方才去做何事,随口言道:“本将军已为父亲办妥大事,我克武城若要成就霸业,少不得诸位统领与队正戮力用命。”

  他缓缓睁开眼睛,以审视目光打量廖忠,诘问道:“廖统领,此战你有几分把握?”

  廖忠神色沉静,回道:“今晨在灵夏节堂中所历种种,少将军可还记得?”

  蔡延美面色一沉:“本将军自然刻骨铭心!”

  廖忠坦然迎视,声音平稳:“既如此,末将唯有直言相告。以末将这点本事,纵使十个廖忠齐上,也未必能在沈肃之面前走过一合。”

  蔡延美眼中寒光一闪,冷冷道:“哦?这便是你报答我父知遇之恩的回答?”

  廖忠正色言道:“兵者,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末将身入军伍,自知深浅,从不讳言己身能为。然而此战非一人之勇武可决,关乎克武存续大计,故末将不敢妄言胜负。”

  蔡延美轻哼一声,摆了摆手,故作大度道:“本将军素来宽宏,从不以人废言,廖统领但说无妨。”

  廖忠默然垂首,一时无语。

  蔡延美猛地直起身子,陈流慌忙停手,垂手恭立一旁。

  蔡延美面露不悦:“那沈肃之确有几分本事!然我克武亲军连化形大妖也曾斩于阵前,难道对区区一个沈肃之,便束手无策不成?”

  廖忠略作思忖,缓缓道:“沈肃之功行虽深,却还及不上化形大妖。可人身灵秀,气血运转之精微,穴窍关隘之玄妙,也远非粗蛮妖类所能企及。”

  若遇血脉低劣的化形大妖,筑基修士略施手段,也能轻易诛杀;若其血脉源于上古天妖,即便金丹修士遇之,也颇感棘手。

  克武亲军围杀的那只大妖,乃野妖出身,且久战疲敝,一身气血远非全盛。

  即便如此,为困死此獠,五千克武正军布置气血大阵,折损千余精锐性命,最终由两千禁卫亲军趁势掩杀,这才毙杀此獠。

  蔡延美听完廖忠详述,不屑道:“照此说来,那沈肃之若与玄府上修对阵,岂非更加不堪一击?”

  廖忠摇了摇头,谨慎言道:“末将才疏识浅,不敢妄下此论。”

  他目光转向旁边始终未发一语的胡壬,拱手道:“胡道长博闻广识,修为精深,更曾与沈肃之亲身交手。其能为几何,少将军何不请胡道长品评一二?”

  胡壬眼皮微颤,缓缓睁开,左手掐起指诀,正待开口。

  却听蔡延美轻笑一声,语带戏谑:“昭明玄府曾有谕令,严禁修士干涉凡俗内政。胡道长勉为其难出手一次,战果却未尽人意,只怕如今胆气已丧,不敢再对沈肃之品头论足罢?”

  胡壬嘴角猛地一抽搐,面色瞬间由白转青,松开左手指诀,双手笼入宽大道袖中,复又紧闭双目,缄口不言。

  廖忠见状,急忙解释道:“少将军此言差矣!胡道长才望高雅,此番依礼来访灵夏,本无争胜之心。那沈肃之身为主人,不顾礼义廉耻,暗行偷袭之举,实是卑鄙无耻!”

  “此等有心算无心之局,任你有通天本事,也难免受制于人。胡道长之失,实非战之过!”

  胡壬此人最重脸面,得罪他本人尚可转圜,但其师贾榆乃筑基三重境上修,与玄府主持铁正荣境界相若,传闻距金丹大道也仅一步之遥。

  更遑论贾榆授业恩师,更是一位元婴真人,在昭明玄府位高权重,此等人物,纵使将军大人混一四城,也万万开罪不起!

  蔡延美虽对胡壬大失所望,却也不好太过得罪,略一拱手,挤出几分笑意:“本将军一时口不择言,若有冲撞,还望胡道长海涵。”

  老师对克武军府多有借重之处,胡壬也不愿将关系彻底弄僵,便也顺坡下驴,冷冷吐出二字:“无妨。”

  事关克武城根基,蔡延美收起轻慢,换上一副正经神色,问道:“那沈肃之究竟战力几何?还请道长不吝指教。”

  胡壬平日最好卖弄学识,方才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尽皆不得要领,他却被冷落一旁,早已按捺不住。

  此刻得了机会,当即精神一振,滔滔不绝地长篇大论起来。

  他正襟危坐,肃然道:“此世至高修行之道,乃炼化天地灵机,铸就无上道基。若无此根基,便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任你手段通天,亦不过逞一时之凶顽,终难持久。”

  随即脸上浮现鄙夷之色:“贫道已用师门秘传‘洞玄观气法’仔细察鉴过,那沈肃之身上并无丝毫法力,不过一介纯粹武夫。不知用了何等旁门左道之法,侥幸破入气血极境。然此等蛮力用于斗战,最是耗损根基,绝难久持!”

  “廖统领方才有言,五千气血军阵可困杀化形大妖,须知那大妖自有妖煞护体,更有妖丹补精回气,沈肃之如何能比?依贫道观之,若能将沈肃之引入军阵,只需两千精悍军士,便足以将其一网成擒!”

  廖忠对胡壬这番高论,极不以为然,故未出言附和。

  蔡延美却听得若有所思。

  他眼中忽地精光闪动,追问道:“两千军士可擒沈肃之,五千军士可困化形大妖。若以此类比,不知需要多少军力,方能与筑基修士相抗?乃至......金丹修士?”

  胡壬闻言,淡淡瞥了蔡延美一眼,唇角微抿,并未言语。

  蔡延美讪笑一声,拱手道:“本将军纯属好奇,心痒难耐,还请道长试言之,以解疑惑。”

  胡壬左手掐起玄奥指诀,傲然道:“我辈修真之士,上可遁天,下可入地,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莫说区区五千名军士,便是五万雄兵列阵于前,又能奈我何?”

  蔡延美犹自不肯死心:“若修士原地不动呢?气血军阵能否困住?”

  胡壬似笑非笑地看着蔡延美,嘲弄道:“即便真有哪位同道,不慎为军阵所围,只需略施小术,斩杀一二主持阵眼的军将。那看似威猛的气血军阵,立时便如纸糊一般,不堪一击。”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隐含告诫:“贫道有一言相劝少将军,若有闲暇,不妨修真养性,参悟大道玄机,莫要再起无谓妄念。”

  蔡延美心中破口大骂,杂毛老道,记吃不记打,尽胡吹大气!

  前番被沈肃之像抓小鸡般一把攥住,险些被拍成一滩肉泥的模样,这便忘了?

  你会飞天遁地,如今廖忠也能借用气血御空遁行,待我克武亲军羽翼丰满,尽皆炼成廖忠这般人物,管教你们这群只会卖弄玄虚的老杂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面上冷笑连连,嘴上只敷衍道:“神仙手段,果然玄妙莫测。”

  陈流见亭中气氛凝重,忙笑嘻嘻地跳出来打圆场:“诸位上修慈悲为怀,奉玄府谕令济世安民,与我克武军府本就是守望相助的同道中人!”

  “莫说咱们正军禁卫,便是寻常安分守己的百姓,上修们向来也是以礼相待,秋毫无犯。小人这些年可是看得真真儿的!好端端的,怎会无故刀兵相向呢?廖伯,您说是也不是?”

  廖忠亦好言劝道:“少将军平素最好牌游博戏,但凡遇着能争强斗胜之事,总要分个高下输赢。方才所言,不过一时戏语,胡道长修为高深,胸襟宽广,千万莫要当真,一笑了之便好。”

  他转向胡壬,诚恳言道:“此番出使灵夏,道长劳苦功高,待回归克武,军府自有供奉敬上。后续诸多事宜,还需道长费心襄助。”

  蔡延美在一旁陪着干笑了两声。

  胡壬的面色,至此微微缓和几分。

  亭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得舒缓,唯余亭外风吹树叶的沙沙细响,轻轻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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