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蝶!”
顾惟清用剑撑起沉重的身躯,慌忙将倒在一旁的羽幼蝶拦腰抱起。
只见她面色苍白,仿若娇花褪色,顾惟清不禁心急如焚,脱口便是一声急切呼喊。
羽幼蝶纤手紧紧捂着心口,吃力地睁开秀眸,见顾惟清满脸忧色,她赶忙连声宽慰:“你别急,我没事。”
她晚一步赶至静湖,正撞见顾惟清深陷险境,但筑基修士处心积虑布下的困局,以她修为,又如何能破?
羽幼蝶急得就要哭出来,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幻梦里那只那只轻盈诡丽的羽蝶。
刹那间,羽幼蝶眼前似有一层朦胧虚光铺展开来,她福至心灵,想也未想,便纵身跃入虚光之中。
待身形重新显现,她已然穿过孟烈山所布幽芒屏障,而顾惟清正在眼前。
她顿时喜上眉梢,秀足轻点地面,一把搂住顾惟清,再度跃入那层虚光,一同逃出生天。可也因这两次穿渡,羽幼蝶的精气法力耗费殆尽,终是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顾惟清见她并无大恙,悬着的心落了地,这才顾得上内视己身,探究方才异常缘由。
乍看之下,体内并无异状,可一细察,却见法力于经脉流转间,掺杂着缕缕淡不可见的沉浊之气。
正是这些浊气作祟,使他法力滞涩难转,连感知也变得迟钝模糊。
顾惟清有悬心玉佩护持,即便己身察知不觉,玉佩也该有所警示,却依旧生出这等变故。
究其本因,是他与筑基修士道行差距太过悬殊,对更高层次的神通法理懵懂不明。
果然,即便上境修士重伤濒危,也绝非能随意欺凌,顾惟清先前确实有些自负。
不过,孟烈山为施展这道神通,只是一味死守那些雷霆剑光,这般应对,亦将他自身根底暴露无遗。
顾惟清目光陡然一寒,瞳孔之中雷光电弧跃跃欲动,周身隐隐有雷鸣轰轰震响。
顷刻间,细碎雷芒自他丹田处汹涌化生,如星河决堤,瞬间冲破百脉经络,雷芒所过之处,如滚汤浇雪,将盘踞在经脉中的沉浊之气尽数涤荡一清!
如此激烈霸道的行法之举,无疑会对经脉造成不小的损伤,可情势迫在眉睫,这却是最快的解决之道。
仅片刻间,那道幽芒屏障已扩张至百丈方圆,众人皆被圈禁其中,古塔虚影虽暂未镇落,但孟烈山不顾伤重,这般大张旗鼓地施法,必定是在酝酿决胜一击。
顾惟清将切玉剑捧至面前,那些沉浊之气通过剑光侵染而来,此剑首当其冲,故而受害犹烈。
原本澄澈明湛的剑身,此刻已覆上了一层厚重阴霾。
他未用心血祭炼切玉剑,剑心无法相融为一,即便以雷霆洗炼剑身,短时间内也难以祛尽浊气。
顾惟清缓缓收剑入鞘,此刻他不仅失去了最凌厉的攻伐手段,就连剑遁神通,也因剑身蒙尘而无法施展。
金符神通虽锐利无双,可孟烈山对此早有提防,若贸然施展,只会白白折损一张关键底牌。
而羽幼蝶为了救他,元气大伤,整个人虚弱不堪。
甫怀道长的毒伤虽无大碍,但接连与强敌激斗,法力早已耗尽,如今战力全失,也无法助他。
顾惟清心间顿时漫上一股前所未有的焦灼之感。
恰在此时,他目光骤然一凝,先前那股奇异悸动愈发强烈,仿佛冥冥之中,在为他指明生路,催促他速速抓住机缘,否则必会遗憾终身。
“幼蝶,方才那挪移神通,你可还能再施展一次?”
虽有些于心不忍,但顾惟清已无他法,只得出言求助。
羽幼蝶稍作歇息,气色已然有所好转,况且顾惟清的手掌一直抵在她的后腰,源源不断为她传渡精元。
此刻,见顾惟清需要帮衬,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若需要,自是可以。”
顾惟清闻听此言,更加难以为情。
羽幼蝶浅浅一笑,轻轻握住他手,柔声低语:“我们不是说好要同生共死吗?生死尚且不惧,何况区区小事。”
顾惟清将她纤手紧紧攥在掌心,心中感慨难言。
二人低声交谈片刻,随后一同站起。顾惟清伸出双臂,揽住羽幼蝶的细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抱紧些。”
顾惟清闻言,手上力道瞬间又沉了几分。
羽幼蝶扬起秀美的脖颈,精致的下巴抵在顾惟清的肩窝,胸脯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呼吸都有些急促不畅。
她声音颤抖着,呢喃道:“再紧些。”
顾惟清只得继续加重手上力道,将羽幼蝶牢牢环抱,只觉怀中娇躯柔若无骨,仿佛她整个人化在了自己的身体里,难分彼此。
羽幼蝶初次踏入那道朦胧虚光时,感觉悠然惬意,仿若挣脱了一切束缚,自此这乾坤天地,皆可任她自在往来。
然而,当她携着顾惟清归返时,却如身负千钧重担,步履维艰。待再度穿过虚光,她已力不能支,
她恍然明悟,新近悟得的神通,若只身来去,自是无拘无碍,可一旦携带旁人,不仅消耗靡费,还会平添不测之危。
羽幼蝶灵光乍现,若与顾惟清紧紧相拥,令二人的气机相互纠缠,或许能少些精气损耗。
此法虽略显儿戏,但终究聊胜于无,顾惟清只好依从她言。
二人心有灵犀,目光相视的刹那,便已领会彼此心意。
顾惟清双目中神光明灭,周身骤然泛起细密雷芒,噼啪作响,羽幼蝶只觉浑身一阵酥酥麻麻。
旋即,她与顾惟清同化为一道迅雷疾电,朝远处的孟烈山奔腾而去!
孟烈山蓬头散发,面容狰狞扭曲,惊怒之色溢于言表,自己费尽心血布置的必杀之局,竟然又功亏一篑!
那道坚不可摧的困锁神通,就连甫怀道人都束手无策,可那二人却视若无物,大摇大摆地来去自如。
先前自己放出的豪言壮语,此刻全成了笑话,怎能不让他怒发冲冠、三尸暴跳!
那女子所施展的挪遁法门,绝非等闲之技,倒与元婴真人的固有神通“方寸天地”颇有相似之处。
西陵原,这方默默无闻的偏荒小地,竟也是藏龙卧虎。
孟烈山不敢再往深处去想,一旦生出畏怯之意,将心中最后一丝底气泄去,便再无翻盘的可能。
历经顾惟清剑光雷霆的冲击,又强行催动神通秘法,他的道基早已千疮百孔。
孟烈山心中发狠,索性破罐子破摔,彻底舍弃本命古塔,禁锁住百丈方圆。
他却不信那二人还能逃的出去,此番若成,便可功成名就;若败,便干脆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孟烈山秘法瞬息凝成,正欲催动那摇摇欲坠的古塔,将幽芒屏障内的众人一举镇灭。
恰在此时,一声清越的雷鸣乍起。
他猛地瞪大双眼,只见一道霹雳惊雷自数十丈外疾掠而来,直直朝着自己轰然降落!
孟烈山横眉立目,怒声喝道:“来得好!”
这句话,他初次抵挡顾惟清剑锋之时,也曾脱口而出。
此刻再度重复,其中含义却已大相径庭。
既然顾惟清胆敢主动送上门来,也省的他再多费手脚。
孟烈山暴喝一声,那座已不足三尺高下的古塔乌光大盛,伴随着塔身崩裂的脆响,古塔快逾电光石火,精准无误地将那团惊雷笼罩镇压!
紧接着,沉滞烟煞自塔顶汩汩漫涌,眼见要将惊雷彻底吞没。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惊雷竟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烈山微微一怔,刚要张口说话,嘴里却只有血沫不断涌出。
他缓缓转头看去,只见顾惟清身姿挺拔,傲然屹立当场,手中长剑前指,视他护身烟煞如同薄纸。
那剑从他后背狠狠刺入,又自前胸穿透而出。
这柄剑剑身极长,表面满是斑驳红锈;
剑脊上有一道蜿蜒曲折,宛如蛇行的血线;
剑格两侧,刻着模糊难辨的朱文篆字,剑首处一缕暗红色的璎穗正随风烈烈飘荡。
“这是......”
孟烈山正满脸惊疑,刹那间,一股凶猛狞厉的滔天杀意,涌入他体内肆虐冲撞,浑身气血则如江河决堤一般,尽数疯狂涌入那剑身之中!
孟烈山嘴里鲜血倒卷,直直涌回胸腹,而后一同被那长剑无情吞噬。
气血澎湃,酣畅激荡,孟烈山不禁纵声狂笑。
他也来不及思索顾惟清为何能执掌七绝赤阳剑,只觉自己与盖砚舟千般算计、百般争杀,到头来却徒为他人做嫁衣。
那笑声中满是不甘、惶恐与疑惑,渐渐低沉下去,直至归于无声。
羽幼蝶瘫软在地,纤手抚着心口,见顾惟清终是将大敌斩杀,不由满心欢喜。
孟烈山于须臾间,精气急剧衰败,满头黑发大片剥落,躯壳好似被戳破的皮囊,迅速干瘪枯萎,齿骨更是发出噼啪脆响,纷纷碎裂成齑粉。
最终,只剩下一件空荡荡的衣袍,轻飘飘地坠落于地。
羽幼蝶望着这骇人一幕,只觉心惊肉跳,脑海中浮现出崇氏大巫修行邪法后,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可不愿顾惟清也落得那般模样。
这七绝赤阳剑,虽杀伐威能无与伦比,可终究是邪祟兵刃,将此剑留在身边,福祸难料,还是交给甫怀道长处理掉为好。
她静静等了一会儿,可顾惟清依旧保持着持剑挺刺的姿势,久久未曾挪动。
羽幼蝶轻轻唤了一声,却未得到任何回应。
她不顾浑身酸软无力,踉跄着站起身来,蹒跚地走到顾惟清面前。
这一看,羽幼蝶顿时花容失色,惊惶之情溢于言表。
只见顾惟清脸如涂丹,双目赤红,血贯瞳仁,他牙关紧咬,五官间满是凶煞暴虐之气,仿佛已然失了神智。
羽幼蝶心急如焚,赶忙摇晃顾惟清的手臂,连声呼唤,顾惟清却毫无反应。
忽然,他四肢一软,整个人往后栽倒,那柄七绝赤阳剑也随之掉落在地。
羽幼蝶慌忙抱住顾惟清,以膝作枕,将他平放在地。
见顾惟清五官七窍不断渗出血迹,羽幼蝶急忙取出丝帕抹去,可没过多久,血迹便重新汩汩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