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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绝境困局与往昔余波

星铁:罗浮剑影 作家Ymt3LQ 9029 2025-05-15 17:27

  星门在轰鸣声中闭合,最后一线幽蓝的光芒被漆黑的虚空吞噬。雾霭手中的剑穗滴着血,那是镜流坠落时划破他掌心留下的。穗子上缀着的碎星晶饰本该璀璨如恒,此刻却像被蒙上了一层薄灰,幽蓝的荧光在气流中明灭不定,恍若随时会被永夜吞噬的残烛。

  他机械臂关节处的齿轮发出极细的摩擦声,那是超负荷运转三天后的警示,而人类右手的虎口处,遮瑕膏已被血迹浸透,露出底下与韩彻相似的烧伤疤痕。

  “大人,星门控制矩阵过载了三次......”通讯使跪在甲板上,通讯仪的蓝光在年轻士兵脸上投下颤抖的影,喉结随着哽咽声上下滚动。

  他肩甲下露出的脖颈上有道焦黑的灼痕,显然是刚才星门反噬时受的伤,“最后一次闭合时,将军的斩击波还在星门边缘......”

  雾霭蹲下身,按住他的肩膀,触到铠甲下潮湿的布料——不知是冷汗还是血迹。机械眼的热成像显示,士兵的灵脉正在紊乱,这是星门能量反噬的症状。通讯仪的提示音还在断断续续响着,像濒死者的心跳。

  “去医疗舱,让白珩医官给你注射龙涎香。”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机械指节在士兵肩甲上留下淡淡凹痕,“记住,云骑军的剑穗不会断。”

  站起身时,雾霭望着舷窗外翻涌的星轨。仙舟“罗浮”的舰身在星门闭合的余震中微微震颤,舷窗玻璃上凝结的冰晶正缓缓融化,留下蜿蜒的水痕,如同谁在窗上画下的泪痕。

  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镜流在演武场教他剑穗缠法时的情景,那时她的指尖划过碎星晶饰,说:“云骑军的剑穗要系三重结,第一重系忠勇,第二重系山河,第三重......系住想守护的人。”此刻这截染血的穗子在他掌心发烫,三重结早已散了,碎星晶饰只剩五颗,其中一颗边缘崩裂,像被利刃削去了一角,而他护颈下的遮瑕膏,不知何时被震落了一块,露出三道浅褐色的颈纹。

  “传令全军,结雁翎阵撤退。”雾霭的声音惊飞了停在舷窗上的机械鹤,那是镜流养在天枢号上的信禽,此刻正歪着头啄食他肩甲上的血渍,“所有云骑卫分三批殿后,第三梯队携带星轨定位仪,每隔一刻钟向星门方向发射信标——”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人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护颈下的皮肤,“万一将军......还能循着信标回来。”

  回仙舟的航程漫长得可怕。雾霭站在舰桥最顶层,看着下方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伤员。有个年轻士兵的铠甲胸甲被洞穿,军医正在用星琼树脂为他缝合伤口,士兵却还在问:“将军是不是还在星门那边?她的剑穗......”

  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雾霭转身走向舰桥阴影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穗断裂处,那里还残留着镜流的体温——或者说,是他记忆中的体温。三个月前的饮月之乱,镜流独自守在天缺星门三天三夜,最后浑身浴血地回来时,也是这样把染血的剑穗塞给他,那时她的发丝里还卡着星门碎片,却笑着说:“雾霭,你总盯着我的剑穗做什么?等这场仗打完,我教你编新的。”现在想来,那句话竟成了未竟的约定。

  雾霭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星门闭合前的场景:镜流的剑卡在星门裂隙中,丰饶民的触须缠住她的脚踝,而他的手只差半寸就能抓住她的手腕。

  她突然抬头看他,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近乎释然的坚定,然后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回去。”他的机械臂在回忆中不自觉地收紧,齿轮发出刺耳的声响,惊得旁边的通讯兵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仙舟城墙的轮廓在星雾中浮现时,正是黄昏时分。赭红色的城墙上,“云骑卫”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却比往日矮了三尺——那是仙舟为被困将领致哀的礼节。

  雾霭站在舰首,看见城下聚集着密密麻麻的百姓,有人举着镜流的画像,有人捧着星灯,哭声顺着护城河飘上来。当舰身缓缓降落在天枢广场时,他听见前排的云骑卫突然跪下,铠甲触地的声音像闷雷滚过广场。

  “大人,镜流将军的佩剑......”副统领沈砚捧着染血的剑鞘走上前,剑鞘上的云纹雕饰缺了一角,正是镜流惯用的那把“碎星”。

  雾霭伸手触碰剑鞘,指尖在缺角处停顿——那是三年前与幻胧一战时留下的伤痕,当时镜流为了保护身后的百姓,硬生生用剑鞘挡住了妖邪的毒牙。此刻剑鞘中空荡荡的,仿佛连剑魂都被抽走了,而他的机械手指,竟在触碰时发出轻微的颤抖,那是能源核心即将过载的征兆。

  指挥舱内的气氛比星门后的虚空还要冷。十二盏星灯悬在穹顶,映得众人脸色发青。雾霭盯着桌上的星图,镜流被困的坐标用朱砂圈了三遍,周围密密麻麻标着丰饶民的巢穴,像溃烂的伤口上爬满蛆虫。

  左侧传来杯盏相碰的轻响,是谋士陆明修在调配星轨沙盘,他袖口的银铃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响,那是仙舟文人的习惯,用铃声驱散焦虑。

  “雾霭大人,丰饶民的通讯波频很奇怪。”通讯官突然开口,手中的光屏映出扭曲的波纹,“他们没有通过仙舟常规频道,而是用了......饮月之乱时遗留的旧频段。”

  此言一出,舱内几人同时抬头。饮月之乱后,仙舟销毁了所有旧通讯设备,只有当年的云上五骁成员才知道这个频段的存在,而雾霭的机械心脏,此刻正因为这个发现而加速跳动。

  就在这时,舱门突然被撞开,通讯兵踉跄着冲进来,怀里的通讯仪还在冒电火花——显然是被强行接入了信号。“大人!丰饶民......”

  他话没说完,通讯仪里突然传出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是一个低沉的嗓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雾霭将军,别来无恙?当年饮月君血洗星港时,你在第七区断后,我可是看得很清楚呢。”

  雾霭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个声音他记得,三年前在星坠平原,就是这个声音指挥着丰饶民虫群,将镜流的防线撕开缺口。

  当时他带着三十名云骑卫杀了三天三夜,最后只剩他和镜流两人站在尸山上,而这个声音的主人始终藏在虫群之后。“我们的条件很简单。”对方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用你的命,换镜流的命。三天后,星坠平原的旧星轨站,你独自来,带着你的剑。如果不来——”

  背景音里突然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还有压抑的痛哼,“镜流将军的剑穗,我已经替她拆了,碎星晶饰嘛......你猜我把它们嵌在哪儿了?”

  通讯仪突然爆发出强光,然后彻底熄灭。雾霭听见身边有人抽剑的声音,抬头看见沈砚的佩刀已经出鞘三寸,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大人,这摆明了是陷阱!”他的声音在发抖,“当年饮月之乱,他们就用这种手段离间我们,现在又想故技重施——”

  “可将军还在他们手里!”另一位将领李岩拍案而起,桌上的星图被震得歪斜,“云骑军从无弃帅之理,当年镜流将军为了救我们,单枪匹马闯过虫潮,现在轮到我们——”

  “轮到我们拿主将的命去换?”陆明修突然开口,银铃随着他的动作叮当响,“诸位可记得,丰饶民的主将自称‘守誓者’?

  二十年前他在仙舟市集与老棋翁对弈,输了半子后,竟真的将进攻路线刻在棋盘上。后来仙舟依计布防,果然击退了他们的突袭。”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星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睛,“但此人极善攻心,当年饮月君暴走时,正是他在星港散布谣言,说镜流将军要杀尽持明族......”

  雾霭突然站起身,铠甲相撞发出清脆的响。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镜流的帅府,那里的灯火已经熄灭,门前的石狮子被蒙上了素纱。

  记忆中,镜流总在深夜站在那盏八角宫灯下,为受伤的云骑卫包扎伤口,哪怕自己的伤还在流血。有次他劝她休息,她却说:“雾霭,你记不记得我们加入云骑军时发的誓?要护仙舟百姓一世安稳。现在百姓还在哭,我怎么能睡?”

  此刻窗外传来隐约的啜泣声,是百姓在为镜流祈福。雾霭闭上眼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中轰鸣,机械臂关节处渗出的机油,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油痕。

  “沈砚,你去调阅饮月之乱时的旧档案,特别是星港战役的通讯记录。”雾霭转身时,声音已经平静下来,“陆明修,你联系景元将军,问问他对丰饶民旧频段的看法——”

  他顿了顿,人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护颈下的遮瑕膏,“别告诉他镜流的事,就说......仙舟需要他的谋略。”

  提到景元,舱内众人都沉默了。作为云上五骁中最年轻的成员,景元在饮月之乱后接手了最危险的天缺防线,这些年几乎没回过仙舟。

  雾霭还记得三年前见过他一次,那时他的发间已添了银丝,却仍笑着捶他的肩,说:“雾霭,你还是这么死板,镜流姐没少骂你吧?”如今景元若知道镜流被困,怕是会立刻率军杀来,可天缺防线不能有失,否则幻胧的妖邪大军会立刻涌入仙舟。

  深夜,雾霭独自坐在镜流的书房里。案上的砚台里墨汁已干,镇纸下压着半张未写完的兵书,字迹苍劲如剑:“云骑军者,当如星轨,纵遇暗域,亦要照亮归途......”

  旁边搁着个青瓷笔洗,里面泡着几支狼毫,其中一支笔杆上刻着“雾霭”二字,是镜流亲手送他的成年礼。

  雾霭伸手触碰笔洗,冷水浸透指尖,忽然看见笔洗底部刻着细小的字,凑近了才看清,是两句诗:“碎星难缀旧时梦,孤剑犹守明日光。”

  通讯仪突然震动,是沈砚发来的档案摘要。饮月之乱时,丰饶民确实多次使用旧频段传递假消息,最致命的一次,是谎称镜流在星港大开杀戒,导致持明族与仙舟守军发生内讧。

  而当时截获这些消息的,正是雾霭的通讯小队。档案里夹着张旧照片,照片上的雾霭刚满二十岁,站在镜流身边,两人背后是燃烧的星港,镜流的剑上还滴着血,却对着镜头露出笑容。

  那时的他,机械臂还是崭新的合金色,人类皮肤光滑紧致,而现在,护颈下的皮肤已松弛得能看见血管。

  雾霭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走到窗边。月光给仙舟的飞檐镀上银边,远处云骑军的营地传来此起彼伏的更声。

  他忽然想起镜流曾说过,每个云骑卫的剑穗里都封着一缕星光,当他们战死时,星光就会回到星轨,成为仙舟的守护星。

  那么现在,镜流的剑穗碎了,她的星光是否还在挣扎?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小镜子,里面是白珩新给的遮瑕膏,却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遮不住眼下的青黑。

  第二天清晨,雾霭在演武场遇见了镜流的亲卫小雪。少女跪在兵器架前,正在擦拭一柄断枪,枪杆上缠着褪色的红绸,那是她父亲韩彻的遗物。

  韩彻曾是镜流身旁的断枪使,上次在营救镜流的行动中遭遇埋伏,为掩护众人撤退独自断后,最终尸骨无存,只留下这柄被虫群啃噬的断枪。

  听见脚步声,小雪突然转身,眼睛红肿如桃:“大人,他们说将军的剑穗被拆了......”她的指尖抚过断枪上的刻痕,那是韩彻与镜流共同抗敌时留下的印记,“父亲临终前说,剑穗在,人就在......可将军的碎星晶饰......”

  雾霭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小雪腰间的剑穗已经磨旧,穗尾缀着的不是剑形挂饰,而是半片断枪的枪尖——那是镜流亲手为她系上的,以纪念韩彻的忠勇。

  “小雪,替我传令给所有云骑卫。”雾霭的声音很轻,机械指节在她肩甲上留下淡淡压痕,“把剑穗系紧些,将军很快就会回来。”

  他看见小雪低头时,断枪的红绸穗子轻轻晃动,像极了韩彻当年在战场上挥舞长枪时的飒爽英姿,而自己的机械臂,此刻却因为蹲下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异响。

  回到指挥舱,陆明修正在调试星轨沙盘,沙盘中的星坠平原模型上,无数红点正在蠕动,代表丰饶民的巢穴。“景元将军回信了。”

  谋士递过一张星笺,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却力透纸背:“丰饶民旧频段的密钥,在饮月君暴走那晚,只有镜流姐和我知道。此人能破解,说明当年我们中间......”

  后面的字被划破了纸,显是下笔时用力过猛。雾霭捏紧星笺,指尖几乎要戳穿纸面。当年饮月君为何突然失控,至今仍是谜。

  镜流曾说,那晚她在星港看见丰饶民的特使与饮月君交谈,等她赶过去时,饮月君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色。而景元当时在天缺防线,雾霭在第七区断后,只有镜流一人在星港。难道丰饶民的主将,当年真的见过镜流?

  正想着,通讯官突然冲进舱内,脸色比昨夜更苍白:“大人!丰饶民......他们送来了东西。”

  他捧着个木盒,盒盖上缠着黑色的触须,还在微微蠕动。雾霭伸手触碰木盒,触须立刻缩成一团,露出盒盖上刻的字:“镜流将军赠雾霭大人”。

  打开木盒的瞬间,舱内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里面是五颗碎星晶饰,正是镜流剑穗上的,每颗都被钻了孔,用血丝串成手链,手链中央吊着片指甲——染着镜流惯用的丹砂色,边缘还有被啃咬的痕迹。

  雾霭觉得一阵眩晕,踉跄着扶住桌沿,机械臂的液压系统发出警告音,而人类右手的虎口处,遮瑕膏已完全脱落,露出三道深深的皱纹。

  “他们砍了将军的指甲!”沈砚在旁边低吼,手按在剑柄上青筋暴起。手链下压着张纸条,字迹扭曲如虫爬:“明日正午,星坠平原旧星轨站。你不来,下一次送的就是她的眼睛。”

  落款是一个扭曲的星芒图案,正是丰饶民“守誓者”的印记。陆明修突然惊呼:“这是当年饮月之乱时,他们用来恐吓持明族的图腾!”

  整整一天,指挥舱内都在争论。有人提议派死士突袭,有人主张向其他仙舟求援,可星门未修复,求援信至少要三天才能到达最近的仙舟“天衡”,而丰饶民只给了三天时间。

  雾霭盯着沙盘上的旧星轨站,那里位于星坠平原中央,四周是废弃的星轨残骸,地形对防守方极其不利,但却是当年云上五骁伏击丰饶民的旧战场。

  他的机械眼在沙盘上投下阴影,护颈下的皮肤因为长时间未补妆,已经能看见明显的老年斑。

  “大人,您不能去。”深夜,小雪突然闯入指挥舱,身后跟着二十名亲卫,个个手持长剑,她的手中却紧握着父亲的断枪,“我们愿意替您去,就算死,也要把将军带回来。”

  少女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像淬了冰的剑,“父亲说过,云骑卫的枪尖永远指向敌人,哪怕只剩一口气......”

  雾霭站起身,逐一凝视这些年轻的面孔。他们大多在饮月之乱后加入云骑军,没见过真正的战争,却都怀着必死的决心。

  他的机械臂在袖口下微微颤抖,齿轮因为过度使用而发烫,却依然用平稳的声音说:“云骑军从不让士兵做无谓的牺牲。”

  他转向众人,人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护颈下的皮肤,“回去休息,明日随我出征——去星坠平原。”

  沈砚突然站起来,铠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大人!您真要答应他们的条件?”他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指节发白,“就算用我的命换,也不能让您去——”

  “沈砚,你还记得吗?”雾霭打断他,目光落在对方肩甲上的云纹勋章,“三月前在星坠平原,韩彻为了救我们,又断了左腿仍死守防线,最后连尸首都没找回来。”

  他转身望向窗外,镜流的帅府方向有盏灯突然亮起,像夜空中倔强的星,“现在,该我去接将军回家了。”

  沈砚沉默了,他看见雾霭的背影比平时矮了半寸,肩甲下的布料显得空荡荡的,那是人类脊椎老化的征兆。

  雾霭好像想起了什么,迈步走向医疗室。医疗舱的消毒水气味混着星琼草的苦香,他掀开帘子时,小满正单膝跪在药柜前整理绷带,右腿旧伤的护膝褪到脚踝,露出一道蜿蜒的灼痕——那是三年前星港保卫战时,她替镜流挡住丰饶民酸液留下的。

  “又把护膝踢到哪儿去了?”雾霭的声音惊得小满手忙脚乱,她慌忙扯过长袍盖住伤腿,却碰倒了旁边的铜铃,清脆的响声里,他看见她腰间的剑穗还系着云骑军的三重结,只是穗尾的碎星晶饰早已磨损,换成了医用的银十字挂坠。

  “大人您怎么来了?”小满撑起身子,药柜抽屉里露出半截剑柄,是她从前的佩剑“流光”,如今剑鞘上缠着纱布,成了临时的捣药杵。

  雾霭没答话,弯腰捡起地上的护膝,布料上还带着体温:“军医说你阴雨天膝盖会积水,怎么还跪这么久?”小满别过脸,指尖绞着绷带:“轻伤而已。再说现在当医疗兵,总不能连药柜都整不明白......”

  她忽然看见雾霭肩甲上未干的血迹,伸手想替他擦拭,却触到冰冷的金属护肩——那是她从前在云骑军时,亲手替他加固过的,如今却布满划痕和锈迹。

  “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雾霭从怀里掏出个锦盒,里面是枚刻着云纹的护心镜,“这次去星坠平原,你留在仙舟负责后防。遇见敌情别再像从前那样闷头冲,先派机械鹤探探埋伏——”

  “可我现在是医疗兵!”小满的声音突然拔高,惊飞了窗台上栖息的机械蜂鸟,“连阿雪都能带队冲锋,我却要躲在医馆里捣药?当年您教我们的‘雁翎阵前无退缩’呢?”

  雾霭盯着她发红的眼角,忽然想起五年前,这个扎着利落短马尾的姑娘在演武场挥剑的模样,剑穗扫过草叶都带着风,而现在,她的掌心已满是药渍。

  “雁翎阵的剑尖需要有人守后方。”他的拇指擦过她腕上的银十字挂坠,机械指节的温度比人类体温低三度,“你现在护着的,是整个仙舟的伤兵。当年你替镜流挡酸液时,说过什么还记得吗?‘云骑卫的背,不能让战友暴露给敌人’——现在你的背,要护住所有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兄弟。”

  小满的睫毛剧烈颤动,低头时发丝垂落,遮住了发红的眼眶。雾霭将护心镜塞进她掌心,镜面上还刻着她熟悉的云骑军徽:“护心镜的星蕴阵法,我重新加固过。遇到危险别硬抗,按镜面上的云纹连点三下,会自动发信标给沈砚。”

  “知道了……婆婆妈妈的。”小满别过脸去抹眼睛,忽然从药柜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星琼花瓣,“给你的,泡在水里能提神。别总靠星蕴透支体力,上次您在舰桥晕倒,军医说您经脉里全是旧伤——”

  雾霭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花瓣上残留的体温。舱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子时三刻,离出发还有两个时辰。他站起身,铠甲轻响中,小满忽然抓住他的手腕,目光落在他胸前重新编好的剑穗上:“将军的碎星晶饰……会回来的吧?”

  “会的。”雾霭抽出腰间的碎星剑,剑穗在灯光下流转微光,人类手指的指甲缝里还卡着没卸干净的遮瑕膏,“云骑军的剑穗,系着的从来不是星光,是不肯断的念想。”

  他转身时,听见小满在身后轻声说:“您也是,别总把自己当盾牌。当年您替我挡下那道妖邪爪痕时,我就想……”话音被帘子的轻响截断。

  雾霭站在医疗舱外,望着远处天枢广场上整装的云骑军,掌心的油纸包散发着星琼花的苦香。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小满隔着帘子递出个东西——是她从前的剑穗,碎星晶饰虽已磨损,却被擦得干干净净,系在护心镜的挂绳上。

  “路上带着吧。”帘子后传来她闷闷的声音,“就当……多一道护身符。”

  第二天清晨,雾霭独自站在天枢广场。晨雾中,云骑军将士们默默列阵,小雪带着亲卫跪在最前方,每个人的剑穗上都系着白色的绢花。

  雾霭伸手摸了摸胸前的碎星剑穗,那是他连夜用镜流送的狼毫笔杆拆开,将自己的剑穗与她的残穗编在一起,三重结终于重新系紧,只是穗尾多了几丝银线,像未干的泪痕。

  他的机械臂关节处缠着临时加固的绷带,人类右腿的护膝里,止痛药的药效正在逐渐消失,每走一步,膝盖的仿生软骨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星坠平原的风带着细沙,打在铠甲上沙沙作响。旧星轨站的残骸像具锈蚀的巨鲸骨架,横卧在平原中央。雾霭单手持剑,脚步踏过当年的战场,靴底碾碎了半片持明族的鳞甲——那是饮月之乱时留下的。

  远处传来熟悉的齿轮转动声,丰饶民的巢穴在沙雾中若隐若现,像蛰伏的巨兽等待猎物上门。当雾霭的靴跟踏上旧星轨站的金属栈道时,锈蚀的铁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他看见星轨支架上悬挂着破碎的云骑军旗,旗角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战火。正前方的阴影中,有细碎的荧光在蠕动,那是丰饶民特有的触须,像无数双眼睛在暗处凝视。

  雾霭深吸一口气,剑穗在风中扬起,碎星晶饰发出微弱的光。

  他知道,此刻镜流或许就在某个巢穴深处,或许正透过血污的视线等待救援,或许……他不敢再想,只是握紧剑柄,任由风沙灌进口甲,任由心跳声盖过远处齿轮的转动。

  机械臂的能源核心显示剩余32%,人类肝脏的衰竭指数已达65%,但这些数字在他眼中,都比不上掌心剑穗的重量。

  “雾霭将军,守时是美德。”低沉的嗓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惊起一片沙雾。

  雾霭抬头,看见星轨站顶端的阴影中,一个半融于虫群的身影缓缓转身,左眼戴着的碎星晶饰在幽暗中格外刺眼——正是镜流剑穗上丢失的那一颗。

  他的指尖划过剑柄上的云纹,那里还留着镜流握剑时的温度,而他的机械臂,正因为眼前的场景而不自觉地发出低频震动,那是战斗前的本能反应。

  风沙更大了,雾霭向前迈出第一步,金属栈道的吱嘎声与心跳声重叠。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的是镜流的笑颜还是敌人的毒计,不知道这一步是否会踏入永夜,但他知道,云骑军的剑穗永远系着忠勇、山河,还有那个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人。

  护颈下的遮瑕膏早已被风沙吹落,露出的颈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却被他抛在脑后——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星轨站顶端的碎星晶饰,那是镜流剑穗的碎片,也是他与她之间,未断的誓约。

  在远处的沙丘后,沈砚带着云骑军精锐默默埋伏,手中的望远镜映出雾霭孤独的身影。

  他看见雾霭的机械臂在风沙中扬起,剑穗的碎星晶饰与阳光相撞,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那一刻,他忽然想起镜流常说的话:“云骑军的剑,永远指向光明。”

  而此刻,雾霭正用自己的背影,为所有人照亮前行的路,哪怕那路上,布满了丰饶民的陷阱与自己的衰老。

  星坠平原的风沙,终将掩盖所有足迹,但雾霭掌心的剑穗,却在风中轻轻摇曳,像颗不肯熄灭的星,照亮着仙舟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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