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的指尖还停留在青铜门冰冷的表面，门缝中最后一丝光亮已经消失。四周陷入诡异的暗红色调，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这鬼地方比赤魇的口气还难闻。“他嘟囔着揉了揉鼻子，转身看向柳若雪，“媳妇儿，你......“
话音戛然而止。
柳若雪不见了。
“柳若雪？！“秦江的声音在空旷的血色荒原上回荡，却只换来几声乌鸦般的怪叫。他急忙感应体内的焚天轮，发现灵力运转正常，但就是感知不到柳若雪的气息——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见鬼......“秦江啐了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四周。
第五层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天空悬挂着九轮血月，将整片大地染成暗红色。龟裂的地缝中不时喷出赤红岩浆，远处隐约可见几座白骨堆成的山峰。最诡异的是，地面上散落着无数兵器残骸，从锈迹斑斑的凡铁到灵气尽失的法宝，应有尽有。
“考验的不是力量......“秦江想起师祖最后的话，眉头紧锁，“那会是什么？“
他随意踢开脚边一柄断剑，金属碰撞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白骨山上移动。
秦江眯起眼睛，焚天轮在腕间悄然浮现。随着声响越来越近，一个佝偻的身影从白骨堆后转出——那是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拖着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材，每走一步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又来一个送死的......“老者抬头，浑浊的眼球里没有瞳孔，“小子，选个舒服的姿势躺进去吧。“
秦江嘴角抽了抽：“老爷子，你这服务态度不太行啊。“
“态度？“老者怪笑一声，露出满口黑牙，“在这九狱血海，能有个全尸就是造化！“他猛地掀开棺材盖，“看看你的前辈们！“
棺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上百颗头颅，全都保持着临死前的表情——恐惧、绝望、不甘......最上面一颗竟然还在蠕动嘴唇，无声地喊着“救命“。
秦江胃里一阵翻腾：“这是......“
“挑战第五层的失败者。“老者爱惜地抚过头颅，“他们都是天之骄子，有的比你修为还高。“他突然盯住秦江，“你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
“自杀。“老者咧开嘴，“全部。“
秦江后背一凉。老者已经拖着棺材缓缓离去，沙哑的声音飘在风中：“往前走就是血海，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
血海比想象中平静。
暗红色的海水无风自动，岸边堆积着更多尸骨。秦江蹲下身，发现这些骨头表面都有利器划痕——确实是自残的痕迹。
“自杀？“他嗤之以鼻，“老子命硬得很。“
正当他准备探查血海时，水面突然泛起涟漪。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浮出——是柳若雪！
“柳若雪！“秦江大喜过望，正要上前，却猛地刹住脚步。
不对。
这个“柳若雪“虽然容貌衣着一模一样，但眼神冰冷得可怕。更诡异的是，她脚下没有影子。
“等你很久了。““柳若雪“红唇轻启，声音却是个粗犷的男声，“我是血海之灵，可以变成你心中最在意的人。“
秦江冷笑：“就你这水平，连我媳妇儿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是吗？““柳若雪“突然撕开衣襟，露出心口处汩汩流血的伤口，“那这样呢？“
秦江瞳孔骤缩——那伤口的位置、形状，与柳若雪为他挡下血煞掌时一模一样！
“你......“
“她快死了。“血海之灵的声音突然变成柳若雪本尊的嗓音，凄厉哀婉，“秦江......救救我......“
秦江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焚天轮不受控制地爆发：“你找死！“
赤金火焰咆哮而出，却在触及血海之灵的瞬间被无形力量吞噬。更可怕的是，秦江体内的灵力也随之流失了一部分。
“愤怒？痛苦？“血海之灵舔了舔嘴唇，“美味的养料。“
它摇身一变，又化作秦战的模样，胸口插着半截七星剑：“江儿......为父好痛啊......“
“够了！“秦江双目赤红，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师祖的警告——第五层考验的不是力量。这些幻象明显是在故意激怒他，而愤怒只会让血海之灵更强大。
深吸一口气，秦江突然盘腿坐下，闭目调息。任凭血海之灵如何变化挑衅，他都如老僧入定，不动如山。
“没用的废物！“血海之灵终于撕破伪装，化作一团蠕动的血雾，“你以为沉默就能过关？“
秦江依旧不语。
血雾中伸出无数触手，缠绕上他的四肢：“让我看看你心底最黑暗的记忆......“
霎时间，秦江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母亲病榻前的最后一面；被族人嘲笑“废材少主“的屈辱；柳若雪倒在血泊中的幻象......
但这一次，他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这些痛苦回忆，如同旁观者。
“为什么不起作用？！“血海之灵的声音开始慌乱，“每个人都有的心魔呢？你的恐惧呢？“
秦江缓缓睁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因为老子想通了——过去无法改变，未来尚未发生。“他站起身，任由血雾缠绕，“至于现在？我他妈忙着揍你呢！“
焚天轮突然逆向旋转，原本被吞噬的灵力倒灌而回！血海之灵发出凄厉惨叫，血雾剧烈翻腾着想要逃离，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拉向血海深处。
“不！这不可能！你怎么能......“
“因为这不是我的力量。“秦江看向突然出现在血海上空的身影，“是她。“
柳若雪踏冰而来，身后展开巨大的冰凰羽翼。她双手结印，血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成冰。
“你......“秦江喉结滚动，“怎么找到我的？“
柳若雪落在他身旁，冰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某个白痴在幻境里喊得太大声。“
原来两人进入第五层后，柳若雪同样陷入了幻境。但与秦江不同，她遇到的是“秦江“的背叛——幻象中的秦江为了力量不惜将她献给赤魇。
“你就这么相信我？“秦江听完她的讲述，心里又暖又涩，“万一我真的......“
“闭嘴。“柳若雪指尖轻点他额头，“我认识的秦江，宁可自己饿肚子也会把最后一块肉分给路边野狗。“
秦江咧嘴一笑：“那叫战略储备粮......嗷！“
柳若雪收回敲在他头上的手，正色道：“血海之灵只是开胃菜，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仿佛印证她的话，冻结的血海突然炸裂！九轮血月同时亮起刺目的光芒，在空中投射出九个巨大的虚影——
焚天塔第六到第九层的守关者！
“闯关者。“九个声音重叠在一起，震得大地颤抖，“选择你的试炼。“
秦江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九狱血海，九种死法。“正中央的虚影开口，“选一个，活下来，即可过关。“
柳若雪冷笑：“如果我们不选呢？“
“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右侧的虚影阴森道，“像他们一样。“
冰面下突然浮起无数尸体，全都保持着挣扎的姿态。秦江注意到，这些尸体中有不少穿着古老服饰，有的甚至带着千年前的兵器。
“看来历史上有不少人到过这里。“他低声道，“但都失败了。“
柳若雪轻轻点头：“选哪个？“
秦江目光扫过九个虚影，突然指向最左边一个不起眼的黑影：“就它了。“
其他虚影同时发出不满的嗡鸣，但规则所限，只能缓缓消散。被选中的黑影落地化形，竟是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
“大哥哥选我呀？“小女孩仰起脸，天真无邪地笑着，“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秦江头皮一麻——这女孩的眼睛没有眼白，全是漆黑的瞳仁！
“什么游戏？“他警惕地问。
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捉迷藏好不好？“她举起布娃娃，“找到我，你们赢；被我找到......“她的嘴角突然裂到耳根，“就永远当我的娃娃吧！“
话音刚落，小女孩的身影骤然消散。四周景象飞速变幻，眨眼间，秦江和柳若雪已站在一座阴森的古城中。
灰雾弥漫的街道上，隐约可见无数人影晃动。他们动作僵硬，脸上都戴着惨白的面具，胸口统一绣着数字。
“这是......“柳若雪皱眉。
“百鬼夜行。“秦江沉声道，“看来要在这鬼城里找出那个小怪物。“
正说着，最近的一个“人“突然转向他们。面具下传出沙哑的声音：“新来的？选个数字吧。“
它掀开衣襟，露出密密麻麻的数字烙印。
秦江和柳若雪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不选？“面具人发出刺耳的笑声，“那就随机喽~“
它猛地扑来！秦江一拳轰出，却打了个空——面具人如同幻影般穿过他的身体，只在秦江手背上留下一个血红的“7“。
“从现在开始，你们有七刻钟时间。“面具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将两人团团围住。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到最前面，歪着头打量他们：“准备好当我的新娃娃了吗？“
秦江突然笑了：“小妹妹，哥哥教你个道理——“他猛地扯下最近一个面具人的面具，“永远别把答案放在题目里！“
面具下露出的，竟是一张与布娃娃一模一样的脸！
小女孩发出刺耳的尖叫：“你怎么敢......“
所有面具人的面具同时脱落，露出底下千篇一律的娃娃脸。它们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脸皮，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
“原来如此。“柳若雪冷声道，“这些才是真正的'娃娃'，而你——“她剑指小女孩，“才是那个迷失的守关者！“
小女孩的身体开始扭曲膨胀，最终化作一团漆黑的雾气。雾气中传出不甘的咆哮：“不！我才是玩家！我才是......“
黑雾被无形的力量吸入布娃娃体内，娃娃的独眼中流下一滴血泪，随即化为灰烬。
整座鬼城开始崩塌。秦江紧紧抱住柳若雪，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九个声音同时宣布：
“试炼通过，通往第六层的路......已经开启。”
鬼城崩塌的瞬间，秦江下意识将柳若雪护在怀中。预想中的坠落感却没有来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浮空感——仿佛有人拎着他们的后衣领，轻轻放在了实地上。
“咳咳......“秦江揉着被勒疼的脖子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跪在一座血色祭坛中央。柳若雪单膝跪在他身侧，冰蓝色的裙摆铺展在暗红色的地面上，如同一朵盛开在血泊中的莲花。
祭坛四周矗立着九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缠绕着粗大的赤金锁链，锁链另一端没入血海之中。海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空中九轮血月，形成一种诡异而壮观的景象。
“这是哪？“秦江低声问。
柳若雪摇头，指尖凝出一枚冰晶探向四周：“不是幻境......但也不像真实空间。“
“聪明。“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祭坛正中央的空气扭曲了一瞬，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浮现——正是之前拖棺材的老者！只不过此刻的他腰板挺直，浑浊的双眼变得清明，身上破旧的衣衫也化作一袭赤红长袍。
“血海之灵？“秦江警惕地站起身，焚天轮在腕间若隐若现。
老者轻笑一声：“那不过是老夫的一道分身。“他抬手轻抚过面容，皱纹如潮水般褪去，转眼间竟变成了一位俊美青年，“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第五层真正的守关者——血狱。“
柳若雪瞳孔微缩：“上古血魔？“
血狱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不愧是冰凰传人，见识不凡。“他转向秦江，“至于你......“目光落在焚天轮上，“比你父亲强多了。“
秦江心头一震：“你认识我爹？“
“十年前，秦战也曾站在这里。“血狱抬手一挥，血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年轻的秦战浑身浴血，手持七星剑与无数血影厮杀，“他是千年来第一个通过第五层试炼的人。“
画面中的秦战最终力竭倒地，却在血狱现身时猛地暴起，一剑刺穿对方胸膛！
“那一剑本该要了我的命。“血狱轻抚胸口，那里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但他留手了。“
秦江皱眉：“为什么？“
“因为他看穿了第五层的真相。“血狱走向祭坛边缘，赤足踏入血海，“这所谓的九狱血海，其实是一座牢笼——关押的不是闯关者，而是我们九个守关者。“
血海随着他的步伐分开，露出海底景象——九具巨大的骸骨被锁链禁锢，每具骸骨心口都插着一柄利剑。
“焚天塔第五层，本就是为镇压上古九魔而建。“血狱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疲惫，“我们被迫设下试炼，等待能真正解放我们的人。“
柳若雪敏锐地察觉到关键：“解放？不是斩杀？“
血狱赞许地点头：“杀戮只会让魔性轮回，唯有度化才能终结。“他看向秦江，“你父亲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没有杀我，而是......“
“给了你选择的机会。“秦江突然明白了，“就像你对那些闯关者做的一样。“
血狱微笑：“正是。可惜大多数人被恐惧支配，最终沦为血海养料。“他抬手轻点，祭坛中央升起一座石碑，上面刻满了名字，“这些都是失败者......直到你父亲出现。“
秦江走近石碑，在最新的一行看到了“秦战“二字，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星形标记。
“他通过了试炼，获得了进入第六层的资格。“血狱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现在，该你们做出选择了。“
九根石柱上的锁链突然哗啦作响，血海翻腾起滔天巨浪！每一道浪尖上都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是之前出现的九位守关者虚影。
“选择？“秦江握紧柳若雪的手，“不是说已经通过试炼了吗？“
血狱的身影开始虚化：“最后的试炼，是选择是否释放我们。“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解开锁链，九魔现世，生灵涂炭；维持封印，你们将永远失去......“
话音未落，整个祭坛突然剧烈震动！血海底部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恐怖的威压让秦江和柳若雪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不好！“血狱脸色大变，“赤魇在冲击第六层封印！他的力量怎么会......“
血海中央突然裂开一道深渊，漆黑的手臂如巨树般探出，每一根手指都缠绕着猩红闪电！
“秦江——！“赤魇的咆哮震得人耳膜生疼，“你以为在第五层浪费时间就能阻止我吗？！“
秦江抹去嘴角血迹，焚天轮全力爆发：“老阴比，你他妈属蟑螂的？怎么哪都有你！“
赤魇的巨手拍向祭坛，血狱闪身挡在两人面前，却被一掌拍得粉碎！
“血狱前辈！“秦江目眦欲裂。
血雾中传来血狱最后的声音：“记住......真正的考验是......“
巨手再次袭来，这次直取秦江！千钧一发之际，柳若雪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冰凰玉上：“以我精魂，唤冰凰现世！“
冰晶凤凰的虚影冲天而起，与赤魇的巨手狠狠相撞！恐怖的冲击波将血海一分为二，露出海底九具骸骨的真容。
秦江脑中灵光一闪：“我明白了！“
他纵身跳入血海裂缝，焚天轮化作流光缠绕全身。在赤魇第二掌拍下前，秦江已经落在最大的那具骸骨前——那是一具龙形骨架，心口插着的正是七星剑的另一半！
“爹......“秦江握住剑柄，“我懂了！“
他猛地拔出断剑，龙形骸骨瞬间化为齑粉。一道金光没入秦江眉心，海量信息如洪水般涌入脑海——
《焚天九转诀》终极奥义：九狱度魔！
“原来如此......“秦江双眼绽放出璀璨金光，“这才是第五层真正的试炼！“
赤魇的巨手第三次拍下，这次秦江不闪不避，双手持断剑迎上！剑锋与手掌接触的瞬间，九根石柱上的锁链同时崩断，血海中升起九道金光，将赤魇的手臂死死缠住！
“不！这不可能！“赤魇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净化，“你竟然......“
“度化九魔，镇压万邪！“秦江的声音与血狱等九位守关者重叠在一起，“赤魇，滚回你的第六层去！“
金光暴涨，赤魇的巨手如冰雪般消融。血海恢复了平静，九轮血月渐渐褪去血色，化为皎洁的明月。
柳若雪跑到秦江身边，扶住摇摇欲坠的他：“成功了？“
“暂时。“秦江喘着粗气指向血海中央，那里出现了一道旋转的阶梯，“赤魇的本体还在第六层......“
柳若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瞳孔一缩——阶梯上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一袭白衣，面容与柳若雪有七分相似，眉心一点冰蓝印记熠熠生辉。
“母......亲？“柳若雪的声音微微发颤。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转身向阶梯上方走去，身影渐渐消散。
秦江握紧柳若雪的手：“看来第六层，有你想见的答案。“
柳若雪深吸一口气，眼中的迷茫化为坚定：“走吧。“
两人踏上阶梯时，血海中升起九道虚影，正是以血狱为首的九位守关者。他们齐齐向秦江行礼，身影渐渐淡化。
“谢谢。“血狱最后的声音飘在风中，“我们终于......自由了......“
秦江没有回头，只是紧了紧握着柳若雪的手，迈步走向第六层的黑暗。
阶梯尽头，一扇刻满冰霜符文的大门静静矗立。门缝中渗出刺骨寒气，隐约能听到赤魇愤怒的咆哮和......一个女子的歌声。
柳若雪的指尖轻轻抚过门上的冰纹：“这一次，换我带路。“
秦江咧嘴一笑，焚天轮与冰凰玉同时亮起：“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