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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1章 魂碑台

  他手指一颤,从腰间抽出一枚长针,小心地挑开一处隐缝,指尖一探,果然从内壁抽出一卷水泡软皮。

  我们围上前去。

  赵磊展开那块皮册,脸色忽青忽白:“你们看这最后一页——”

  ——“吾名澜音。今日第九次下潜海眼,族议反对,然不入涡心,无以得解。”

  ——“潮汐异动并非镜域之祸,而是……下方封印出现裂纹。”

  ——“吾已感知‘那物’在醒。其非神,非魂。”

  ——“此行若无回,应封此令,葬舟于禁。”

  这段话一落,空气似乎凝固了。

  牧瑶盯着那皮书,一步步后退,脸色苍白如纸。

  “澜音……是我族的血脉之首。”

  她声音颤抖:“而我出生时,祖母替我取名时,曾说……‘你眼中有涡纹,是潮心之印。’”

  “她说,我像她。”

  “像谁?”我皱眉。

  牧瑶抬头,眼角已有水光,却倔强不落。

  她嘴唇微颤:“像澜音。”

  灵舟缓缓穿过“听澜舟”沉区后,水压骤然一沉。

  不是一点一点地重了——是像整座海山塌了下来,把我们几人一齐砸进了“深海的肺部”。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抽空了半魂,连呼吸都像是从水里喝出来的。

  耳边,一声极沉的鸣响划破寂静。

  ——呜……

  不是鲸啸。

  是……骨鸣。

  “前面。”苏雁忽然低声开口,指向魂光照不到的水下阴影。

  我顺着望去。

  下一刻,后背的冷汗仿佛炸开。

  那不是阴影,那是一片……宫殿。

  整座宫殿由巨兽白骨构建,骨柱高逾三十丈,每一根都弯曲如鲸肋,白得发青。

  水流在其间游走,带着腐败的咸味与一股若有若无的哀嚎感。

  “这不是人建的。”赵磊低声说,“这建法……像鲸墓。”

  “不是鲸。”牧瑶眼神空洞,声音仿佛被抽离,“是……鲸祖。”

  “海眼最早的守灵兽,体长百丈,沧族人称其为‘潮心鲸’。”

  “它死之后,骨不入地,便被建成了——涡宫。”

  我听得发寒:“他们用它的尸体,盖宫?”

  “那是神尸。”她看着宫殿,眼中似痛似敬,“不是盖。”

  “是祭。”

  ……

  魂舟继续前行,越靠近那宫殿,四周的海水温度越低,像是直接穿过了一道死亡的水层。

  赵磊咬着牙低声道:“我总觉得,这地方是在活着喘气……”

  “不。”九九紧盯前方,脸色极白,“它……不是喘气。”

  “是在等我们。”

  ……

  宫殿入口,浮现两尊石像。

  一左一右,身高五丈,半人半鱼,身披裂鳞,背生须翼,头戴蛇骨冠冕,眼中嵌着深蓝魂珠。

  看着它们,总感觉不是死物。

  像是……被命令沉睡的“活物”。

  “海使像。”牧瑶声音低得像落水的羽毛,“沧族最后的守印之役,是由‘海使’开启。”

  “他们不是人,是半魂种。”

  “生前为潮王近侍,死后化身镇关之灵。”

  “若非真正持令者,他们不会醒。”

  “但要是我们动错一步……他们会吃了我们。”

  赵磊咽了口唾沫:“你这是说,他们是门神?”

  “不。”她摇头。

  “是杀神。”

  ……

  我们下了舟,站在那两尊“海使像”前,距离越近越能察觉那压迫感像潮一样拍过来。

  水压仿佛被一层层拉紧,魂珠不稳的人连骨头都开始震颤。

  苏雁缓缓抬手,取出归源镜片与铜牌,一左一右,各对着一尊石像。

  牧瑶则走到正中央,从胸口取出一块小如鱼鳞的骨印,咬破指尖,将血抹在其上。

  “启门需三印。”她声音颤抖,“潮王血,归源魂,沧印令。”

  她将骨印按在宫殿正门石缝处。

  那门纹如鳞,触即渗血!

  咔——

  骨门发出沉闷摩擦声,像是沉睡的鲸灵在水下呻吟。

  两尊“海使像”眼中同时亮起幽蓝之芒,缓缓低头,似在“检视”我们每一个人。

  那眼神……不是死物的空洞。

  是活物的注视。

  我一动不敢动,甚至不敢眨眼。

  苏雁喃喃:“它们……在分辨谁能进。”

  魂灯忽然熄灭!

  下一刻——

  门开了。

  ……

  咯咯咯咯——

  不是什么齿轮转动的声音,是骨缝摩擦的尖啸。

  骨门两侧滑开,露出一条通道。

  不深,却极长。

  通道两侧,全是浮雕。

  都是女人。

  有的披发,有的披鳞。

  每一尊雕像的嘴巴都张开,像是在低语。

  而它们的手,全都指向通道尽头。

  “它们在……让我们进去?”赵磊低声问。

  “不是。”牧瑶站在门口,神情极其复杂,“她们在告诫我们——回头。”

  “你看她们手的位置。”

  “手指,不是朝前的,是——反指。”

  我喉咙发干。

  那是一种古老的雕刻隐喻。

  反指,意味着禁入。

  意味着“活人不可前行”。

  ……

  “可我们,已经不是活人了。”苏雁冷声说。

  她率先迈步。

  九九随后。

  我咬牙,最后看了一眼那依旧低头注视我们的“海使像”,一言不发地踏入门中。

  踏入的一刻,骨门缓缓闭合。

  我们,被彻底关在了鲸骨宫之中。

  骨门闭合的一刻,我明显感觉身后那点微光彻底断绝了。

  鲸骨宫内一片寂静,水流竟像被抽干,只剩下一种“湿冷的压迫感”,贴着我们的魂体一寸寸爬行。

  四周浮雕仍旧密布,但样貌渐渐开始扭曲,像是原本的雕像被什么东西“熬”得变形,嘴角咧开,眼睛滴水,舌头伸出雕壁。

  赵磊咽了口唾沫:“怎么感觉像是活人被灌在石里了……”

  “不是感觉。”牧瑶忽然停步,抬手抚过一块浮雕。

  那块女像的眼角,竟然渗出一滴淡红的魂液。

  她声音发紧:“这是‘烬骨封’,是沧族最古老的一种‘活魂封印’……只有在祭台以上的女祭才能承受。”

  “也就是说——”

  “我们脚下这整条通道,是……王脉封身路。”

  我一阵恶寒。

  谁都知道,沧族以女脉为尊,可谁又能想到,她们连死都要被“嵌”进王路,连魂都不能自由。

  “快了。”牧瑶压着嗓音,“前面就是‘魂碑台’。”

  果然,再走几十步,一道幽光渐明。

  那是鲸骨尽头的一块巨石碑,高五丈,宽三丈,立于台心之上,碑身缠绕着藻光,古文篆刻,其上密密麻麻,全是六玄古文混刻沧文,字形怪异,有些甚至像用“牙”刻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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