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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潜龙在渊之望孙成龙 (7)

班门英烈传 星河叔叔 2641 2025-04-20 07:37

  13

  见爷爷班稚老泪纵横,班固、班超兄弟二人,皆心头一紧,仿佛那滴泪不是落在衣襟上,而是坠入他们心湖深处,激起层层涟漪。

  班固素来沉稳,当即上前一步,衣袂轻扬,躬身郑重道:

  “爷爷放心!孙儿定当焚膏继晷,潜心经史,不负您今日肺腑之言,更不负班氏门楣所托!”

  他声音清朗,字字如钉,掷地有声,眼中已有少年初立的志气——那志气不张扬,却如深根盘石,悄然扎进血脉之中。

  班超却仍垂首不语,小脸绷得紧紧的,唇角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目光落在青砖地上,盯着砖缝间一株倔强钻出的青苔,似在赌气,又似在强忍什么。

  他虽未再顶嘴,可那沉默里,分明还裹着委屈与不甘,像一团闷在炉膛里的火,烧得他胸口发烫,却无处宣泄。

  老人看在眼里,心头一软,顿觉方才言语过急,责之太切。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如风拂过枯荷,带着几分自责与怜惜。

  脸上浮起温和笑意,眼角皱纹舒展如秋日菊瓣,朝班超招了招手,声音柔得能化开寒冰:

  “仲升啊,莫生气了,好不好?是爷爷心太急,话说重了,错怪你了——你本就是个聪慧上进的好孩子,只是性子烈些,志气高些罢了。”

  他语气愈发柔和,带着几分哄劝,仿佛眼前不是那个顶撞长辈的莽撞少年,而是幼时跌倒后扑进他怀中抽泣的小孙子班超:

  “你虽爱玩,可爷爷知道,你夜里常就着油灯读《春秋》,连塾师都说你见解奇崛,一句‘尊王攘夷非为霸,实为护华夏之脉’,说得先生拍案而起。你与孟坚,一个如静水深流,一个似烈火腾空——各有千秋,难分高下。爷爷方才,不过是望你更进一步,并非真说你不如人啊。”

  班超闻言,眼睫微动,如蝶翼轻颤。嘴角悄悄松开,紧绷的肩线也缓缓塌下一寸。他抬眼偷瞧爷爷,见那目光慈爱如初,没有责备,只有理解与期待,心中块垒顿消,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往前蹭了两步,脚步轻快如狸猫,仰起脸,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嘴角勾起一抹藏不住的笑意:

  “那……爷爷若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孙儿就真不生气了!而且,孙儿一定听您的话,好好读书,争取……争取早日赶上兄长!”

  “哎哟,你这小猢狲!”老人朗声一笑,笑声爽朗如钟,震得檐角铜铃微微作响,“你这一闹,连爷爷的瞌睡虫,都吓得无影无踪了!”

  他伸手接过班固递来的茶盏,也不急着喝,先指着两个孙子笑骂道:“罢了罢了,今日爷爷认输!你们一个要听故事,一个要立志,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奉陪?”

  说罢,他仰头饮下一大口凉茶,喉间发出一声酣畅的轻叹,仿佛暑气尽消,精神复振。茶香氤氲中,他目光悠远,越过亭外竹影,掠过村口古道,直抵那烽火连天、铁马金戈的岁月——那时他尚年轻,策马赴边,亲见飞将军李广夜引弓,箭没石棱;亦曾于长安东市,听太学生诵《尚书》,声震九衢。

  此刻,晚风穿亭而过,卷起几片槐叶,在三人脚边打着旋儿。蝉鸣复起,如琴弦轻拨,为即将铺展的故事奏响序曲。老人将茶盏搁于石案,双手抚膝,眼中神采渐盛,仿佛时光倒流,他又成了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士子。

  故事,即将在绿荫深处,悄然铺展——不是传奇,却比传奇更真;不是神话,却比神话更燃。因为那故事里,藏着一个家族的骨,一代士人的魂,以及两个少年即将踏上的、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的命途。

  14

  这身体矍铄、慈严并济的老人,正是前汉末年曾任广平郡太守的班稚。虽已年逾古稀,须发如霜,却腰背挺直,目光如炬,举手投足间仍透着昔日二千石大吏的风骨与威仪。他一生清正,不阿权贵,当年大司马王莽秉政,权倾朝野,百官争相趋附,或献媚称颂,或匍匐请命,朝堂之上,几无一人敢正眼相视。

  唯独广平郡太守班稚,于廷议之时,当众驳斥大司马王莽“托古改制”之虚妄,直言“礼乐不可伪饰,社稷岂容儿戏”,言辞峻切,声震殿宇。

  因这一言忤逆,触怒大司马王莽,广平郡太守班稚终遭威逼罢官。诏书未下,缇骑已至;冠带未解,印绶先收。

  那日,广平郡太守班稚立于府衙阶前,目送同僚仓皇避道,亲故悄然掩门,唯有一老仆执缰牵马,泪眼相望。他仰天长笑,拂袖登车,不携一金,不取一缣,唯抱一卷《春秋》归乡。

  自此广平郡太守班稚闭门谢客,课子读书,不复问政,亦不谈旧事。然每逢夜深人静,犹见其独坐庭中,抚剑低吟,似有未尽之志,沉埋于岁月尘埃之下。

  而亭中这对少年,正是他最钟爱的两个孙子——长孙班固,字孟坚,年方十二,眉目清朗,举止端方,自幼嗜书如命,五岁能诵《论语》,八岁通《尚书》,如今已能校勘诸子、辨析章句。

  他读书不为功名,而为明道;著文不求炫巧,但求载实。每遇疑难,必焚香静坐,反复推敲,常至漏尽更残,犹执卷不辍。其志在经史,心慕迁、固,欲以笔墨续圣贤之绪,立万世之鉴。

  次孙班超,字仲升,年仅十一,身形虽未及兄长,却筋骨强健,目光如电。他不好帖括,不耐枯坐,却对兵法韬略、边塞舆图情有独钟。

  常于村外沙地画阵演兵,以竹为戈,以石为垒,呼喝进退,俨然将帅。塾师责其“不务正业”,他却昂首答曰:

  “大丈夫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取封侯印绶,安能久事笔砚间乎?”其英气勃发,志慕边功,虽遭讥讽,不改其志。

  二人皆为班稚之子、当世名士,现司徒掾班彪所出。司徒掾班彪博学洽闻,笃志经术,虽仕途坎坷,却著述不辍,尤重史学,尝言:

  “史者,国之镜也。”

  兄弟二人承其家学,各得其髓:孟坚得其文心,仲升承其胆魄。虽同出一脉,性情却如水火相映,一静一动,各具风骨——一个如深潭藏珠,光华内敛;一个似烈焰腾空,锋芒毕露。

  此刻,班稚、班固、班超祖孙三人坐于绿荫之下,茶烟未散,余话犹温。槐影斑驳,蝉声断续,晚风拂过,带来远处稻田的清香。

  谁也不曾料到,这一日午后的教诲与笑语,竟悄然埋下了两颗迥异而璀璨的种子——一颗将著青史以文传世,修《汉书》而垂范后世;一颗将投笔从戎以剑开疆,率三十六人定西域五十余国,封定远侯,名震绝域。

  命运之轮,于此轻转。文脉与武略,静守与远征,将在他们手中各自绽放,又于历史长河中交汇成辉——照亮一个家族的荣光,也映照一个时代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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