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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潜龙在渊之望孙成龙 (8)

班门英烈传 星河叔叔 2834 2025-06-11 1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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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年汉室倾颓,外戚擅权,大司马王莽窃柄,伪号“新”朝,纲纪崩坏,礼乐尽废。宗庙蒙尘,社稷无主,天下汹汹,烽烟四起。

  豪强拥兵自重,流寇啸聚山林,百姓流离失所,鬻子易粟,卖妻求活,性命如草芥,朝不保夕。

  昔日阡陌连绵、鸡犬相闻之景,化作白骨蔽野、狐兔穿冢之墟。天地为之变色,日月为之无光。

  值此乱世,班稚之子班彪,与其堂兄班嗣,皆为当世通儒,素怀忠义,耻事伪朝。见关中板荡,扶风难安——昔日周秦故地,今成虎狼争食之场;祖茔所在,竟为盗匪盘踞之所。

  兄弟二人忧心如焚,知若再留,非但宗族难保,书香恐绝。遂毅然决然,率宗族亲眷百余人,携简册数车、祭器数箱,随郡中士大夫西徙西州、河西,跋涉千里,辗转避祸于陇右、河西之地。

  一路风霜刺骨,马蹄踏雪,妇孺啼饥。或遇溃兵劫掠,幸得乡勇护持;或逢大河冰裂,几至覆舟丧命。

  然班氏子弟,宁弃财帛,不舍典籍;宁忍饥寒,不辍诵读。每宿荒村古寺,必燃残烛,授经讲义,使童子识字,使长者明礼。

  彼处山河险固,祁连雪岭横亘其北,黄河浊浪环抱其南,民风淳厚,尚存一方清宁,得以喘息存续。

  班氏遂于敦煌、酒泉之间结庐而居,垦田教子,虽处边陲,犹守礼法,俨然一脉华夏文脉之孤灯。

  未几,光武皇帝刘秀起于南阳,奋臂河北,招揽英俊,整饬纲纪。其人宽仁有度,明略善断,不以苛法驭下,不以私怨害贤。

  昆阳一战,以三千破四十万,威震天下;鄗南称帝,布衣将相,共襄大业。士民归心,如百川赴海;豪杰景从,若星拱北辰。

  不过数载,河北底定,东都洛阳复为京师,旌旗所指,郡国响应,三分天下,已有其二。礼乐渐兴,庠序重开,天下始见中兴之象。

  然西州上将军隗嚣,据天水、陇右,外托忠汉之名,内怀割据之志。初附光武,受封西州大将军,后见洛阳势盛,惧其削权,遂阴结公孙述,阳奉阴违,擅杀汉使,阻绝驿道。

  西蜀公孙述,更僭号称帝,建元龙兴,恃剑阁之险,拥巴蜀之富,铸金为玺,设九卿百官,亦欲效法六国,裂土称尊。

  二雄各据险要,互为犄角,虽知天命已归洛阳,犹不肯俯首称臣,妄图以偏安一隅,延其霸业。

  于是,天下虽见中兴之驼——驼铃已响于洛阳街市,太学复诵于辟雍殿前——而西陲犹存割据之患。

  烽燧未熄,驿路不通,商旅裹足,士人扼腕。班氏一族虽暂栖河西,然心系故土,目注中原。

  每闻朝廷遣使西巡,必焚香祷祝;每见东来书信,必细询朝政。日夜盼王师西指,扫清陇蜀,重开丝路,再归扶风平陵故里,整修先茔,重立家塾,再续书香门第之业。

  夜深人静时,班彪常携亲眷好友登高望东,指洛阳方向曰:

  “彼处有天子,有礼乐,有文章。吾等虽处荒裔,不可忘本。”班固默然记之,班超则握拳低语:“他日若得执戈,必为王师前驱!”

  ——乱世余烬未冷,而志士之心已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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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稚之子班彪,素怀天下一统之志,心忧黎庶久罹兵燹,日夜所盼,唯在四海重归一统、百姓重享太平。

  他少时即通经史,尤精《春秋》大义,常言:“礼崩乐坏,则人如禽兽;天下分裂,则民无宁日。”

  每读史至周室东迁、七国纷争,未尝不掩卷长叹,泪湿襟袖。故虽避乱西陲,仍不忘经纬之志,欲以文章辅世,以道义匡时。

  初至陇右,见西州上将军隗嚣开府延士,筑馆招贤,礼遇儒生,赈济流民,声望颇隆,一时关陇名士多归其门下。

  班彪亦以为此人或可托付中兴之望,遂暂依其幕,授职记室,冀其能顺天应人,共扶汉室,使陇右为王师西进之桥头堡,而非割据自雄之巢穴。

  然久之,班彪察其言行——外示恭顺,内实骄矜;口称忠汉,实蓄异图。每逢朝廷使者至,辄称病不出;每议出兵助汉,必推诿粮秣不足。

  更阴募死士,修缮城池,广积军械,其志不在勤王,而在自固。班彪与堂兄班嗣对坐夜话,每每扼腕叹息,烛泪堆案,如泣如诉:“吾等本欲借其势以安宗族、济苍生,岂料反陷虎穴?”

  一日,班彪与堂兄班嗣二人遂联名河西士大夫三十余人,具书上谏隗嚣,字字沥血,句句披肝。其辞恳切,直陈利害:

  “主公明鉴!今光武皇帝已即大位于洛阳,颁仁政,省刑罚,劝农桑,恤孤寡,天下苍生如久旱逢霖,咸望太平。

  西州虽据山河之险,然地瘠民贫,士马凋敝,豪杰不集,民心日离。若执意偏安一隅,拒天命于千里之外,恐非但霸业难成,反招覆族之祸!

  刘氏中兴,非侥幸也——宽仁为本,信义为先,故士归之如流水,民附之如父母。今三分天下,已有其二,大势已定,非人力可逆。

  主公若能审时度势,早遣使奉表归顺,朝廷必嘉其诚,保全功名,子孙亦蒙其荫。此乃转祸为福、化危为安之机,望主公三思!”

  书至西州上将军幕府,隗嚣览毕,默然良久。

  窗外风起,吹动案上竹简簌簌作响,似有鬼神低语。他指尖抚过“覆族之祸”四字,神色微动,似有所悟。然其心已为亲信大将王元等人所惑。

  部将王元,素主割据,性悍而狡,常于帐中高谈:

  “天下未定,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主公不可懈怠,当奋发有为!”

  是日,恰立于侧,见隗嚣犹豫,急趋前煽惑道:

  “主公勿听迂儒之言!刘秀虽据中原,然性本柔懦,专务宽仁,无霸王之略。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岂独刘氏可得?

  今我西州带甲十万,据险守隘,何惧洛阳一纸诏书?况汉室衰微已久,人心思变,正可乘势而起,何必俯首称臣,自甘为牛后乎?”

  西州上将军隗嚣闻言,眼中最后一丝犹疑倏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野心勃发的冷光。他霍然起身,掷书于案,竹简哗啦散落,如断骨坠地。冷然对班彪道:

  “诸位大人所言,未免太过!刘文叔不过妇人之仁,守经而不知权变,安能成混一宇内之业?

  昔高祖起于布衣,尚知‘马上得之’;今鹿走中原,正待豪杰争逐,何苦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班君且安,勿复多言!”

  班彪退而长叹,步出幕府,仰天无语。暮云低垂,压得祁连雪峰如铁。归家途中,马蹄踏碎残阳,他忽觉胸中块垒如山,几不能息。

  入室,召班嗣密语:“兄弟啊,陇右此地,终非久留之所。隗嚣志在僭越,亲小人,远君子,其败不远。若再羁縻,恐同其祸,辱及先人,殃及子孙。”

  自此,班彪闭门谢客,焚香著书,暗蓄归汉之志。每夜灯下,教二子诵《尚书·洪范》“协和万邦”之章,又讲光武中兴之事,声低而意切。

  窗外风沙漫卷,屋内书声琅琅——一脉忠贞,悄然蛰伏,静待风云之变,只待王师西指,便举家东归,重续华夏正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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