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很多人会去偷井盖卖废铁,也卖不了几个钱,却会给他人造成极大危害。很多走夜路的人没注意到井盖被偷了,摔进管道井中致死自残的比比皆是。当时张凯和同事们为了遏制这种犯罪行为绞尽脑汁,出台各种严厉的惩戒措施,严禁废品收购站回收金属井盖。
有一段时间,还把全县的井盖都换成了橡胶材质的,却又导致了安全隐患。最终解决这一现状的是经济发展。
看着灰尘朴朴的井盖,张凯仿佛又回到了刚参加工作的岁月,那时的他充满朝气、一腔热血,想要回报社会、实现人生价值。可20多年过去了,他却变成了自哀自怨的颓废中年人。
当初的自己怎么就丢了呢?那个朝气蓬勃、胸怀大志的年轻人怎么就沦落至此了呢?张凯摇摇头,赶走杂念,他不想在大街上痛哭流涕。
挣扎着从马路牙子上站起,张凯摇摇晃晃的向着居民楼走去,可迈出去没几步,他就又停住脚步,直勾勾的盯着身后落满灰尘的井盖。那上面雕刻着花纹和字符,表明这是一个污水井盖。
“井盖吗?”张凯直愣愣的说。
两天后。
坐在整洁明亮的高铁车厢内,张凯不自觉的抖着腿,这趟前往辽江市的高铁列车正在缓缓减速,它已经驶入市区。车窗外的风景从一望无际的田野变成了望不到尽头的高楼大厦。
此时列车经过的还是城郊区域,但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层居民楼,已经成排列队的欢迎车上的旅客。
笔直的车道上行驶着各色车辆,它们和这辆减速的列车并驾齐驱。坐在车内的人也会好奇的透过车窗看着这辆子弹头列车吗?张凯激动不已。
车厢内开着空调温度很舒适,也很安静,因为乘客本就不多。在这个平常的星期三的下午,一切显得是那样安宁。列车员推着装有盒饭的推车从过道经过,懒散的叫卖着盒饭,但无人理会。他不可能想到,靠窗坐着的这名中年乘客即将下车,而他的目的是来这里找寻一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将其物理消灭。
1000多公里呀,短短几个小时就到达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将会在不久的将来重回世界之林的巅峰,只可惜我应该是看不到这一天了。张凯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他很清楚自己的行为将带来怎样的后果。
杀人就要偿命。他不打算在成功消灭池南路后做任何抵抗,他会亲自报警,但不是为了自首,而是不给其他人添麻烦。无论是直接判他死刑,还是让他在监狱中劳改,都无所谓,只要能达成目标,任何惩罚他都愿意承受。
幸好我是个孤家寡人了,张凯自嘲的想,如果还有老婆孩子,咋可能一意孤行?
20分钟后,这辆高铁列车稳稳地停住,拎着行李的张凯跟着几名旅客走下列车。在指示牌和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他们穿过一条地下隧道。从出站口离开了这座地铁站,站在站前广场上刺眼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在这个初秋时节,午后温度有些高,穿着外套的张凯很快就出了一身汗。他快步走向挤满人的地铁口。外地来的乘客们正排队办理交通卡,坐地铁、公交有折扣。张凯没有去排队,而是径直走进地铁口。
搭乘滚梯下到地铁后,他在自动购票机前买好了车票。地铁线路繁多,好在示意图很简单明了,张凯顺利的搭上了正确的地铁列车。
车厢内人不算多,还有空座位,他坐在硬塑料凳上,两只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闭目养神,身体伴随着高速行驶的地铁列车微微颤抖。
这座城市与他生活的城市相比没太大区别,无非是更新了些、更便捷了些,再就是无所不在的广告。无论行走在地上还是地下,视野范围内必定有好几幅色彩鲜艳的广告,连到站的广播提醒也是以广告冠名的。
薛叔叔会怎样看待这种现状呢?张凯不禁想。消费主义横行的现状,一定是他老人家不愿见到的吧。
某种程度上,池南路也是在为极端粉丝群体提供情绪价值的商品。
有需求就有买卖,这种魔怔人注定存在,只是干掉一个池南路,根本不解决现状,他死后还会跳出来池北路、池东路。总会有人打着‘为民发声’的旗号来圈钱。脑海中一个声音再次响起,想劝说张凯放弃孤注一掷的行动。
但另一个针锋相对的声音反驳道:说得都对,但那又怎样?就因为这种人杀不完,所以就放任他们不管吗?那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越来越多的投机分子会争相模仿池南路,会毒害更多心智不成熟的人。干掉一个池南路的确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但对那些蠢蠢欲动的投机分子是个警示,这就是卖国求荣的下场!
池南路摇摇头,将脑海中的两个声音赶走。他已经来到了这座城市,就不会半途而废。干掉池南路,不光是为了被气死薛叔叔报仇,也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遭受这种败类的荼毒。
还是那句话: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既然讲道理说不通,那就讲物理!在基层工作了那么多年,张凯很清楚道理往往是讲不通的,这时候就只剩下强硬手段这一条路。
口袋中的手机突然传来震动,中断了张凯的思索,他拿出手机查看,惊讶的发觉竟然是女儿打来的。是家里出事了吗?他赶忙接通了来电。“喂?珊珊吗?”
“你在哪儿?”女儿的话语传进耳中。
“啊......爸爸有点事,在外面忙。”来辽江市的事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刚好这时到站的地铁列车的车门关闭,列车再次启动、加速,广播也同时响起:【列车开往辽江大学站,下一站是新街口站,请做好下车准备。】
“你那边是什么动静?”女儿困惑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