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仓库外面传来一阵引擎的响声。

　　马尔科笑了笑，“啊，正好赶上'农业连'的日常巡逻，大人，有兴趣去看一看吗？”

　　“好。”

　　卡修斯跟着马尔科走出仓库，一排奇形怪状的农业机械从田间驶过。

　　领头的是那台魔改奇美拉改装的收割机，上面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右腿替换成了机械义肢，腰间别着一把信号手枪。

　　“农业连，前进！”，老妇人喊道，声音大得不像这个年纪的老人。

　　她身后的“农业连”轰隆隆的开过田野，有改装成拖拉机的“轻型侦察车“，有喷洒农药的“炮车”，甚至还有一队自动播种机，被老兵们称为“省去了播种的辛苦”。

　　“年轻人觉得我们疯了，他们觉得这颗星球哪里能种植农作物，靠其他星球的农产品不就行了。”，马尔科看着老太太开着收割机，带着一丝笑意，“但当饥荒来临时，又是我们这些'疯老头'拯救了这颗星球。”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村庄的农田里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马尔科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并没有武器，只有一串钥匙。

　　“蝗虫接近农田！”，村庄的广播发出警告，“‘灭蝗行动’开始！”

　　卡修斯惊讶地看到，刚才还慢悠悠的老兵们动作十分干净利索，全然没有这个年纪老人家的笨重。

　　拄拐杖的老人扔掉了拐杖，用标准的战术跑姿奔向自己的岗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操作控制台，调出农田的防御系统；就连最年迈的、几乎失明的老炮兵也被搀扶到改装的高射炮旁，这门炮现在装填的是灭蝗弹。

　　“装填炮弹！发射！”，一声令下，高射炮开火，在天空中炸出一片绿色的雾。

　　AIEEEEE，是灭蝗弹！！撒由那拉！

　　蝗虫如雨点般坠落在地上，给麦田上覆盖了一层青色的外衣。

　　“漂亮，各位风采不减当年。”，卡修斯玩心大发，给马尔科竖起凡人们喜欢的大拇指。

　　马尔科骄傲地笑了，“我们可能老了，但战术素养还在呢。霍克上校总是说——”

　　“农业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战争。”，一个人从马尔科背后接着说。

　　卡修斯转身，看到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他半边身体都经过机械构造，胸前挂满了徽章。

　　“霍克上校！”，马尔科立刻挺直身体，敬了个礼。

　　老人挥了挥手，“别来这套，马尔科。我现在只是个'农业顾问'，早就不是上校啦。”

　　他向卡修斯点头致意，“我是霍克，曾经指挥过塔西斯的防御作战。现在嘛...负责这里的'农业生产'。”

　　卡修斯注意到霍克的轮椅扶手上装了一块显示屏，上面显示整个星球的农作物生产图，哪里种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

　　“这位是卡修斯战团长，来自血鸦战团。”，马尔科向霍克介绍卡修斯，“这位大人是来看我们帕帕达尔的农业生产的。”

　　卡修斯很少见到霍克这样能够和星际战士平等交流的人。

　　霍克露出回忆的表情，“啊，血鸦战团。你们战团三十年前来过一次帕帕达尔，带走了一批改良后的小麦种子。我猜它们在你们的舰船上长得不错？“

　　卡修斯微微一惊。‘圣血之翼的羽毛’号上的农场，种植的确实是一种特殊的小麦，据说能在最贫瘠的土壤中生长，但他从未想过小麦的来源是这个偏远的农业世界。

　　“跟我来，大人。”，霍克把轮椅转了一个放下，向着村庄另一侧，“我想给你看些东西。”

　　穿过几片麦田，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村庄。

　　远处，夕阳将麦田染成血红色，仿佛一片燃烧的血色海洋。

　　“很美的景色，不是吗？”，霍克轻声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颗星球坚守作战六个月，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在战后留下来开垦农田。”

　　卡修斯沉默地点头。

　　作为一个经历过上百场战役的老兵，他很少思考战争之外的事物。但此刻，面对美景，他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内心想起了什么。

　　“你知道吗，大人，”，霍克自豪的笑着，“每年我们都向周边星系输送四亿两千万吨粮食。”

　　“我们以另一种方式守护帝国。”，马尔科接话，这是他们这群老兵能为帝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霍克微笑着点头，“正是如此。我们可能不再是战场上的士兵，但我们依然是帝国的守护者。每一粒麦种，每一块面包，都是我们继续战斗的结果。”

　　卡修斯站在麦田边缘，一群孩子在夕阳下奔跑，笑声在风中飘荡。

　　阿尔法半蹲在田埂上，任由孩子们爬上他的背。他们的小手拍打着阿尔法肩甲上的徽章，咯咯咯的笑着，仿佛这是什么了不起的玩具。

　　“大人！大人！我能摸一下你的枪吗？”，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孩仰着头，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

　　阿尔法摇了摇头，怎么能摸枪呢。“不行，孩子。它很危险的。”

　　“那你能举着我跑吗？”，另一个男孩拽着阿尔法的手，兴奋地蹦跳着，“跑的像战车一样快！”

　　阿尔法看了卡修斯一眼，请示一下‘老大’同不同意，卡修斯轻轻点头。

　　下一秒，阿尔法单手抓住男孩的衣领，像拎起一只小猫一样将他举过头顶，然后——

　　跑了起来。

　　孩子们尖叫和欢呼起来，追在阿尔法身后，像一群追着鸡妈妈的小鸡。

　　阿尔法的速度对凡人来说快得不可思议，但他现在刻意放慢了速度，让孩子们能跟的上他。男孩挥舞着双臂，笑得喘不过气来，金色的麦田在他们身旁飞掠而过。

　　卡修斯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然后笑了。

　　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或者说，他从未这样肆意的笑过。

　　----

　　在帝国的档案里，帕帕达尔只是一个普通的农业世界，年产谷物4.2亿吨，从未拖欠粮食税。

　　这里没有总督，只有一群退伍的老兵。

　　每当银河的某个角落有士兵捧起一块面包，这或许就产自帕帕达尔。

　　霍克上校们的‘战争’，就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