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饶了奴才吧，再去催，爷会打死我的。”

　　玳安儿哭着对吴月娘说。

　　一天两天，还则罢了，三天、四天、五天，官人还流连在丽春院，是以，连吴月娘都坐不住了。

　　什么样的狐媚，对官人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小小清河县，还有比潘金莲更媚的存在？

　　“那你告诉我，官人在丽春院到底做什么？不腻吗？”

　　“听曲。”

　　“只是听曲？莫要为主子遮掩，诓骗我。”

　　“真的只是听曲，婊子们头两天还穿得花枝招展，露这露那的，后来连妆都懒得上了，在那抱怨手指都弹肿了。”

　　“什么曲子，官人这么爱听？”

　　“夫人，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官人有没有在听。他闭上眼睛，盘腿坐那，任由她们弹，一坐就一天。”

　　“夜里呢？”

　　“官人把她们赶回去休息，我看那几个婊子也没精力折腾官人。”

　　吴月娘也是一头雾水，她原以为西门庆度过大劫，又恢复到以前眠花宿柳的生活，却不料去了勾栏，真的只是听曲。

　　到了第七天，潘金莲终于按捺不住了，谁家老公七天不着家，娘子能忍？

　　“孟三儿，你真的不跟我去？”

　　“五娘，汉子风流几天，无妨的。况且，玳安儿不是说，官人并没有放纵。”

　　“我管他有没有放纵，我就想问问，他到底是西门府的官人，还是丽春院的官人。”

　　“其实，他回来，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潘金莲妙目一翻，嬉笑道：“啊，孟三儿，原来你见了他更难憋啊。我不一样，见到人还能解解馋，所谓秀色可餐嘛。”

　　“不跟你这疯妇说了。”孟三儿脸一红，扭头走了。

　　潘金莲也不勉强她，高声叫道：“玳安儿，领路！春梅，我们拿人去！”

　　“哼！”

　　“哈？”

　　主仆二人一人拿一根擀面杖，由玳安儿领着，朝丽春院去了。

　　……

　　眼见一个百媚缠身的美人，一个清秀脱俗的丫头朝这边走来，丽春院的老鸨见了，心没来由一跳。

　　若拿下这两个小娘子，丽春院可以开到京城去了！

　　老鸨满脸堆笑，迎上前去，正要开口招揽，一根木杖顶在她额头，美人声音清冷，喝道：“我只是来寻我家官人的，你莫要拦，影响了你的生意。”

　　老鸨见是玳安儿领来的，又如此风姿绰约，立即知道她是清河县大名鼎鼎的“妖女”潘金莲，也不敢阻拦，只是说：“西门大官人正在听曲，现在恐怕不便打扰。”

　　“他是我娶来的，方不方便我说了算！”说完，她又转过头对玳安儿说，“狗奴才，带路，直捣黄龙！”

　　三人旁若无人，直接去了丽春院最大、最豪华的雅间。

　　砰——

　　门开了，琵琶音、筝音、阮音，缠缠绵绵入耳来。

　　潘金莲率先跨进门去，手持擀面杖，双手插在腰间，玳安儿、春梅一左一右，站在身后一步距离。

　　她正待河东狮吼，忽觉有些不对劲，屋内四人仿佛不知道有人闯进来，琴音不停、不乱，依旧缭缭。

　　西门庆闭上眼睛，盘坐在上首位置上，嘴唇微动，念念有词，脸上隐隐有光华，在这妓院里，却如一位老僧。

　　弹琴的两名女子，虽然身着艳服，衣裳却不甚整齐，头上的云鬟散落几缕，身形微微颤抖，似是体力不支，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更奇怪的是，四人如今浑然一体，增一人则余，减一人则缺。

　　我堂堂夫君、五娘，成格格不入的外人了？

　　潘金莲让玳安儿搬来一张太师椅，放在两名女子身后，正好与西门庆相对而坐，形成一条直线。

　　老娘倒要看看，谁是外人？！

　　金莲二郎腿一翘，把春梅手上的面杖也拿在手里，小嘴一嘟——

　　嘘嘘——

　　调皮的小调从樱桃小口里飘出来。

　　邦邦——

　　面杖互击的声音也加入了乐团。

　　潘金莲强势搅局，东方不败身体微震。

　　连续几日来，他在玄之又玄的妙境中徜徉，明明对九阴之体有所感，却发现其忽远忽近，忽有忽无，不得其实。

　　今日，阴阳混沌中出现了一个蛮横的搅局者，如沸油中掉进一滴水，平衡被打破了，阴气占据了主导，来势汹汹。

　　东方不败心中一惊，任其发展下去，自己的心境恐怕就要彻底倒向阴面，又要回到以阴入道的境地。

　　他想要从中解脱出来，却发现自己不得脱身，已经深陷险地，不得自拔。

　　当下，只有一种可用之法——「辨阴诀」。

　　东方不败加快了吟诵口诀的速度。

　　何为阴？何为阳？

　　世间无孤阴，也无孤阳；有了阴，方有阳；有了阳，才会产生阴。

　　阴阳相克，阴阳亦相生。

　　辨阴诀的要义，原来是以阳寻阴，以至阳寻至阴。

　　一丝明悟之后，东方不败丹田之中升起一股精纯的阳气，加入到混沌中。

　　刹那间，混沌虽未开，阴阳却已重归平衡。

　　混沌中，出现了一个极小的红点，望之却如见一轮大日，东方不败知道，那就是九阳之气。

　　九阳之气既出，那么九阴将无所遁形。

　　看到了九阴之气，就能确定李桂姐就是他要找的九阴之体。

　　东方不败当即催动九阳之气，在混沌中探索。

　　起初，潘金莲的口哨声、棒击声，很欢快地加入到其中，竟然毫无阻滞，就成了其中的一员。

　　两名弹琴女子因为她的加入，琴音也随之一变。

　　一首欢快的小曲，在屋中回荡。

　　老娘既然来了，什么曲调就我说了算！

　　潘金莲气指颐使之际，忽觉身体一烫，差点握不住擀面杖。

　　啊……噢……

　　情欲从她的心底激发出来，戏谑、飘忽不定的眼神突然变得含情脉脉，直视对面的东方不败，再无旁人。

　　她满脸通红，口中的哨音、手中的擀面杖，仿佛已经不受控制，自行响起来。

　　庞春梅见她这幅情景，大吃一惊，五娘每当思春之时，就会这样难耐，若不想办法疏解，元气会受损。

　　“五娘，五娘。”春梅连叫几声，得不到回应，轻轻推她，也没动静。

　　事急从权，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一把夺下潘金莲手里的一把擀面杖，轻叱一声“呔”，面杖砰的一声，砸在她头上。

　　一声棒喝如春雷，惊醒混沌沉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