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书房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一盏复古台灯的暖光，在桌面上投出圈昏黄的光晕。李卓凡坐在橡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叠空白稿纸，手里握着支钢笔，笔尖悬在纸上许久，却迟迟没有落下。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墨水味，混着旧书的纸张气息，本该让人静下心来，可他的手指却微微发紧——他要写的，是《低俗小说》的剧本。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盘旋了整整三天。从克劳德家回来后，他几乎把前世看过的经典电影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肖申克的救赎》太“正”，处女作拍出来容易显得刻意；《阿甘正传》投资太大，现在的他没能力掌控；《这个杀手不太冷》需要顶尖演员撑场，他没渠道接触……直到想起《低俗小说》，这部1994年才上映、却直接颠覆好莱坞叙事逻辑的电影，突然成了最优解——多线叙事、黑色幽默、成本可控，最重要的是，现在没人知道这个故事，他完全可以“原创”。

　　可真要动笔，他却犹豫了。

　　笔尖在纸上轻轻点了点，留下个墨点，像颗突兀的黑痣。他想起前世在电影学院时，教授反复强调的“原创精神”，想起自己熬夜写原创剧本时，哪怕只有几句台词被认可，都会兴奋得睡不着觉。可现在，他要做的，是“抄袭”——抄一部还没出生的电影，把别人的心血，当成自己敲开好莱坞大门的钥匙。

　　“这不是抄袭，是‘复刻’，是让好故事提前诞生。”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再说，就算我不写，昆汀以后也会写出来，我只是提前让它见见光而已。”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的疙瘩却解不开。他起身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好莱坞电影史》，翻开的页面刚好讲的是1940年代的黑色电影，里面提到“每部经典都有它的时代使命”。他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突然想起自己猝死前，最后修改的那个剧本——讲的是一个小人物在影视圈挣扎的故事，因为没有资本青睐，最终只能躺在电脑硬盘里。

　　“时代使命……”他合上书，指尖划过封面的烫金字，“我的使命，难道不是拍出好电影吗？管它是原创还是‘复刻’，只要能让更多人看到，只要能站稳脚跟，不就行了？”

　　像是终于想通了，他回到书桌前，深吸一口气，钢笔在纸上落下第一行字：“场景一：咖啡馆——白天”。

　　可麻烦很快就来了。

　　1990年的洛杉矶，没有互联网，没有文档备份，甚至连个好用的打字机都找不到。他原本想用打字机提高效率，可那台老式雷明顿打字机，不仅按键生硬，还经常卡壳，打错一个字就要整张纸重来。无奈之下，他只能换回钢笔手写，写坏的稿纸堆在桌角，像座小小的坟丘。

　　更头疼的是细节。他记得《低俗小说》里每个经典桥段，却记不清有些台词的具体表述——比如文森特和米娅在餐厅跳扭扭舞时的对话，他只能凭着记忆里的语气，重新组织语言；比如那个装着“神秘物品”的briefcase，原著里没说里面是什么，他要不要加个暗示？加了怕破坏原作的神秘感，不加又怕显得单薄。

　　“该死，怎么当时不多看几遍！”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写废的稿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发出沉闷的响声。前世看电影时，谁会想到有一天要一字一句地还原剧本？那些被他当成“消遣”的细节，现在都成了拦路虎。

　　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条窗帘缝，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贝弗利山的灯光又亮了起来，像无数双眼睛，盯着这座别墅里的一举一动。他想起原主的父亲，那个靠进出口生意发家的商人，据说当年为了拿下一个订单，在东京蹲了整整一个月。“想要得到什么，就得先付出什么”，原主母亲常说的这句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来。

　　“不就是回忆细节吗？我不信我做不到。”他握紧拳头，回到书桌前，重新拿了张稿纸。这次，他不再急着写完整场景，而是先在稿纸边缘写满关键词：“文森特：西装、墨镜、话少”“米娅：金发、红唇、危险”“扭扭舞：复古、荒诞、暧昧”……像在搭积木，先把零件摆好，再慢慢组装。

　　写到凌晨三点，稿纸上终于有了雏形。他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他还没完全适应用钢笔写字），突然觉得有些荒诞——一个来自2024年的灵魂，在1990年的深夜，手写一部未来的经典电影剧本，这件事本身，比《低俗小说》的剧情还要离奇。

　　“如果昆汀知道了，会不会从未来穿回来打我？”他自嘲地笑了笑，指尖轻轻拂过“米娅”这个名字，想起乌玛·瑟曼在电影里的样子，突然又有了动力——他要让这个角色，比原版更鲜活。

　　可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剧本写完了，怎么卖？卖给哪家公司？会不会有人怀疑一个纨绔子弟突然能写出这么复杂的故事？

　　他把写好的几页稿纸叠好，放进牛皮纸信封里，封面上写着“《低俗小说》剧本（初稿）”。灯光下，那几个字显得格外刺眼，像在提醒他：这条路，从一开始就不轻松。

　　“先写完再说。”他打了个哈欠，眼里布满血丝，却没有丝毫睡意，“等写完了，再想怎么卖。就算没人要，大不了自己拍——我不是还有克劳德帮我赚钱吗？”

　　钢笔再次落下，这次没有犹豫。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编织一张网，一张通往未来的网。他知道，这张网里，有野心，有挣扎，有对过去的告别，也有对未来的期许。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落在稿纸上，给那些黑色的字迹镀上了层金边。李卓凡放下钢笔，看着写满字的稿纸，突然觉得心里的疙瘩，好像没那么疼了——或许，重要的不是故事是谁写的，而是故事能带给观众什么。

　　他要做的，就是让这个故事，提前四年，在好莱坞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