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的冰尘还未完全沉降，傅明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晶，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他刚抹掉脸上的冰渣，指腹还沾着凉意，便听见耳畔的嗡鸣陡然拔高——像是某种被封印千年的古钟，终于挣断了最后一道锁链。

　　“灵珠！“史瑶突然低喝。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方才散落在地的黑水晶碎片正泛起幽蓝光晕，那些细碎的星尘般的晶体竟开始向中心聚拢。

　　最中央的位置，一颗鸽蛋大小的灵珠缓缓升起，表面流转着银河般的光纹，每一道涟漪都在空气中激起冰雾。

　　傅明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记得三日前在冰层裂缝里发现这颗灵珠时，它还裹在腐坏的苔藓里，像颗蒙尘的玻璃弹珠。

　　此刻它却像活了过来，光晕扫过众人时，他分明感觉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烫——是七年前盟誓留下的灵核？

　　还是更古老的、深植于血脉里的共鸣？

　　“久违了，容器大人。“

　　低沉的男音裹着寒意钻进耳中。

　　傅明的后颈瞬间绷直，这声音他曾在七年前的考古日志里听过——属于张越，那个在冰缝塌方中被埋了整整三个月的前队员。

　　当时他们挖开冰层时，张越的半个脑袋都被冰棱刺穿了，验尸报告上明明白白写着“脑死亡“。

　　但此刻站在灵珠下方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摘下面罩。

　　苍白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灰，左脸从眉骨到下颌有道狰狞的疤痕，却正是张越的轮廓。

　　他的眼白里爬满暗紫色的血丝，盯着傅明时，嘴角咧开的弧度像是被线牵着的提线木偶。

　　马阳的手已经按上腰间的冰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灵影悄悄护在史瑶身前，指尖凝聚的灵纹若隐若现。

　　艾丽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腕间的银铃发出极轻的震颤——那是她感知到异常能量时的习惯性动作。

　　“灵脉之子？“风无涯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晦涩的了然，“你吞噬了祭坛的守灵？“

　　张越的目光扫过风无涯，喉间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笑声：“老东西倒还知道些门道。“他抬起手，指尖触上灵珠的光晕，“这颗珠子等了三千年，终于等到能唤醒圣殿的容器。

　　傅明，你体内的远古血脉，可是比这灵珠更纯粹的钥匙。“

　　傅明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袖口下的血管在发烫，像是有团火顺着血脉往心脏钻。

　　七年前在极光下盟誓时，风无涯曾说过他的血脉“异于常人“，却从未提过“远古“二字。

　　此刻他面上仍保持着平静，余光却瞥见马阳朝他微微摇头——那是“别轻易暴露情绪“的暗号。

　　“唤醒圣殿做什么？“紫菱突然出声。

　　她抱臂站在人群侧后方，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锋利，“当年你们为了找圣殿折了半支队伍，现在倒成了灵脉之子？“

　　张越的笑意更浓了：“当然是为了...让该醒的都醒过来。“他的指尖在灵珠表面划出一道光痕，“不过现在嘛——“

　　密集的脚步声突然从左侧传来，像是有十几双皮靴正踩着积雪逼近。

　　傅明的听觉在瞬间变得异常敏锐：雪粒被碾碎的细碎声、武器碰撞的金属轻响、甚至有人吞咽口水的动静。

　　马阳的冰镐已经出鞘，灵影的灵纹图在掌心亮起幽绿光芒，史瑶摸向腰间的信号枪——但被风无涯悄悄按住了手腕。

　　“看来我的时间到了。“张越望着逐渐清晰的人影，突然张开双臂。

　　他后背上的衣物裂开数道口子，暗紫色的符文如活物般爬满皮肤，“容器大人，你逃不掉的。

　　圣殿需要的是活的钥匙，他们...“他抬下巴指了指逼近的武装队伍，“可不会这么客气。“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像被揉碎的影子，在灵珠的光晕中彻底消散。

　　灵珠却在此时剧烈震颤，原本柔和的光纹变得刺目，竟在众人头顶炸开一片冰蓝色的光幕。

　　“是能量屏障！“紫菱的声音带着焦急，“他们进不来，但我们也出不去——“

　　“闭嘴。“傅明打断她。

　　他盯着那些武装人员在屏障外举枪瞄准的动作，喉结动了动。

　　张越的话像根刺扎在他脑子里：“活的钥匙“、“远古血脉“、“圣殿“。

　　但此刻更紧迫的是，屏障边缘已经开始出现裂痕——那些人带着的装备显然不是普通热武器。

　　“通风管道。“风无涯突然低声道，“刚才跑出来时，我看见东侧冰壁有检修口，直径足够过人。“

　　傅明转头看他，老人的眼底闪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

　　他又迅速扫过众人：马阳在检查冰镐的灵力储备，灵影正用灵纹融化屏障边缘的薄冰，史瑶把风无涯的药箱牢牢护在怀里，小柔攥着雨柔的手，指节发白却没哭出声。

　　艾丽则望着灵珠消失的方向，唇角抿成一道线，像是在权衡什么。

　　“跟我来。“傅明弯腰拍掉腿上的雪，声音里带着七年前在冰原上带领队伍时的笃定，“记得七年前在冰窟躲雪暴的规矩——一个接一个，别掉队。“

　　武装人员的枪声已经响起，子弹打在屏障上激起刺目的火花。

　　傅明率先转身，雪地靴在冰面上踩出深痕。

　　他能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脚步声，能感觉到马阳的视线像张网罩在他后背，能闻到艾丽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这些熟悉的气息让他胸腔里发烫的血脉突然安静下来。

　　前方冰壁的阴影里，一道半人高的检修口正泛着冷光。

　　通风管道内的霉味混着冰碴的冷冽，像把生锈的刀往鼻腔里扎。

　　傅明弯腰钻进检修口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炸开——屏障碎裂的脆响几乎与他踩上金属横杠的动作同时发生。

　　“快！“他反手托住史瑶的腰，掌心能感觉到她防弹衣下急促的心跳。

　　管道直径刚够成年人匍匐，锈蚀的铁网在膝盖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马阳的手电筒光束在前方晃动，光斑扫过管壁时，他突然压低声音：“左拐第三根支架，当年测绘时标记过备用出口。“

　　这句话像根定海神针。

　　傅明能听见身后小柔抽鼻子的声音，雨柔正低声哄她“抓住我背包带“；紫菱的军靴尖擦过他脚踝，带着股薄荷味的风——那是她总在太阳穴抹的提神膏。

　　最末尾的艾丽突然顿住，腕间银铃轻颤：“有活物。“

　　话音未落，管道深处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

　　傅明的呼吸陡然一滞——那声音太像人类的指节，却比活人多了几分生硬的机械感。

　　马阳的冰镐已经出鞘，冷光在狭窄空间里割出一道白刃：“是暗影杀手，张越的人。“

　　“缩成一列！“傅明咬着牙向后挤，后背抵上管壁的瞬间，三道黑影从前方通风口倒吊下来。

　　为首者面覆黑纱，眼眶里嵌着幽蓝的晶体，正是上次在冰原基地见过的“改造人“。

　　他的指尖弹出半尺长的冰锥，直刺傅明咽喉——

　　“闭气！“艾丽的声音裹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她抬起右手，腕间银铃突然炸响成一片碎玉，管壁上的霜花瞬间凝结成雾。

　　改造人的冰锥刺偏三寸，扎进傅明肩头的防寒服，却在触及皮肤时被一层淡金色光膜弹开。

　　傅明瞳孔骤缩——那是他血脉里的力量，被艾丽的秘术唤醒了？

　　“雨柔！

　　紫菱！“马阳的冰镐抡出半圆，砸中第二人的膝盖。

　　雨柔趁机扑上，她的登山杖顶端弹出锯齿，精准划开第三道黑影的颈后接口。

　　紫菱从背包里摸出特质酸液瓶，对着改造人暴露的机械关节甩过去：“他们怕腐蚀！“

　　酸液溅在金属上的嘶鸣混着小柔的尖叫。

　　傅明趁机拽住史瑶往前推：“到支架口就跳！“管道突然剧烈震动，是追兵用爆破器炸开了后方出口。

　　艾丽的银铃再次震颤，这次的音调更低沉，像雪层下涌动的暗流。

　　改造人的动作明显迟缓，其中一个甚至直挺挺栽进管道下方的冰缝。

　　“出口！“马阳的光束照到头顶锈蚀的铁盖。

　　傅明率先托住风无涯的腰，将老人顶出管道。

　　寒风灌进来的瞬间，他听见史瑶的惊呼：“冰原！

　　我们在冰盖边缘？“

　　月光下的冰原泛着幽蓝，远处的极光像团燃烧的紫火。

　　众人跌坐在雪地上喘息时，小柔突然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积雪：“这里...有灵珠的味道。“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和我小时候在古籍里见过的九转仙药图谱，灵气波动好像。“

　　紫菱的镜片蒙上白雾。

　　她掏出检测仪，屏幕上的绿线果然在小柔指尖位置疯狂跳动：“是残留的灵能，至少留存了三百年。“雨柔扯了扯傅明的衣袖：“张越说灵珠要唤醒圣殿，难道仙药才是圣殿里的东西？“

　　艾丽望着极光的方向，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仙药是引，灵珠是钥。“她的声音轻得像雪片，“有人在布网，网心是傅明的血脉。“

　　傅明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摸向心口，那里还残留着灵珠共鸣时的热度。

　　马阳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口，指了指远处的雪地摩托——那是他们藏在冰缝里的备用交通工具。

　　临时营地搭在冰丘背风处时，卫星电话的提示音像根针戳破了静谧。

　　傅明接起电话，电子合成音刺得耳膜生疼：“仙药现世，三日后极北山谷开启。“

　　“谁？“他对着话筒低吼，回应他的只有电流杂音。

　　挂断时，屏幕上多了张模糊的照片：覆雪的山谷里，一株半透明的草正从冰缝中抽芽，叶片上凝着颗露珠般的光团。

　　马阳凑过来看，眉头皱成死结：“极北山谷是冰盖最古老的断层带，地质报告说那里每千年才会出现一次融雪期。“

　　艾丽突然转身望向北方。

　　月光照在她脸上，将轮廓镀成银白：“融雪期...足够让仙药成熟。“

　　傅明的目光越过她肩头，投向更远处的雪峰。

　　那里的云层正在翻涌，像某种沉睡的巨兽在舒展筋骨。

　　他摸了摸腰间的冰镐，金属柄的凉意透过手套渗进掌心——三日后的极北山谷，会是真相的入口，还是另一个更致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