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半数真相(上)
远处风起地的巨树之下,那位将被试炼者尚无自知之明,也不知晓未来将有多大的困难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先是为盗取天空之琴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潜入,又在天使的馈赠里用嘴皮子生生磨去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还要大老远地从城中赶赴风起地,两人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早已精疲力尽了。
若正儿八经地算算时间,拜恩与派蒙不仅快有将近一整天没有阖眼,且这过程中虽说不上滴水未沾,但也确实是颗米未入。若不是后半程路有着温迪给予加护,至少以派蒙的身体素质,多半就要在这途中先行往生了。
可想而知,这种情况下诗人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编不出来”会对现在两人脆弱的心灵有多大的杀伤力。
“——当然,我那句话是开玩笑的,所以别用这种眼神瞪我啦。”
幸好温迪还没彻底泯灭人性,也可能是见他们神情变得意味深长且极具攻击性,急忙找补的同时,变戏法似得从身后掏出了两颗仅剩的日落果,交予他们暂且果腹,这才稍稍缓和了些气氛。
“要从哪里说起呢......啊,就从上一次的深渊灾厄开始吧,毕竟在那之前的历史,相信博学的你一定了解的不比任何人少。”
答应之事温迪也没有打算食言,这次的他不再耍滑,在古树下与拜恩两人面对面盘坐了下来,开始以陈述者的口吻诉说起了那段久远的历史。
距今五百年前,自地下古国坎瑞亚伊始的漆黑灾厄波及七国,虽其发生早有征兆,但来势之汹、速度之快仍让人猝不及防。
为了从源头上将灾厄镇压,尘世的七位执政听从天理号召一同前往坎瑞亚。可这样一来他们苦于分身乏术,在这段期间内就无法庇护自己的领地。
是以经此一役,无数英杰为守护故土陨于魔物手中,而凡俗生命的死伤更是难以计数,其影响比之魔神战争都不逊色分毫。
死者大多是被漆黑的猎犬与发狂的魔物夺去了性命,接着再被从土地、天空涌出的剧毒泥流吞没,又或是被无差别攻击的战争器械以炮火湮灭,沦为一心复仇的癫狂者的祭品。
哪怕最后战争确以胜利落幕,但生者大多都从身心上被深渊留下了无可治愈的创伤,未来短短余生只会在无尽的痛苦中度过,难以称得上是幸运之人。
而在这看似永无止境的漫长战争中,似是雾状的浊气笼罩着世界一切。即使时间如何流转也永远见不到日月星辰,头顶天空似是泣血般赤红,无时无刻都只能身处压抑至极的永夜。
对于在一线浴血奋战的战士们,他们能够仰赖的光亮仅来自于在黑潮中不时闪烁的微弱灯火。但在每一声喝骂与痛鸣遥遥传来后,黑夜里的一盏灯火就会随之熄灭,仿佛象征着希望之火也在逐渐消散。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无论是身处提瓦特大陆的哪个角落,即便是距离稻妻最为遥远的至冬,人们也只需稍稍抬头,就得以见到一颗星辰自遥远的天边冉冉升起,向倾泻着赤色与深渊的天空逆飞而去。
这颗蓝色的星辰是那般耀眼,以至于在无尽黑夜中也足以压倒任何绝望,甚至充当了短短一瞬的太阳。
它所经之处以尾炎拖出了一条长长的星瀑,仿佛银河坠落人间;身周绽出的一线光亮盖过了天际,将远方的无垠之海照得碧蓝透亮。
身在稻妻的人们看得最是清楚,哪怕只是些许星光散逸开来也足以顷刻间驱走所有盘踞天空之上的黑雾。
它就如此兀自笔直飞去,既是绚烂,也是无人可拦,直至将原本只是在倾泻着灾厄的天空碎裂出第二道缝隙才慢慢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平定了灾厄的众神当然也目睹了这一切,但他们此时更迫切回到自己的领地,开始着手为无根的灾厄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不过对于提瓦特世界来说,这件事的影响还远就此结束。倒不如说,是刚刚开始才对。
提瓦特的天空本身就与既定命轨相互关联,虽然深渊造成的灾害尚处在能够修复的范畴,但星辰破碎出的那道裂隙边缘仍残留着某种金色的力量,任是谁来都没有办法将其抹除。
一旦命轨持续破碎,代表着天空加诸于众生、众灵、众神的枷锁再也无法维系,哪怕七位执政的格局也无法保证天理定下的原有秩序能够继续,未来会慢慢走向未知。
就在天空岛沉默着思索对策之际,一头阴影构成、无法描述具体模样的生物趁着众生在灾难之后舔舐伤口的懈怠时机突然发难。
它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又偏偏灵巧得不可思议,好似天赐幸运地躲开了数次致死的攻击,最后以重伤沉睡的代价将自己浑浊的吐息倾泻在了裂缝的一角。
遭受了二度创伤的天空摇摇欲坠,在最后一击的深渊侵染下终于维持不住原样,伤口开始不断扩大加速溃烂,显现出其后深红暗淡的真实星空。
天理自是无比震怒,却又无可奈何。若是祂还全盛,或许还有一线机会改变一切,可今时不同往日,即便不情愿也得承认“蛋壳”的破灭大抵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
就当一切好似无可挽回,突然又有一位天外来客突然降临到了提瓦特,迎来了诸多不善的目光。
可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她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因而掌握着某种特别的力量。在与虚弱的天理与执政们达成了某项契约后,便以不可思议的手段直接从原有的天空上摘除了沾染金色力量的部分,随后又仅用了七天时间就完美地弥补好了天空之缺,同时抹去了众生不该拥有的记忆。
为了确保既定命轨不再受到外来者的威胁,她施以权能,将组成时间概念的无数丝线化为一条不见尽头、不见源头的长河,向过去、现在、未来分别扔下数枚楔子以作新生命轨的支柱,自己则独自站在岸边统领一切。
至此,世间的一切才重新按照命轨所规定的那般开始运转。
“新生的命轨比之原来更为强大稳固,但也并非没有缺陷。那些残留着金色力量的天空碎屑支离破碎后坠落九天,其中有一块就在我们的脚下。”
温迪讲述到这里时不自觉地顿了一刻,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拜恩,接着道:“托它的福,风起地也是当今蒙德唯一一处脱离重铸命轨范围的地域。所以相对于其他地方,我们在这里谈论会更加安全,这下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了吧?”
“......唔唔,大概吧。”
不知几时,派蒙已经将两枚日落果全都捧在了怀里。她一边囫囵吞下了第一枚,一边懵懵懂懂地问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拜恩的脸色已经变幻了数次,最后释然般地归于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