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羽的靴底碾过晨露未干的青石板时，玉牌在怀中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他放缓脚步，望着前方被浓雾裹住的山谷入口——那雾色泛着诡谲的紫，像极了魂蚀咒发作时魔修眼底的光。
“清辉宗的灭门真相，远古魔君的苏醒...“他低低念着，喉结滚动。
昨夜紫菱手中半枚玉佩的温度还残留在记忆里，此刻与玉牌的震动重叠，竟让他心口发闷。
血魔亲卫服下解药时的眼神闪回脑海，那些被控制的魔修眼底的挣扎，原来全是影魔棋盘上的棋子。
“罗道友，有些真相留在山谷里说。“影魔的笑声突然在耳畔炸响，惊得他指尖微颤。
这分明是用魔音入体的手段留下的残影，可见对方早有准备。
罗羽眯起眼，神识如细针般刺向雾中，却只触到层层叠叠的幻阵——影魔故意引他来此，必然有更狠的后手。
“叮——“
腰间传讯符轻鸣，苏浅的声音裹着灵力钻进识海：“血魔的记忆被篡改过，他体内有影魔种下的本命魂钉。
那老东西的目标是祭坛下封印的'暗渊魔君'，挑起仙魔大战不过是为了引动两界气运，冲开封印。“
罗羽的瞳孔骤缩。
暗渊魔君，他曾在古籍里见过只言片语——那是上古时期被秩序仙尊以命封印的大凶，若苏醒，六界都要沦为血池。
他摸向腰间的混沌空间锦囊，指尖触到里面沉睡的灵草，心跳突然快了半拍。
雾色突然翻涌如沸，露出山谷真容。
罗羽的脚步顿在原地。
那座立于山谷中央的祭坛，竟与他在秩序仙尊遗迹中见过的残碑纹路分毫不差！
青黑色的石砖上爬满金色符文，每一道都流转着上古仙法的威严，却被影魔用魔血重新勾勒，形成扭曲的咒印。
影魔站在祭坛顶端，玄色大氅被风掀起，露出腰间那枚青玉简——正是昨夜引动玉牌的东西。
“好个借仙门遗迹布魔阵的手段。“罗羽咬着后槽牙，神识扫过祭坛下方，果然看见无数被钉在石缝里的魔修骸骨，每具都带着魂蚀咒的痕迹，“用活人的魂魄当祭品...“
影魔的指尖突然掐了个诡谲的法诀，祭坛中央的符文骤然亮起。
罗羽看见他嘴唇开合，却听不到声音——那是只能在识海中传递的古老魔语。
他握了握拳头，混沌空间在识海深处泛起涟漪。
这是他最近才发现的新能力：能将空间内的灵气凝成幻影，连神识都难辨真假。
“就用这个引开他。“罗羽屏住呼吸，指尖快速结印。
混沌空间内的一株火灵草突然化作他的模样，从左侧山壁跃出，手中的剑泛着冷光，“影军师好手段，竟把仙魔两界都当棋子！“
影魔的动作一顿，转头时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这抹情绪稍纵即逝，他立刻冷笑：“不过是个幻影，当本军师看不出——“话音未落，他手中法诀突变，一道黑芒朝幻影射去。
幻影被击碎的瞬间，罗羽的本体已绕到祭坛后方，袖中五枚阵旗如星子般飞射而出。
“封！“他低喝一声，掌心按在最后一枚阵旗上。
混沌空间的灵气顺着指尖灌入，五旗骤然亮起，在祭坛周围形成淡金色的光罩。
这是他结合仙门困仙阵与魔界锁魂阵改良的“两界封“，就算是化神期修士，没有三刻钟也破不开。
“嗯？“
祭坛上传来影魔的轻哼。
罗羽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分明已经收敛了所有灵力波动，难道被发现了？
他缩在一块凸石后，望着影魔缓缓转身，玄色大氅下的手指正掐着探灵诀。
“是谁在布...阵？“影魔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像是喉咙里卡了碎玻璃。
他的目光扫过罗羽藏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小手段，也敢在本军师面前班门弄斧？“
罗羽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盯着影魔抬起的右手，那掌心凝聚的黑芒足以洞穿化神修士的丹田。
就在他准备强行出手时，山谷外突然传来一声清啸——是紫菱的魔笛！
影魔的动作一顿，转头望向谷口。
罗羽趁机将最后一道阵纹打入地面，淡金色的光罩骤然收紧，在空气中激起细微的涟漪。
“哪里来的野丫头...“影魔的冷笑还挂在脸上，指尖的黑芒却已开始颤抖。
他突然低头看向脚下的祭坛，瞳孔里映出阵旗上流转的金光，“两界封...罗羽！“
罗羽没有回答。
他望着影魔疯狂掐诀的模样，手心里全是汗。
就在这时，谷口的雾色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紫菱的身影如惊鸿般掠入，手中的清辉剑泛着冷冽的光——那是她母族清辉宗的传承武器。
影魔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望着紫菱手中的剑，又看向祭坛上的青玉简，突然发出一声尖啸：“臭丫头，你敢坏我大事！“
罗羽的手指扣紧了腰间的剑。
他能感觉到，两界封的光罩正在影魔的灵力冲击下微微震颤。
而紫菱的剑，已经抵在了影魔的后颈。
“清辉宗的遗孤，可不会让你再毁一次仙魔两界。“紫菱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冰，“当年我母亲就是死在你献给仙门的密报下，对么？“
影魔的身体猛然一僵。
罗羽望着这一幕，握紧的剑终于松了几分。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影魔的指尖黑芒如毒蛇窜出，狠狠撞在两界封的光罩上。
阵旗上的符文瞬间扭曲成血红色，其中一枚竟发出细微的龟裂声——这是他以魔婴之力硬撼仙魔合阵的结果。
罗羽藏在石后，能清晰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三刻钟的估算还是太乐观了，影魔的底蕴远超他对普通化神修士的认知。
“想逃？“紫菱的清辉剑划破空气，带起一道银弧。
她足尖点地掠过祭坛边缘，发间的紫晶簪子撞在石砖上叮当作响——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最后遗物。
剑刃擦着影魔耳际劈下时，她的睫毛在眼尾投下颤动的阴影：“你骗我替你传递军情，骗我相信血魔才是祸首，现在还想逃？！“
影魔偏头躲过剑锋，玄色大氅被划开半尺长的口子。
他忽然笑了，笑声像锈了的铁锯划过骨茬：“小丫头，你以为清辉宗的灭门是我动的手？“他伸手扯住紫菱的发梢，指甲在她颈侧压出红痕，“是仙门要斩草除根，是你那迂腐的师父非要护着上古密卷——我不过是把密卷的下落，说给了该听的人。“
紫菱的瞳孔骤缩。
她想起昨夜在影魔密室翻到的信笺，落款确实是仙门某位长老的印鉴。
剑脊重重磕在影魔手腕上，疼得他松了手。
她趁机旋身，剑尖抵住对方心口：“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挑起魔界叛乱，害死那么多无辜魔修，今天必须——“
“叮！“
罗羽的玉牌突然在掌心烫得发烫。
他不再躲藏，足尖点地跃上祭坛，玄铁剑横在胸前：“影军师，解释下这个。“他摊开手掌，玉牌表面浮起的金色纹路，与影魔腰间那枚青玉简上的暗纹竟完全重合。
影魔的目光扫过玉牌，喉结动了动。
下一刻他突然暴笑，笑声震得祭坛石屑簌簌落下：“继承者？
你以为自己是唯一？“他猛地撕开前襟，玄色衣襟崩裂的脆响里，胸口皮肤下浮出一道金色纹路——蜿蜒如星轨，末端是朵六瓣莲花，正是罗羽在秩序仙尊遗迹残碑上见过的封印图腾。
“真正的继承者，是我主选中的那个人！“影魔的指尖按在纹路中心，皮肤下泛起幽蓝的光，“你以为暗渊魔君是我要唤醒的？
笑话！
那不过是给秩序老儿的祭品——“
“够了。“
清越的男声突然在祭坛中央炸响。
罗羽的剑尖“当啷“坠地。
他望着那道从符文里浮起的虚影：月白广袖，眉如剑锋，额间一点金印流转着混沌气——与遗迹石壁上那道被岁月侵蚀的身影，分毫不差。
秩序仙尊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罗羽脸上。
他抬手时，祭坛下方传来地动般的轰鸣，那些被钉住的魔修骸骨突然爆成齑粉，融入符文里化作金色流光，没入虚影体内。
“你终于来了。“虚影的声音像晨钟撞在罗羽识海里，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从你在杂役房捡起那枚玉牌开始，从你在乱葬岗替小乞丐疗伤开始，我等了三百年的局，终于要收网了。“
罗羽的手指死死抠住石砖。
他想起第一次触发混沌空间时，识海里闪过的那道白影；想起每次生死关头，总有莫名的灵气替他稳住心脉；想起昨夜紫菱给的半枚玉佩，与玉牌拼合时，脑海里自动浮现的“两界封“阵图——原来从不是巧合。
“你……“他张了张嘴，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铁，“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虚影没有回答。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影魔胸口的金色纹路上，后者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纹路如活物般窜向虚影，在半空中凝成一枚玉符。
紫菱的剑“当“地掉在地上，她望着那玉符上流转的光，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的半块碎片——原来清辉宗守护的，从来不是什么密卷，而是秩序仙尊的传承。
祭坛的符文突然开始疯狂转动。
罗羽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攥住他的识海，混沌空间里的灵草同时发出清鸣。
虚影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见他广袖上绣的星子在闪烁。
“记住，罗羽。“虚影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散了什么，“暗渊魔君的封印，只是开始。“
山谷外传来黑煞的呼喝声，显然带着魔界大军到了。
但罗羽的视线无法从虚影上移开——他看见虚影背后的虚空里，有一双猩红的眼睛正在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