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鼎碎片的金光裹着罗羽与白灵撕裂空间时，罗羽的神魂突然泛起针扎般的刺痛。

　　那是种黏腻的、带着腐臭的波动，像极了三年前在幽冥谷见到的——噬魂锁。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瞬移的轨迹在识海中出现刹那偏差。

　　白灵被他攥住的手腕传来滚烫温度，她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听见他低哑的自语：“暗影来了。“

　　白灵的呼吸一滞。

　　她曾在玄霄殿典籍里见过记载：噬魂锁是上古魔修用百万人魂祭炼的禁术，每道锁痕都沾着施术者的本命精血。

　　能在瞬移途中留下残留波动的，除非施术者亲自到场。

　　“所以这不是普通劫杀。“罗羽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他们要的不只是仙岛，是要把我们的计划连根拔起。“

　　空间涟漪在脚下翻涌，玄霜岛的轮廓已透过金光浮现。

　　罗羽的神识如潮水般铺展开，却在触及岛屿的瞬间被烫得缩回——整座岛被裹在暗红血雾里，血雾中漂浮着密密麻麻的骨钉，每根都刻着倒转的往生咒。

　　“幽冥血阵。“白灵的声音发颤，“启动自毁机制的话，连元婴修士都撑不过三息。“

　　罗羽没有答话。

　　他的目光穿过血雾，看见东南方的困仙阵缺口处，青岩的玄铁枪正插在地上，枪杆上的血痕已经凝结成暗褐色。

　　更远的古殿飞檐下，王瑶的星陨剑正嗡鸣着斩落三道黑芒，她的银发被血雾染得泛红，每挥一剑都要踉跄半步——那是封印松动的征兆。

　　“王瑶的锁魂印......“罗羽喉间泛起腥甜。

　　三个月前他为她渡入锁魂印时，曾用本命精血在她识海画了七道封印，此刻那些封印的光纹正在他识海里疯狂闪烁，像要烧穿他的天灵盖。

　　“苏浅呢？“白灵抓住他的手臂。

　　罗羽的神识再次试探着探入血阵，这次他捕捉到一缕极淡的青竹香——苏浅的淬毒刃向来浸着玄竹草汁。

　　古殿第二层的窗棂后，那抹纤细身影正伏在案前，指尖快速结印，每道印法都带着倒转的弧度。

　　她在......用毒雾加固幻阵？

　　“青岩的虎符碎了三道。“罗羽的声音像浸在冰里，“他还剩最后一道血契。“

　　白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终于在血雾边缘看见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

　　青岩的铠甲裂成碎片，左胸插着半柄断剑，右手却还紧握着玄霄殿的令旗。

　　他每挥一次旗子，就有三名仙卫从血雾里冲出来，用身体撞向敌方修士——那些仙卫的眼神都发着死志的光。

　　“他们撑不了半柱香。“罗羽突然松开白灵的手，混沌鼎碎片在掌心转了个圈，“你去太初阁，把我给你的密卷交给执委会。“

　　“你要做什么？“白灵急得去拉他。

　　“破阵。“罗羽反手将半块混沌碎片塞进她手里，“这血阵的核心在岛心的无妄石，我需要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他的指尖掠过储物袋，摸出那枚刻着二十八星宿的青铜镜——这是三天前他在玄霜岛布下的阵眼。

　　白灵突然想起什么：“你之前说用混沌空间模拟地形......“

　　“对。“罗羽的拇指擦过镜身，镜中映出他泛红的眼尾，“血阵的自毁触发需要感应活物的灵脉波动。

　　我用混沌空间模拟出一条灵脉轨迹，让他们以为我从东边闯阵。“他的神识沉入镜中，开始勾勒玄霜岛的地形，“等他们的注意力被引过去，我从西边的暗礁潜进去。“

　　白灵盯着他眼下的青黑，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如果暗影......“

　　“他要的是我。“罗羽打断她，“只要我活着，他就不会让血阵提前自毁。“他的声音放软些，“白姐姐，凡骨修士的命，不能再像草芥一样被碾碎了。“

　　白灵的喉咙发紧。

　　她望着罗羽转身走向血阵的背影，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杂役房啃冷馒头的少年——那时他总说“凡骨也能修仙“，现在他说“凡骨也能改天道“。

　　而此刻，他的背影比当年更单薄，却也更坚定。

　　血雾在罗羽面前翻涌，他能清晰听见古殿方向传来王瑶的咳嗽声。

　　那声音像根细针，一下下扎在他心口。

　　他咬破舌尖，用血腥味压下涌上来的焦虑，将青铜镜贴在眉心。

　　混沌空间的力量如潮水般涌出，在血阵外围勾勒出一条泛着青光的轨迹——那是他模拟的灵脉波动。

　　“轰！“

　　东边血雾突然炸开，三道化神期修士的身影破雾而出，他们的法袍上绣着玄风殿的暗纹。

　　为首的老者盯着那道青光，狞笑着挥出手中的破阵锥：“小崽子，还想玩金蝉脱壳？“

　　罗羽藏在暗礁后的身影顿住。

　　他望着那三人追着青光往东而去，刚要松口气，识海中突然传来刺目的痛意——是王瑶的锁魂印，第七道封印，碎了。

　　“阿瑶！“他低喝一声，再也顾不得隐藏，周身混沌之气爆发，直接撞开西边血雾。

　　血雾中的骨钉刺进他的手臂，在皮肤上留下细密的血珠，却被混沌之气瞬间修复。

　　古殿的门在他面前轰然洞开。

　　王瑶跪坐在地，星陨剑插在身侧，她的衣襟浸透鲜血，锁骨处浮现出黑色的锁魂印纹路，正顺着脖颈往脸颊攀爬。

　　苏浅半跪在她身后，左手持淬毒刃抵住一名黑衣修士的咽喉，右手还在往王瑶后心输送灵力，她的额角全是冷汗，发梢滴着血。

　　“罗大哥！“苏浅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仍保持着冷静，“他们有六名元婴修士，青岩队长......“

　　“青岩还活着。“罗羽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冲过去将王瑶抱进怀里，指尖按在她的锁魂印上，混沌之气如温泉般涌进她体内，强行压制住蔓延的黑纹，“阿瑶，撑住，我在。“

　　王瑶缓缓抬眼，嘴角扯出个虚弱的笑：“我就知道......你会来。“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玄风殿的人说......暗影在岛心的无妄石......“

　　“我知道。“罗羽将她交给苏浅，转身取出储物袋里的聚魂幡，“苏浅，带阿瑶去密道，我挡住他们。“

　　苏浅咬着唇点头，刚要抱起王瑶，殿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整座古殿开始摇晃，瓦片簌簌坠落，罗羽的神识扫向岛心方向——无妄石的位置，一道漆黑的身影正缓缓升起，他的手中握着半块染血的噬魂锁，锁上的纹路与罗羽识海中的刺痛完全吻合。

　　“罗羽小友。“那道身影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来得正好。“

　　罗羽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终于看清那人的面容——竟是三年前在玄霄殿见过的扫地老者。

　　此刻老者的双眼泛着幽绿光芒，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嘴尖牙：“我等这一天，等了三百年。“

　　“暗影。“罗羽将聚魂幡插在殿门前，混沌之气在周身形成护罩，“你不该亲自来。“

　　“哦？“老者抬手，噬魂锁在空中划出黑芒，“那你猜猜，是你的混沌空间快，还是我的噬魂锁快？“

　　罗羽的神识扫过殿外——青岩的虎符已经碎成齑粉，最后一名仙卫倒在血泊里。

　　王瑶的锁魂印还在他识海灼烧，苏浅的淬毒刃在密道入口泛着冷光。

　　而他面前的老者，正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脚下的青石板就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噬魂锁的黑芒裹挟着腐臭气息劈落时，罗羽的混沌护罩正泛起细密的裂纹。

　　他能清晰听见暗影喉间溢出的嗤笑，像淬了毒的针，扎进他因王瑶伤势而紧绷的神经里。

　　“以为用混沌空间引开玄风殿的化神修士，就能偷摸救走那两个女娃？“暗影的左手骤然膨胀，指甲化作尺长的骨刃，“三百年前我就说过，凡骨修士的命——“他的骨刃擦着罗羽左肩划过，在护罩上撕开半道缺口，“——连给我垫脚都不配。“

　　罗羽的后背抵上殿门，额角渗出冷汗。

　　他的神识始终黏着王瑶的方向，能感知到她的心跳正以危险的频率跳动，像风中残烛。

　　此刻他终于看清暗影的破绽：每次挥出噬魂锁时，其左臂总会先泛起一丝青灰——那是当年在幽冥谷被他斩落半片魂晶的旧伤，三百年都未愈合。

　　“那就让你看看，凡骨修士的火。“罗羽低喝一声，舌尖再次咬破，腥甜的血混着混沌之气涌进丹田。

　　他的眼底腾起赤金火焰，那是凡骨血脉中最暴戾的怒焰，不到绝境，他从不愿轻易动用。

　　暗影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退，可噬魂锁的黑芒刚收回半寸，罗羽已如离弦之箭冲来。

　　赤金火焰裹着混沌之气灼烧空气，在两人之间拉出一道扭曲的光痕。

　　“啊！“

　　惨叫刺破血雾。

　　暗影的左臂齐肩而断，骨茬处翻卷着焦黑的魂晶碎片。

　　他踉跄后退三步，右掌按在无妄石上，血雾突然沸腾起来，“小崽子，你敢——“

　　“我敢的多了。“罗羽擦过他身侧，混沌鼎碎片在掌心转了个圈，将暗影的嘶吼截断在风里。

　　他冲向古殿的脚步带起残影，衣摆被血雾撕成碎条，可他不在乎——王瑶的心跳已经弱到几乎要消失。

　　古殿内的景象让他的呼吸一滞。

　　王瑶瘫在苏浅怀里，嘴角的血还在往下滴，锁骨处的锁魂印黑得发亮，几乎要漫过她的眼尾。

　　苏浅的淬毒刃掉在脚边，她的右手还按在王瑶后心，指尖却已泛白——她在强行用自身灵力镇压那道黑纹，哪怕这会抽干她的修为。

　　“罗大哥......“苏浅抬头，眼底的倔强碎成星子，“阿瑶说......说你最怕看她哭，所以她咬着唇不肯喊疼......“

　　罗羽的喉咙像塞了块烧红的铁。

　　他轻轻接过王瑶，她的体温烫得惊人，却比三年前在寒潭救她时轻了许多。“阿瑶，“他吻了吻她发顶，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我带你去个暖和的地方。“

　　混沌空间的入口在他掌心浮现，泛着温润的白光。

　　苏浅刚要跟进去，却被他按住肩膀：“你也进去。“

　　“那你呢？“苏浅抓住他的衣袖，“血阵要自毁了，暗影的伤......“

　　“我还有事要做。“罗羽将两人轻轻推进空间，看着入口闭合的瞬间，王瑶的手指突然从缝隙里伸出来，碰了碰他的手背。

　　他的眼眶发热，却在空间彻底闭合前别过脸去——他不能让她们看见自己此刻的眼神，那里面有太多未说出口的“对不起“。

　　“大人！“

　　青岩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罗羽转身，看见那个浑身浴血的小队长正拖着玄铁枪踉跄而来，身后跟着不足十名仙卫，个个铠甲破裂，伤口还在渗血。

　　“带他们走。“罗羽指了指混沌空间的入口，“从暗礁的密道出去，白灵在太初阁等你们。“

　　“那您......“青岩的喉结动了动，玄铁枪在地上磕出火星，“属下愿与大人同死。“

　　“同死？“罗羽笑了，却比哭还难看，“我要的是让凡骨修士活，不是陪我死。“他拍了拍青岩的肩，“去告诉白灵，就说我兑现了当年的话——凡骨，能改天道。“

　　青岩的眼泪砸在铠甲上，溅起细小的血珠。

　　他对着罗羽重重磕了个头，转身吼道：“走！“最后几名仙卫跟着他冲进密道，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血雾里。

　　罗羽独自走向岛心的无妄石。

　　风卷着血雾掠过他的脸，他能听见暗影在不远处喘息，能听见玄风殿的化神修士正从东边折返，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战鼓，一下下敲打着天地。

　　“是时候了。“他低吟一声，指尖按在胸口。

　　那里有一道淡金色的纹路，从心脏蔓延到锁骨，那是凡骨血脉觉醒的印记，也是他最后一张底牌。

　　天地突然安静下来。

　　血雾开始凝结成红色冰晶，无妄石上的往生咒突然倒转，发出刺耳的尖啸。

　　罗羽的皮肤下泛起金色光流，每一道都像活过来的龙，在他体内翻涌。

　　他的头发根根竖起，眼瞳变成纯粹的金，连混沌之气都被染成了鎏金色。

　　“这不可能......“暗影的声音带着颤，“凡骨......怎么可能觉醒血脉怒焰......“

　　罗羽没有回答。

　　他抬头望向天际，那里有阴云正在聚集，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而他知道，比阴云更可怕的，是即将到来的——

　　“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云端传来。

　　罗羽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看见玄风长老踏着虚空而来，广袖翻飞间，竟将翻涌的血雾压出一片清明。

　　老者的目光扫过他身上的金色纹路，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风突然大了起来。

　　罗羽望着那道身影，终于明白为何暗影敢亲自涉险——原来真正的杀招，从来都不是血阵，不是噬魂锁，而是这个藏在幕后三百年的玄风长老。

　　而他的血脉怒焰，此刻才刚刚燃烧到最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