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痛啊。

　　身上哪里都没有受伤。但是，欧阳雪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心痛。

　　不知道，只是跑着。没有目的地。根本没打算去安全局，而且既然向顾城坦白了真相，就再也回不去了。而且——

　　——说得那么过分……。

　　她想起来，用力咬着嘴唇。他是怎样的表情呢虽然很在意，但不想去想象。

　　突然受挫。她无法恢复失去的平衡，双手撑在人行道上。

　　意料之外的事态让她心跳加速，身体僵住了。从嘴里呼出的气很凶，好像不是自己的。她紧紧地闭上眼睛，用力握住地面上发热的手掌。

　　然后站起来。应该是这样。

　　“喂，你在干什么”

　　从背后绕到右肋的手臂，强行将欧阳雪的身体抬了起来。然后，传到耳朵里的，毫无疑问是最不想见到的他的声音。

　　“……放开我!”

　　他没有回头，甩开了手。手背传来肉拍打的触感，同时从背后传来苦闷的声音。

　　虽然是人形，但由于受到刻在心脏上的楔术式和编入异族基因的影响，其身体机能远远超过常人。

　　这是毫不留情的一击。她转过身，看见顾城用右手遮住了脸的下半部分。

　　她战战兢兢地看着刚才打到他脸上的自己的手背。上面沾着点点红色的水滴。

　　“啊……不要……”

　　视野严重扭曲。大脑摇晃。空白之后，她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是贯穿顾城的那一幕。

　　她的脚不由自主地摇摇晃晃。不逃跑的话，脑子里响起了警钟。

　　蓦然发现，那里不是刚才的巷子，而是开阔的广场。意识到的时候，呼吸已经急促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逃走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股罪恶感压在了她的双肩上。

　　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气力耗尽的她，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广场上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她还是忍住了。

　　又变成了一个人。在研究所的时候没有特别的感觉，但现在不同了。

　　和那时相比，一切都变了。

　　这让她很恨。最重要的是。

　　“……这种心情，不知道就好了。”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抱住自己的身体。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不太顺利啊，我真笨。”

　　顾城目送着瞬间消失的欧阳雪的背影，叹了口气。

　　虽然鼻血已经止住了，但隐隐作痛。但更让他不安的是欧阳雪攻击后的表情。

　　他想起来，咬了咬嘴唇。一定是想起来了吧。

　　一样。被负罪感折磨的自己。

　　自己得救了。所以，这次必须成为拯救一方。不，他想成为那拯救的一方。

　　所以他赶了过去。

　　回到冤罪缠身的她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她呆呆地坐在长椅上，发现广场上一个人都不见了。

　　突然，她抬头看了看天空。

　　这个城市今天也是阴天。虽然知道这是个晴天比原来少的国家，但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再次把脸放回广场。

　　于是，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那里。距离约有十步远。他直直地看着这边。

　　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接下来，她确信他确实在那里，于是复杂的心情在全身上下奔涌。

　　他看着僵硬的她，深呼吸。然后，一脸困惑地开口道。

　　“……对不起，我有话跟你说，可以吗”

　　空旷的广场上，有一对男女浅浅地坐在长椅上。

　　两人之间隔着一人的距离，右侧的少女双腿并拢，垂下眼睛，左侧的青年微微张开双腿，两肘撑在双膝上。

　　脸就像在窥视少女的脸。

　　基于之前的反省，她委婉地邀请了他，总之谈话还是顺利进行了。

　　但顾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保持着苦笑的表情，思考着该如何组织对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出息。

　　“……你在家里说的话，是真的吗”

　　他咽了咽口腔里的口水，挤出一丝疑问。对此，她的回答是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也看到了吧，那就是我的全部。”

　　像是呜咽的声音。听了这话，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是吗……”

　　必须说点什么，拼命思考的结果就是这个。

　　接着是沉默。说不出话来，就像被灌了铅一样。她感到如坐针毡，垂下了头。

　　“……为什么”

　　被挤出来的声音，抬起头。欧阳雪紧咬着嘴唇。我注视着他，他的肩膀在微微颤动。

　　“你为什么追上来”

　　接下来的问题让他皱起了眉头。答案是肯定的。

　　“那是因为担心你……”

　　“别管我!”

　　强烈的语气打断了他的话。她像堰塞湖断了一样，大叫起来。

　　“你看到的我那个样子，做那样的事，为什么还要担心我一般来说离开我不更好吗你明明不想有逃亡的生活，明明那么胆小，但却追来了!我已经不知道我自己了啊，我……该怎么办”

　　她的身体正对着前方，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向前倾。淡紫色的瞳孔颤抖着，无助地望着这边。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

　　“……你讨厌我啊，顾城。你也和我一样，身体有毛病，为什么只有我这么丑你总是那么温柔，那么温暖……为什么我，我这么溃烂”

　　她抓住他双肩的手掌，像幽魂一般冰冷。对此，顾城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被夹杂着羡慕和嫉妒的声音压倒了。

　　“……要是没和你相遇就好了。”

　　抓着他肩膀的手滑了下来。突然，她的表情变了。

　　“你好像很喜欢模仿别人啊。是书看多了吗”

　　突然插话的人，毫无掩饰地露出嘲笑的表情。

　　两个人都把脸转向那边，发现身后站着一个留着金发的男人。

　　这名男子身穿以蓝色为基调的国军执勤服，肩膀上没有军衔，取而代之的是老鹰的徽章。

　　结合男人刚才的话，顾城瞬间做出了判断。

　　——和上次一样，是安全局的刺客吗!

　　同时跳起来，想要站在男人和欧阳雪的直线上。这是没有任何计算和计划的瞬间行动。

　　但是，瞬间就会被摧毁。

　　当他站起来，踏出一步想要保护欧阳雪的时候，他的腹部受到了几次冲击。

　　由于难以忍受的疼痛，连声音都说不出来，从膝盖上摔了下来。然后，伴随着强烈的不快感，胃液倾泻在眼前的草坪上。

　　“城!”

　　她的叫声听起来格外遥远。虽然能感觉到后背的触感，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是不合格的产物，顾城。像你这样软弱的人，不可能成为我们的一员。”

　　混浊的意识中，传来男人的声音。他连擦都不擦沾满胃液的嘴，抱着决一死战的心情抬起头。

　　“……你这个混蛋……”

　　他想通过眯起摇摆的眼睛来稳定焦点，但还是定不下来。男人已经不看他了。

　　“来吧，零号。你应该待的地方不是安宁与寂静飞扬的这里，而是只有斗争与谋略的世界。”

　　真想大喊一声，别开玩笑。但是，从他口中吐出的并不是雄辩的抵抗之词，而是粗粗的喘息和干咳。

　　“……好吧，我去，我应该去的地方。”

　　拼命调整呼吸的顾城听到的，是难以置信的欧阳雪的话。

　　背在背上的朦胧感觉消失的同时，她的脚步声和穿过自己的下肢转移到模糊的视野里。

　　“再见了，城……我已经受够了。”

　　微弱的低语。抬起石头般沉重的头，她已经站在男人的身旁。

　　两个人都没有回头，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了。

　　水滴滴落在散发着异臭胃液的公园里。起初是很长的间隔，但很快就变短了，弄湿了他的身体和他所在的地方。

　　“……是吗”

　　他握着拳头，把剪得很短的草卷进去。

　　心中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感情，又与既存的感情混合在一起，旋转着旋涡。顾城几乎要被那漆黑的洪流淹死了

　　“可恶!可恶!可恶!”

　　向着仿佛转移心境的颜色的天空咆哮。接着咳嗽起来。打在身上的雨点格外疼。

　　雨暂时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