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说到阎君命将卷宗与玄纶看过,玄纶看那卷宗上写道:庚寅年四月,胡人侵我楼兰。楼兰王遣使求援,朝见相左,众议纷然,上意未决,而略以自安为重。使臣见上有恬然之色,乃跪而进曰:“下国虽小,而为西域之咽喉,行李往来,车马辐辏,无不使于垣下。执事今束手不救,则玉门外自接胡尘矣。”上遂使石牙将兵二十万西援,六月,入楼兰。两军相持,旬月不能退敌。时有内臣进曰:“西北严酷,须以棉衣御寒。”上曰:“择一武吏往。”对曰:“不若太子往。”上曰:“太子,国之储君也,岂可以一蟊贼而轻动?”对曰:“吾主独不见触龙说赵太后之事乎?今太子位尊而无功,俸厚而无劳。籍此赴边之机,谨以输运辎重之绵力,而戴军前斩将之大功,曷为而不往?”太子乃行。太史闻之,叹曰:“太子骄矜跋扈,目无纲纪,上屡责之而不改之。胡人悍勇,吾见其出而不见其还也!”十一月,太子至楼兰。
楼兰王郊迎之,贡牛羊酒馔以劳军。太子以其荒服之外,倚车辕而睨之,王之侍卫怒目嗔之,睚眦尽裂。太子惧,攀扶而下,谢曰:“路远,得腿疾,王勿怪。”与之并行入寨,主帅石牙与副将定国具酒宴款待,宾主谈笑甚欢。忽探马来报,胡人距我十里。石牙急令军士浇灭火烛,太子方酒酣,笑曰:“胡人仅以匹夫之用,安可敌我上国天兵哉?”左右力劝,终倨坐不动。胡人见火光,发矢如蜂。石牙命兵士举盾牌掩蔽。太子惶恐奔逃,胡人射杀之。
边报入京,龙颜震怒。适胡人退,遣内侍持令军前,罪之曰:石牙军纪不严,致太子不复,遂囚之。定国忿其不平,乃密谋杀使救之,乃阴告于石牙。石牙谢曰:“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宁可君负臣,不可臣负君。”定国曰:“‘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太子自寻死路,宁可加罪于将军?”石牙曰:“我之父母妻子皆在京都,我一人死不足惜,而九族之人更何罪也?”竟执意不从,次年二月返京。上欲斩之,群臣死谏,乃投诸天牢,八年而死,时人谓之自毁长城。太史记之曰:“石牙一死,北天折柱。”上又诏命定国还京,遣使赐之鸩酒。定国笑而叹曰:“期年,终及与死难。”遂饮鸩而死,左右使者皆掩泣。
自古道“伴君如伴虎”,在朝廷当差之人就好比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谁晓得哪一日捋着虎须,他一张口连骨头都不带吐的。想我等小民日日担心柴米油盐,殊不知中丞宰辅更要担心身家性命哩。由此观之,我等小民倒比那些峨冠博带的卿士要稳重得多了。然而眼下随便一个读书人都想着入仕进取,消减了脑袋往公门里钻,指望搏得个“要路津”,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岂不知冠子越大,补子越花,离死路也越来越近。保不齐哪一日脑袋搬家,说不定还要拽上七大姑八大姨做垫背,人家死得可不冤枉?要说有些官员还真防患于未然,他先想方设法把父母妻子都送到外邦,再把家私分批转运出去,一个人在天朝做个实实在在的“裸官”,留下几两银子几间房,再讨几个姨太太,若是哪一日风声不对,便两脚抹油一阵风似的走了。朝廷就是想奈何他,连个屁也抓不着他的,反而为着面子还要替他遮遮掩掩。正是“草民无远见,高人有巧智”,我等小民唯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罢了。《中兴乐》词云:
狡兔三窟雀五窠,州官竟海移窝。
妻妾儿孙,皆在陀罗。
贪赃千万不多,花得过。
东窗事发,抹油开跑,奈我如何?
玄纶忙问阎君道:“小生来时定国方才到任,为何八年之事便已经写得明白?”阎君道:“正所谓‘冥冥中自有天定’,岂是你凡夫俗子所能知道的?”玄纶道:“此案未发,如何审理?”阎君道:“文案见此案关系重大,不敢怠慢,所以禀告于寡人。定国乃公子结拜兄弟,所以特来向公子请教。”玄纶道:“于理我当回避才是,何以又来问我呢?”阎君笑道:“公子深明大义,绝不会心怀偏袒。”玄纶道:“既然如此,请容我一言。”阎君道:“愿闻高见。”
玄纶道:“定国之言得之,太子刚愎自用,目无军纪,实乃自速其死,不可加罪于旁人。石牙与定国虽有失于护驾之责,然而进谏之责已尽,罪不至死。上命虽严,其情可悯,请阎君法外施恩。”阎君道:“公子高见,寡人也是此意。左右,与我取阴阳簿来。”阎君将朱笔一挥,说道:“寡人已将太子改为西北水土不服,感染风寒,不治而死。石牙与定国忠勇可嘉,特加延阳寿三纪。”玄纶跪谢道:“阎君英明如此,人间不平之事,死后有望矣!”诗云:
黄泉路过望乡台,阎殿公门八字开。
君看奈何桥上雨,都从冤苦望中来。
阎君笑道:“多谢公子称美,然而阳间世风日下,疑案众多,阴司人手有限,不能在案主生时一一化解,直至阴司才得以论处,实在难称圆满。”玄纶叹道:“能尽之力已尽,何憾也?”阎君笑道:“汉文景时,十日来告状者一二,今一日来告状者数十,阴司已不堪其扰。公子还阳后还须好生劝说世人努力行善,酆都之狱满矣!”玄纶道:“小生自当恪尽绵薄之力,为生人警,为来者教。”阎君道:“时候不早,黑白无常,为寡人送公子还阳去。”二人喏喏领命,玄纶向上拜道:“今日得见酆都气象,今生了一夙愿,小生告退。”阎君笑道:“不送。”
想诸君久闻黑白无常之名,如雷贯耳,而不知其到底为何人所化,且听小子与诸位解说一二。白无常名曰“谢必安”,寓意酬谢神明则必安,黑无常名曰“范无救”,寓意作奸犯科则无救。二人在阳间本是结义兄弟,侠义正直,除暴安良,死后阎君怜其耿介,便授为捉鬼二使。这二人各着黑衣和白衣,吐一卷长舌,戴一顶高帽,手上各拿一根打鬼棒,一根锁鬼链。白无常一副笑脸,黑无常一副凶脸,世人常称为黑白二爷。二人同出同行,专拿寿尽之人入阴司轮回。恶则恶拿,善则善引,白无常属阳,捉男鬼,黑无常属阴,捉女鬼。诗云:
莫道人间事不平,酆都律法最分明。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话说二人一路上对玄纶毕恭毕敬,玄纶倒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谢必安道:“公子乃冥府贵客,我二人怎敢怠慢。”玄纶笑道:“小生不过一介书生而已。”范无救道:“公子日后荣登仙界,有何使唤之处,我兄弟二人定当尽力。”说着,二人一左一右两边夹起玄纶,一路御风而行,说话已到了戈壁滩上。时已深夜,玄纶远远看到路上有一行人打着灯笼向前缓缓而行,因说道:“二位阴帅,我等且不要在天上飞了,小生这双脚离了地,心里一刻也踏实不得,两眼多要叫血给冲晕了,还是双脚履地行得爽利。二位阴帅看那里有几个人,我们且不妨上去与他们攀个话儿。”谢必安与范无救相视一笑,便把玄纶轻轻放下,朝那一行人走去。
玄纶觉得好生奇怪,只见这一行七人列成一行,每人穿一件黑袍子,戴一顶大毡笠,走在后面的人用左手搭在前面一人的肩膀上,右手提着灯笼,背上还有一个小竹篓,里面放着许多瓦罐,最前面一人拿着手杖,七人步履如一,慢慢腾腾地向前行走,脚踩在地上没有一点声响。玄纶笑道:“我看这几人竟不像是在赶路,倒像是在耍滑稽戏,然而瞧上去又有点瘆人。”谢必安笑道:“公子何不上去与他们打个问讯?”范无救道:“公子休要听这厮玩笑,这可不是耍的。”玄纶道:“小生一向行得正,做得端,纵是鬼魅,焉敢欺善人乎?”正是: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惊鬼叫门。
玄纶走近向七人施礼道:“诸位先生,小生有礼了。”那七人只管向前走,却不睬玄纶。玄纶又上去施礼,七人还是行走不顾。只听范无救咳嗽了一声,七人方停下脚步,齐刷刷跳转身来立定。玄纶不看则已,一看却猛然一惊。你道为何?原来这七人个个面色苍白,两眼漆黑,皮肤干裂,衣衫褴褛,三分似人,七分似鬼,若非旁边有黑白无常二人,玄纶早就吓得撒腿开跑了。这七人就是有名的“惩恶七公”,每到中元之夜便出来行走,专拘恶人魂魄。
诸君听说,这七人原来在世时都是瞎子,且各犯一条罪责,分属“嗜杀”、“叛国”、“贪冒”、“邪淫”、“偷盗”、“妖蛊”、“不孝”之条,死后冥王便罚这七人每年中元夜出巡一次,捉拿世间犯下这些罪责之人入阴司。这七人虽然眼瞎,然却能探知邪恶之气,把人魂魄捉来放在瓦罐里。若有一人捉满千人之数,便许他重入轮回之中,再从千人之中选一人替换之。故而古往今来,年年此夜巡游不辍。玄纶至孝之人,鬼神敬仰,所以七人都不去搭理他,只是自行自路,以求早满千人之数,脱此徭役之苦。只为黑白无常召唤,方才驻步听命。诗云:
三班常把六房嗔,官大一级压死人。
宰相肚中游得过,州官脚下意难伸。
谢必安把上项一一说与玄纶知道,玄纶笑道:“阴司尚有此职务,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范无救道:“还不与公子见礼。”七人微微弯腰鞠躬,玄纶笑道:“七位阴差辛苦,不必拘礼,敢问诸公今夜所拿何人?”七人不语,范无救道:“就从恶老大开始,一一报来。”大伯道:“卑职拿了一个杨姓无赖,此人穷凶极恶,恶贯满盈,三年之间作案二十六起,共杀六十七人。但凡一入家门,不论男女老幼全部灭口,尤其杀死女子后还要再行奸污。此等人着实是天理难容,前几次被他逃脱,今次拿来定要打入十八层地狱,叫他永世不得超生。”玄纶正色说道:“必要让他在地狱中油煎火炼,化骨成灰,捣灰成粉,方可消死者之恨。”谢必安道:“这是自然,阴司必有公断。只怕冥曹里的手段,酷辣到公子亦闻之胆颤哩。”诗云:
约法三章自汉朝,杀人抵死有明条。
苍生本是乾坤造,罪犯天功势不饶。
范无救道:“二伯,你也说说。”二伯道:“禀无常爷,下官拿了一个徐姓大官来。此人乃是我朝兵部员外郎,熟知国家方略及敌国反间。今一出逃,干系重大,我机密事议已曝于蛮夷,危急疆海。因此下官将他拘来,正要入阴司审问。”玄纶怒目嗔道:“叛国之人罪在不赦,节操比妓子尚且不如,绝无姑息之理。人生在世,忠君爱国即如食饭饮水一般本分。竖子乃敢将亿万生民陷于险地,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若不死,天理不存!该死,该死!”诗云:
浩荡江山不足夸,炊羹饮水是中华。
犹能郁郁怨皇室,不敢翻身叛国家。
谢必安道:“公子且莫动怒,阎君自然不会饶他。三伯,你接着说。”三伯道:“下官拿了个刘姓官员来,他本是本朝工部尚书,只因假公济私,贪赃枉法,把朝廷修桥补路的八亿款项中饱私囊,致使道路坍塌,行人坠亡,所以下官把他拘来问罪。”玄纶拍手称快。诗云:
拆桥补路路难平,买路钱多不敢行。
上诫金银多障志,焉知小吏本无情?
玄纶又问道:“四伯拿了何人来?”四伯幽幽一笑,说道:“回公子的话,下官拿了个文姓的官员来,这小老儿可是个风流鬼,人虽老,那话儿可不老呢。”玄纶听到这当儿,赶忙啐了一口。范无救斥道:“你这死老鬼不许耍刁儿,越老越学得油嘴滑舌了,有话快正经点说来。”四伯诺诺连声,接着说道:“这小老儿在当地算是个长官,但凡青楼红馆里有些姿色的妓女都淫遍了,若是有外地的歌女前来赶场走穴,多要跟他过一夜才许他去讨生活。这厮在任十一载,床上躺过的女子不说一千也有八百,比我在世时还要风流嘞!”玄纶掩嘴大笑,范无救道:“你这个色老鬼好不正经,死都死了这么多年,还不忘提‘当年勇’哩。”诗云:
弹冠相庆上名楼,十载寒窗作下流。
治国安邦无一策,官官只识诵雎鸠。
谢必安道:“五伯,你且说来。”五伯打一躬道:“小人收获颇丰,一举拿了三个刁蛮的农夫来。这三人只因贪嘴,竟私入江南贡果花园,偷取西域紫金蟠桃树上的蟠桃,故而小人将其抓来。”范无救道:“不过几个桃子而已,也犯不着大动干戈。”五伯道:“无常爷切莫小看了几颗桃子,个个都价值千金嘞!这一片林子里总共只有二十来棵桃树,每一棵上结不上三十个桃子,个个都是宝贝,通要送到宫里去,供皇上和皇后娘娘享用嘞!这私盗贡品可是要灭门的大罪,所以小人将他们拿来。”玄纶笑道:“这几人盗窃时只当是寻常的桃子,哪里知道市值天价?这几人把桃子偷来自己食用,也不想去卖钱,可见其不知,所谓‘不知者无罪’,小生敢请二位阴差高抬贵手,放过这几人。”五伯作难色,范无救道:“我看公子说得在理,还不放人。”五伯把背篓里的瓦罐拣一拣,挑出一个,把瓶盖一开,只见里面三缕青烟飞出,化作三个人影,在空中朝玄纶遥遥一拜,便向东南飞去了。五伯见了懊丧不已,玄纶笑道:“五伯不必挂怀,世间贪小利者多矣,我看七人之中,你是最容易圆满的。”诗云:
朝朝无事色匆匆,走遍全城肚不空。
红白婚丧随软饭,青黄时节打秋风。
六伯笑道:“卑职连日来也颇有斩获嘞。”谢必安问道:“六伯请说说看。”六伯捋了捋长须笑着说道:“小人拿了一个姓李的半仙来,这人专一在世间传授‘法轮大法’。号称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古今中外无所不晓,看病捉妖不一不能,生财聚宝无一不会,人都称他作活神仙,要给他立碑作传,流传百世嘞。”范无救道:“既然此人如此能耐,你怎么错把他拿来了?”六伯道:“二位有所不知,此人道行虽高,然而心术不正。他私下里以传教之名收买人心,意图违逆谋反,若是部下有了二心就要罚他自焚而死,所以小的把他拿来。”玄纶道:“六伯此举甚善。此等妖人道法愈高为祸愈深,正该请他到阴司里磨炼磨炼,消一消邪气。”诗云:
自古机深祸亦深,文宣不正有邪侵。
天王教主随时起,莽莽乾坤谁可任?
玄纶又问道:“七伯拿了甚么人物来?”七伯道:“小老儿是七人中最没用的,只能挑几个不孝子女来与冥王出出气。”范无救道:“你这老骨头竟敢对冥王出言不逊,我看你这官儿是当到头了。”七伯连忙跪下,绷冬绷冬地磕头道:“小老儿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污蔑冥王啊。还请两位无常爷高抬贵手,念在小人年事已高,说话糊涂,放小老儿一马。小老儿再凑一百零八之数就能功德圆满,还阳之后一定日日给二位老爷烧纸念经,只求二位阴帅手下留情,饶我此番,下次绝不敢再犯。”其余六人也都帮着求情,玄纶向二位无常笑道:“小生也给他说个情,要是他拿人拿得在理就饶了他,二位看……?”谢必安道:“既然公子为你求情,你还不快快如实说来。”七伯谢过玄纶,方起身说道:“小人拿得三个不孝之子来。这三人乃是傅氏三兄弟,父亲早亡,家中只有八旬老母。只因母亲年老体弱,三人都不愿意赡养,把老母一人遗弃街头,不问生死。小老儿心怀不平,耻其腌臜无赖行径,故把三人拿来。”
玄纶问道:“老夫人现在何处?”七伯垂头禀道:“小老儿只管拿了这三人来,竟没顾得上老夫人。”玄纶道:“你且把这三人放出来。”七伯不敢违拗,便把三人魂魄放出来。三人看见阴司人物,哪有不跪之理。三人齐刷刷跪下磕头求饶,玄纶道:“我要治你们三人不孝之罪,你们可有话说?”三人只是磕头,不敢推脱。玄纶道:“我本欲把你们送入阿鼻地狱受罪,然而你等一死,老夫人晚年无人奉养,是我杀生之过。我若放你等还阳,可能在老夫人膝前尽孝否?”三人磕头出血道:“小人再不敢忤逆不孝,这就把老母接回家中,好吃好穿地供着,更不说一个‘不’字。”玄纶道:“‘事父母几谏’。”老大慌忙应道:“莫说‘几剑’,连‘一剑’也不敢的。”老二老三也连声附和,玄纶笑道:“好了,放这三人回去罢。”范无救道:“恐怕不妥,我看还是到阎王殿上审过再放不迟。”谢必安道:“阴法无情,这三人一入鬼门关,还能回头么?恐怕老夫人早就饿死街头了。”玄纶笑道:“我也正是此意。”那三人又向玄纶并二位无常磕头称谢,玄纶一挥手,三人方敢起身化作一道烟气飞转而去。诗云:
自古人伦重耄年,德行百善孝为先。
乌鸟犹知爱父母,禽兽儿孙何悍然!
《老子》曰:“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智,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或是人人浑浑噩噩,敬鬼神,敬天地,则国家大治;或是人人大彻大悟,知良心,知德行,则国家大治。而今之民,所知者既多而又不足,以为神鬼不存,天地无知,所以无所畏惧。无惧则无节,无节则无行,每至四下无人之际,正是邪思罔极之时。然此等小打小闹尚不足以动摇国本,除是那些家有余财,身有余闲的纨绔子弟,仗着祖辈父辈的权势,以为没人可以奈何得了他。岂不知“人在做,天在看”,生时不得报,死时也有报。《老子》曰:“治大国如烹小鲜”,执事者若厉魄烩一鲸豚,则些许蜉蝣小蝦岂敢不终日蜷而抱曲?《太平年》词云:
中州今岁多骄仆,往往哀民哭。
公堂朝夕秉明烛,闭门绝案牍。
恶犬伤人犹狺嗾,背靠千钟粟。
犹此不杀戮,律法谁瞩?
今日夕阳已斜,话说至此散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小子明日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