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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寒筠七夕近芳泽 玄纶中元游地府

枕石旧梦 太平小物 7004 2024-11-14 07:59

  昨日说到玄纶与诗瑶在麦田里共赏七夕夜色,本来男才女貌双双羡煞旁人,然而二人今秋离别在即,诗瑶思之不禁潸然泪下。玄纶在一边并不说话,只是这样默默地把他抱在怀里。且不说玄纶与诗瑶触景伤情,那边寒筠与殉香却正花前月下,软语温存。殉香笑着问寒筠道:“你说这漫野星光,天上共有几颗星星呢?”寒筠笑道:“我只见两颗。”殉香问道:“哪两颗?”寒筠道:“老人说人间有多少人,天上就有多少颗星。一个人出生了,天上就会多一颗,一个人死了,天上就会少一颗。今夜这漫天繁星,我只见一颗是你,一颗是我。”正是: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殉香莞尔一笑道:“那怎么见得哪一颗是你,哪一颗是我呢?”寒筠道:“我这里倒有个妙法儿。”殉香道:“你说说看。”寒筠道:“你先盯着天上看一会儿,然后心里默默地念一声‘亮’,你的那颗星就会忽地闪一下。”殉香笑道:“真的假的?”寒筠笑道:“你若不信,不妨试试看。”殉香看着寒筠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将信将疑地向天上望去,心里默默念了一声“亮”,果然见西北角上有一颗星忽地一闪,因兴奋地推着寒筠笑道:“果然灵得很嘞,你看哪一颗就是我的星。”便朝天上指给寒筠看,寒筠笑道:“老人家说过的话,自然是不错的。”

  殉香又问道:“那么你的是哪一颗呢?”寒筠道:“我还没有看过呢。”殉香撒娇道:“你也试试看嘛。”寒筠笑道:“好好好,那我也姑且一试。”寒筠心里念了一声“亮”,忽见东南角上一颗星蓦然一闪。寒筠道:“你看,我的那颗在那里。”殉香道:“怎么咱们俩隔得这么远?”寒筠笑道:“管他呢,只要我们此时相依相偎就好了。”说着,便伸手抱住殉香,在他耳边说道:“这法子不过是我一时杜撰出来哄你玩的罢了,你可不要当真。”殉香推开寒筠道:“腌臜鬼,就知道拿我打趣儿。”寒筠笑道:“不打些趣儿,卿卿我我之间,还有什么意思呢?”

  殉香红着脸道:“谁与你是‘卿卿我我’了。”寒筠握住殉香的手,殉香没有挣脱,只是低下头去。寒筠问道:“我对你的这片心,难道你还不知道么?我想你今晚既然肯跟我出来,必然是已经参透了你我之间的缘分。”殉香微微点了点头,寒筠又说道:“我……我想亲亲你。”殉香笑着撇过脸去,寒筠掰过殉香的肩,殉香抬头看了一眼寒筠,便微微合上双眼。寒筠见殉香柳眉似颦非颦,嘴角似笑非笑,朱唇凝脂,粉腮展洁,好不惹人爱怜。因凑过头去,托起殉香的下巴,把殉香轻轻地吻起来。殉香不迎不拒,若张若翕,但恣寒筠所为而已。寒筠吻过一会儿,但觉舌笋濡玉,齿颊留香,因问殉香道:“前次我在燕子楼下想要亲你,你却老大不愿意,怎么今夜就这样顺从呢?”殉香飞红了脸嗫嚅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正是:

  欲揽清波先得月,竟逢江上有潮来。

  寒筠笑道:“怎么就叫‘此一时,彼一时’呢?”殉香娇嗔道:“哎呀,就是‘此时’是‘此时’,‘彼时’是‘彼时’嘛,还有甚么好多问的。”寒筠道:“你不说,我代你说。”殉香笑道:“我看你怎么说。”寒筠说道:“燕子楼下时,众目睽睽,成何体统,此其一不可也;当时你昏睡不醒,是未见允而遭轻薄,故窃以为耻,此其二不可也;既无良辰美景当前,更提不起花好月圆的心思,此其三不可也。有此三不可,所以姐姐必定要问责于我。”殉香笑道:“那你再说说看现在呢。”寒筠笑道:“荒郊野外,夜深人静,天地间唯余你我二人,此其一可也;你情我愿,共谐欢好,正合阴阳交泰之礼,此其二可也;今宵乃七夕佳节,又有漫天星斗,遍野嘉禾,更助雅兴,此其三刻也。有此三可,所以姐姐势要从了我。”殉香笑道:“就会耍嘴皮子。”寒筠道:“孔纥野合而生孔子,不如我们也……”殉香赶忙推开寒筠道:“女子守身如玉,持节如泰山,不为苟且之事。”寒筠道:“早晚通是一样,何必墨守成规呢?”殉香道:“早晚一样,又何必急在一时呢?”寒筠见殉香认真起来,便不敢强求了。

  近世谓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而闺训更视贞重于性命,然小子窃不以为然也。何谓不然也?宋明之前,女子去夫再嫁并无甚大不妥,左不过未必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只是一桌酒,一间房,凑个小小的热闹就罢了。女子自知再醮,并无甚言语,只是安心过活。程朱之后,立“三从四德”,无疑是对女子婚姻极大禁锢。更贻笑大方者,朱老夫子竟与儿媳苟行爬灰之事,实是挥拳自刮,惜不见其面红耳。唯也有此,故当世不兴“从一而终”之桎梏,是为人伦之大辟。然此法一行,颇多女子竟不思自重,以为无羞无耻,无操无节,而世间男子尽可蒙而嫁也。斯大谬也!如此德行,不足为其一人耻,得此妇亦足为其夫之耻也。

  何谓其夫之耻也?及其容貌之盛也,逐后尘者何止数十。而仅以情之相悦,遂许其身,色之衰,爱之驰也,一朝为恶儿所弃,乃欲择一老实男子度日。殊不知女子之所贵者,容貌与贞洁,上者尽付野子,下者嗣得其夫。俗谚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养汝者谁,惠汝者谁,不言自明也。少而得于欢爱,艾而得于豢养,无乃天道公允之失乎?持节非礼,侍夫不贞,古人谓“岂有此理”,或此之谓欤?得此妇,无乃为其夫之耻乎?夫轻薄子不与论也。

  是故君子谓女子以持节为第一,仅失之于性命也。何谓失之于性命也?女子之节,无过于丈夫之节,丈夫之节重于生死,于女子之节则轻之。姻缘有命,死生亦有命,不可固执一端也。故女子有节无节,不可定其生死,一切随缘而化,方为世界之根本,是有此说。诗云:

  闺中最重是矜持,旷野落红背淑仪。

  纵使人夸颜色好,求媒下聘哪家儿?

  话休繁絮。且说七夕之后不过数日便是七月十五,即佛家所谓“盂兰盆会”,道家又名“中元节”者是也。民间只知道这一日家家斋僧放船,却不知其起源,待小子来说上一说,好为诸君解惑。说来话长,当初佛祖居于天竺国祇园精舍时,大目犍连尊者大开法眼,见其生母在饿鬼道中饥饿受苦,便用钵盂送饭给他吃。然而食物未入口中,便化为火炭,不能下咽。目连尊者悲号涕泣,奔告于佛祖。佛祖说道:“你母亲罪孽深重,非是你一人之力可以解脱的。你虽然生性至孝,然而天神地祇、邪魔外道、四天王神也不能帮你,除非十方众僧一齐发威,才能解救。我今教你一个办法:七月十五这一日,你将百味饮食、汲灌盆器、香油锭烛、床敷卧具等物什放于盆中,供养十方大德众僧,请他们施法来解救你的父母亲眷。”

  大目犍连尊者问道:“除我母亲之外,其余人等亦可得解脱么?”佛祖答道:“无论比丘、比丘尼、国王太子、大臣宰相、三公百官、万民庶人,凡是有孝心之人,都可在七月十五诸佛欢喜日中,于盂兰盆中放置百味饭食斋僧布施,保佑在世父母长命百岁,除一切烦恼,去世及七世之父母脱离鬼道,升入极乐世界。”偈曰“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普愿尽法界,沉溺诸有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所以七月十五这一日,百姓多要斋僧礼佛,以为在世父母消除业障,解脱苦厄,已故父母投胎转世,托生富贵。所谓“河灯”,暗含“慈航普度”之意,也是为一切魑魅魍魉指点迷津的意思。

  道家以正月十五为“上元”,七月十五为“中元”,十月十五为“下元”,分别为“天官”、“地官”、“水官”之生日。中元乃是地官之生日,亦是地官校籍赦罪之时。当此日,酆都城鬼门关大开,一切良善鬼魂便都流入世间飘荡。所以民间多行祭祀大礼仪,以求布飨阴间冤魂,安其鬼魄,佑护自己门庭。届此时,又须燃烧香烛纸马,将冥币烧入阴间以供先祖受用。而民间又以此日为“鬼节”,孤人夜行,恐遭小鬼戏弄,事存志怪之书中,诸君观之可玩也。

  且说十五这一日,后山的寺院里大开净坛,庄里许多善男信女都跑去参加盂兰盆会。玄纶本来不信佛,却被诗瑶不由分说一大早就拉了去。历来盂兰会便是佛家第一大盛事,玄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寺里熙熙攘攘,男女优游,诸僧自恣,而主持掌院皆无罪也。诗云:

  佛至中元坛上升,中元坛上陡三层。

  焚香顶礼朝罗驾,引磬扬旗导法乘。

  素面清团随入院,善男信女竟斋僧。

  椿萱岂有他多望,垂老唯求不见憎。

  院子里早几日先立下了三个大坛,分别名曰中元坛,普施坛和孤魂坛,坛上各有五行桌子,每行一张方桌,四张条桌。第一行方桌上供一锡钵盂饭,左右四张条桌并列十余盘果品;第二行中间供盂兰盆一座,以经彰名,表法殊胜,盂兰盆内叠放着甘美的熟蔬菜二十四色,两边的条桌上仍摆放果品;第三行中间方桌上供一大碗净水,碗内浸上几朵鲜花,两边的条桌仍然摆放果品;第四行中间方桌供一大瓶荷花,左右两边的条桌上依然摆放果品;第五行中间方桌供设香案,左右两边的条桌上搁放自恣僧的物品。诗瑶年年与会,玄纶却倍感新奇。

  早粥后,知客鸣大钟三声,禅堂用三板止静,所有僧人及施主皆入坛内。二行者引路旗,二悦众鸣引磬,首领执事八人持小旗,到方丈处分列两班,对面站定,鸣引磬四下,住持上坛,鸣引磬和引路旗的和尚在前,执手炉和捧香碟的侍者在后,随着住持引道旗入坛,在坛的两角站定,住持到香案前拈香,维那举赞,众人唱《盂兰盆经》。诵曰“目连启教,世尊宣扬,钵利罗饭利存亡,脱苦往天堂,妙乐无疆,孝行永流芳。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玄纶环顾四座,见寒筠、殉香、长风、咏荷、婉如、清扬、灵兰、碧月、玉璋、神秀等人都随着主持一起念诵,唯有自个儿如聆天书,不知所云,便趁诗瑶不注意独自溜出闲步。正是:

  世间最是无聊事,无过荒淫与诵经。

  转了两转,忽见一个鹤发长须,身着衲衣的老者。玄纶上前施礼道:“大师缘何不与法事,独自在此闲坐?”僧人道:“贫僧不好佛事,只想消受一点贡品罢了。”玄纶笑道:“小生也只想随喜一下盂兰盆会,对佛法却丝毫不通机窍。”僧人笑道:“此间盂兰会尚不称盛,公子若想一睹全貌,老衲愿为引荐。”玄纶笑道:“但不知大师可有腾云驾雾之功?”僧人道:“请公子闭目。”玄纶依言闭上双眼,僧人握住玄纶双手,玄纶顿感耳边风声呼啸,双脚凌空,一身如坠万丈深渊,因悚然张开双目,但见周围愁云惨淡,景象昏黑,不觉跌足大叫,僧人大笑道:“公子勿忧,少顷便到。”不一时二人果然足履平地,玄纶却早惊出了一身冷汗。

  玄纶见远远有一城门,上书“酆都城”三个大字,方知已到冥府。玄纶奋力把僧人甩开,斥道:“你到底是何人,带我来此阴曹地府。”僧人迤迤转身化作一个道人摸样,笑道:“小人乃西方鬼赵文和,特带公子游赏酆都城。”玄纶道:“你带我来此冥界,莫非是要加害于我?”赵文和连连摇手道:“小神不过一个地祇,焉敢有加害上仙之心?”玄纶道:“你方才说我是何人?”赵文和道:“小人只是奉命行事,方才甚么都没说过。”玄纶又问,赵文和却再三不肯说。玄纶知他无用之人,因不再逼问。赵文和道:“我引公子去见冥王。”玄纶在此间人生地不熟,只索随他前去。而一路观看酆都气象竟颇有人情,心内颇为诧异。《风光好》词云:

  大头郎,吊靴伥。

  两两三三赶步忙,喜还阳。

  阴司无贿无朋党,政清朗。

  罪在酆都恶不臧,告无妨。

  玄纶乃问赵文和道:“我亦曾听闻冥府风貌,今日一见之下为何大相径庭?”赵文和道:“公子不知,七月乃地府放风之日,一应善鬼都得自由出入,夜间犹可入人间游玩。”玄纶惊道:“冥鬼游于人间,岂不乱了三界轮回的规矩?”赵文和道:“公子多虑了,一则这些鬼都是善鬼,二则他们都是立了状子的,若是为祸人间,必定永世不得超生,所以通通不敢胡作非为。”玄纶点头,见城门下有牛头马面三三两两地簇在一起喝茶,因笑道:“看来这牛头马面不像传说里那般凶神恶煞,不近人情。”正说着,那一群阴卒见了赵文和都纷纷拱手施礼。玄纶笑道:“果然和阳间规矩如出一辙。”赵文和道:“虽是下处,规矩还是有的。”三言中有篇名“闹阴司司马貌断狱”,“游酆都胡母迪吟诗”,玄纶今日一见果然所传不虚,但不知冥王要赵文和把自己赚到此处,究竟有何用意。赵文和只答道:“公子见了阎君自有分晓。”

  玄纶同赵文和一路见游魂成群结队地纷纷向外游去,因笑道:“想不到做鬼也如此逍遥快活。”赵文和笑着答道:“公子不可偏见,这只是少许善鬼,那恶鬼可有苦受哩!”玄纶看阴司宫殿巍峨,楼台雄壮,更久闻冥界报应不爽,有心要历历求证,因说道:“小生果欲一见。”赵文和道:“只怕血气冲犯了公子。”玄纶笑道:“游地府不见血气,岂不白走一遭?”赵文和道:“既然公子如此雅兴,小人便带公子去游览一番。”玄纶看东边有一座风雷殿,便说道:“我意欲去此间一游。”赵文和道:“小人引公子进去。”因教把门的牛头马面推开殿门,在前面引路。玄纶只觉得一股阴气扑面袭来,间有浓重的尸骨腐臭之味,不禁腑脏翻滚,屈身扶着柱子干呕起来。赵文和上前道:“小人扶公子出去。”玄纶摇手道:“我且受得,受得。”

  玄纶见殿中阴气森森,哀鸣阵阵,周身上下打一冷战。忽而堂上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前面一个铁笼里隐约的几个人形,被雷劈风打,浑身血肉四溅,上下白骨折断,闻者伤怀,见者惊心。玄纶掩袖问道:“阴司用刑何其酷也!”赵文和道:“惜公子不见其在世时之恶行,如若见之,尚觉用刑用得轻嘞!”玄纶点头道:“那铁笼里关的是甚么人?”赵文和道:“赵高、严嵩、来俊臣、贾似道之属也。”玄纶叹道:“此等奸贼,着实可恶。打!给我狠狠地打!”赵文和笑道:“何劳公子吩咐,每日多要行刑数十遍哩!”少时几人骨肉复聚,阴卒复施前刑。

  玄纶又问道:“如何不见夏桀商纣?”赵文和道:“彼乃王者,不加诸刑。”玄纶叹道:“阴司亦有畏乎?”赵文和答道:“其为王者,前世皆有大造化,故而不可加刑。况且生皇宽厚,桀纣之裔皆赐予田产,四时祭飨,消其业障,故而不受大刑,只是监禁在案,永不超生,不许再出世作恶。”玄纶道:“若如此还自罢了,只可惜了龙逄比干。”赵文和道:“阎君早已问过二公,二公皆不愿加罪。”玄纶赞道:“二公真忠臣也,今安在哉?”赵文和道:“阎君念其忠贞之节,已保其出世为卿相矣。”玄纶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信之矣!”正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二人出得殿来,只见前面一座森罗殿尤为高大,赵文和道:“阎君就在殿上,公子少候,小人先去通报。”少顷,阎君宣玄纶上殿,玄纶昂首阔步踏入殿中,只见上首一人衮衣旒冕,玄纶料是阎君,但长揖不拜。阎君道:“不肖子见了本尊,为何不拜?”玄纶道:“世间不平之事多,故而不拜。”阎君道:“有何不平之事?”玄纶道:“俭者贫,奢者富,忠者穷,佞者贵,才者病,庸者达,无乃不平乎?”阎君笑道:“吾子果明报应之理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阴阳皆有运行之道,非尔凡夫俗子所能知也。”玄纶道:“小生愚钝,敢请赐教。”

  阎君道:“今世富贵者,必是前生种善因之人,或有功于社稷,或有教于乡里,或有孝于父母,或有忠于国家,所以今世得以富贵。然而今世若穷奢极欲,骄淫无度,来生必有果报于身。其余人等,亦可推知。”玄纶道:“然而为何常常见人累世赤贫,累世布衣呢?”阎君笑道:“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赤贫而不思振作,布衣而不思举业,何以改于宿命?”玄纶又道:“然而累世为官,累世巨富之家呢?”阎君笑道:“‘日中则昃,月满则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玄纶拜谢道:“小生不明天道运行之理,方才失礼之处望阎君海涵。”阎君道:“公子日后仙班有分,岂可屈尊拜我?但公子何不留辞一篇以志冥府游赏,寡人亦能借此教导世人行善积德,此二美之事,公子以为如何?”玄纶乃为作《阴游篇》,其文曰:

  阴游临下界,言入酆都城。垣郭高且广,赫然列旗旌。问夫牛马面,典狱正施刑。嚎啕如裂肺,咆哮似剜睛。肌肤裂为紫,白骨冻成青。惨惨不能视,风吹复聚形。阎君面凶煞,心地却宽宏。冥法恒公允,明堂问下情。外有人奔走,竟说还阳生。良鬼虽不众,十停常一停。前生存善念,今世享尊荣。诫尔凡夫子,修身莫骄横。若不永寿考,阴司有报应。

  写罢呈上阎君,左右传览皆拍案称绝。阎君道:“我这里还有一疑案未决,公子能代为议断否?”玄纶道:“小子何德何能,敢在十殿阎罗面前越俎代庖?”阎君道:“我阴司历来只讲律法,不讲人情,断案以理不以情,乃至阴鬼愤懑,怨气直冲云霄,天帝业已下旨贬斥,要寡人更正冤狱。所以寡人命赵文和将公子赚到此处,辅佐整顿阴曹气象。”玄纶道:“只恐小生才疏学浅,不堪大用。”阎君笑道:“阴眼识人从无错判,公子勿须过谦。”玄纶乃敢领命坐于阎君之侧,黑白无常二人侍奉左右,阎君命将卷宗与玄纶看过,玄纶匆匆览罢不禁骇然。自古阳间冤案难免,而阴司从无错判,只因人世历历,皆可由明镜返照,故一切作奸犯科者俱能取证定罪,无一可以侥幸得免。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信然有证。诗云:

  阴司断案有明推,任尔公侯与帝魁。

  钢筋炮烙熔成血,铁骨熬油化作灰。

  掐指檐前滴水数,凝眸架上鸟飞回。

  应知果报皆不爽,苦海脱身犹可追。

  今日夕阳已斜,话说至此散场。毕竟玄纶所遇到底是何疑案,且听小子明日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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