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说到玄纶与潇潇在屋后的竹林里向殉香的闺房中张望,恰好看到一人推门而入,二人按兵不动,且在暗处窥看。只听屋里殉香说道:“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那人道:“我可不是要赶早来看你么?要是教别人占了先,我就不好意思进来了。”殉香笑道:“这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可真是叫我受宠若惊哩。”玄纶见那位公子丰神秀雅,俊采星驰,纵然自己男子之身,也难免爱慕之意,便问文若道:“这位公子是什么人?”文若道:“就是先前跟你说过的寒筠公子。”玄纶点头赞叹道:“飘飘然果是仙品中人,俗子曾不为之绝倒。”诗云:
碧玉容颜烟柳情,仙衣著露似香萦。
才如子建成诗易,貌若潘安掷果轻。
春夏秋冬无计较,悲欢爱恨总怀盈。
前缘必是灵台客,谪在人间醉太平。
小子开篇时说,此话单传二公子之事,一名玄纶,二名寒筠。玄纶为人,诸君多已知晓,小子再说这位寒筠公子。《隐士稗考》载:寒筠,籍贯生卒无考,性闲散,淡交往,少有同游者。常踏竹屐高歌行吟,姿容甚美,观者连晟。喜吟“花落一江去,风吹两鬓斑”之句,其心志可知。寓江畔,稀见其迹,后失所踪,或有登仙者云。后文之话,便由二公子共之。
不说这里玄纶观之不已,那里二人还在热闹说话。殉香道:“你看这过年时节,热闹非凡,多么喜庆。”寒筠叹道:“年节一过,便又增了一岁了。”殉香笑道:“增一岁便增一岁,有什么好叹的?”寒筠道:“俗语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庄里与你我年龄仿佛之人,都是从小到大玩得要好的,改日纷纷成家立业,就没有这样亲密了。”殉香笑道:“这又怎么说呢?总不能男不娶,女不嫁,一直这样胡乱打闹下去,成个什么样子?”寒筠道:“我也知道是这个道理,然而难免心中感慨。静而思之,各人成亲之后,便无复今朝洒脱之身。昔日耳鬓厮磨之情,偶然路遇不过微微颔首,就算是彼此心照了。且婚而养,养而老,老而终,日日过得如年年一般迅速,俯仰之间,耄耋已至。可见婚姻是人间毒药,催人老死。”诗云:
绿鬓金钗叶,红颜豆蔻花。
及笄真妙岁,碧玉好年华。
桃李烦媒妁,标梅入士家。
韶光应已矣,逐日弄桑麻。
说到此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燕尔新婚时,便知身后事,岂不可悲?”殉香笑道:“你这样讲,我也不知该如何劝你了。”寒筠道:“你看我与你、诗瑶、咏荷、婉如、清扬、灵兰、碧月都相交甚好,可惜你们出阁之后,就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倒不如我自己死了干净。”殉香赶忙捂住寒筠的嘴,说道:“大过年的,你乱说些什么。再者说,即使没有女子作伴,也有长风、神秀、玉璋、焕言等人呢。”寒筠道:“话是如此,然而须眉浊物各分一处,岂非浊更浊,污更污了么?”殉香笑道:“照你说来,世上女子都是瞎了眼的才会嫁给一堆烂泥才好。”寒筠握住殉香的手道:“为何男女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该谈婚论嫁,就不能等到二十四五岁,或者不愿成亲的就不成亲了呢?”殉香道:“这个道理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直就是这样的,后来就定了在这个年纪吧。”寒筠道:“要我说,干脆大家都不要成亲,一直就这样过下去,及时行乐,不是很好么?”殉香道:“你不愿成亲,别人未必不愿意,你不是常说‘最爱看的事情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么,怎么这会子又不愿意别人成亲了呢?”寒筠道:“这……”殉香笑道:“我看你是近来没睡好,才生出这样荒唐的想法来。”寒筠道:“身边之人,我最爱你冰雪聪明,宽厚体人,假若非要逼我成亲时,我定要……”殉香看见寒筠目光暧暧之中,莫不是透着一层爱慕怜惜之意,早是羞红了脸,抽出手来坐到一边去了。
玄纶听罢,心中想道:“我听寒筠这一番话已属奇闻了,然而也不是全无道理。倘或不是世故如此,行前我也不必与青禾做此永诀了。”玄纶想到此处,不禁唏嘘叹息,此时也无心在窗口凝望,便对文若道:“你姐姐上午有客,我下午再来吧”,说着二人便走开了。
文若道:“现在离中饭还早,我带公子在庄子里转转吧。”玄纶笑道:“我正有此意。”文若便领着玄纶四处闲逛,由于合庄方圆不过三十里,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庄人早是互相脸熟了。今日忽见文若与一素不相识的美少年同行,路人莫不驻足观看。有问之者,文若道:“这是家中远来的客人。”其人道:“贵客器宇轩昂,真嘉宾也。”玄纶点头致意,忽见一行少男少女相伴挽手而来,谈笑自若,形容潇洒,玄纶赞道:“今日若行藏宝窟中,触目即琳琅珠玉。”那一行人见到文若与玄纶,也停步相见。玄纶施礼道:“在下玄纶,见过诸位。”一人道:“公子不必多礼,我庄里从不耍这些繁文缛节。既是新到的客人,不妨今晚同来篝火宴饮如何?”玄纶尚不知何事,文若代答道:“这是自然,每年除夕就指着这一桩好事了。”另一人道:“如此甚好,我等还要去叫殉香和寒筠,晚些时候再见吧。”说着,一行人便去了。
玄纶问道:“这些都是何人?”文若道:“都是庄里书斋中的同窗,要好的几个常在一起结伴玩耍。”玄纶道:“庄中也有学舍么?”文若点头,玄纶道:“学成后做些甚事?”文若道:“耕织渔猎,各随所愿罢了。”玄纶道:“竟无一人求官上进?”文若笑道:“庄中尽是平头百姓,哪有什么官宦人家。”玄纶道:“无官无法,一应钱粮如何管辖?”文若道:“人人自给自足,还求人来管着自己作甚。”玄纶叹道:“想不到我身被桎梏,竟成所欲,真是惭愧。”玄纶又问道:“方才那些人说晚来‘篝火宴饮’,竟是何事?”文若笑道:“这个我且卖个关子,晚间公子同来玩耍便知端的。”玄纶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只有欣然赴会了。”正是:
恭敬不如从命,受训不如从顺。
吃中饭时,素心问文若道:“姐姐的手帕送去了么?”文若答道:“姐姐今早有客,我预备下午再送去。”素心笑道:“你也太过小心了些,送条帕子,也不打搅什么,还怕有客。罢了,下午你再跑一趟吧。”文若点头答应,匆匆扒了两口饭,便跑出去了。过了一盏茶的时候,文若又跑了回来。素心道:“这么快便回来了?”文若道:“我忘了手绢还在玄纶的袖子里揣着哩。”玄纶笑道:“我也吃完了,同你一起去罢。”潇潇在屋里左右无事,便一同去了。
三人依旧在竹林稠密处张望,屋中只有殉香一人伏在窗台上看书。玄纶从袖子里掏出手帕递给文若道:“拿去给你姐姐罢。”文若接过手帕,一人向前走去。走到窗台三五步处,殉香看到文若,便合上书笑道:“你怎么想起到姐姐这儿来了?”文若道:“姐姐的手帕丢在家里,母亲特地叫我送来。”殉香笑道:“我说这手绢怎么平白飞了去,敢情是落在你家了。你一个人来的么?”文若向竹林深处指了指,道:“还有两个公子藏在竹林里哩。”殉香远远一望,无巧不成书,玄纶也有心让殉香看到自己,便上前一步探出半个身子来。殉香噗嗤一笑,对文若说道:“来就来了,还怕羞怎的。”那里潇潇见玄纶故意与殉香遥遥相望,一拍玄纶肩膀笑道:“我看你对这位小姐上心得紧哩。”玄纶道:“我不过随便望一眼罢了,也值得你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潇潇跟了玄纶多年,此时但笑而不语。《减字木兰花》词云:
宜寒宜暑,茅屋结檐深静处。
新试梅妆,帘卷遥闻满院香。
行人回首,又探半身修竹后。
可叹零丁,苦把无情做有情。
当日白天无话,看看已经申时过半,玄纶仍不见家里开饭,心里有些诧异。潇潇道:“敢是人家除夕相聚,把我这两个外人抛在一边了。”玄纶道:“休得胡说。”恰巧此时文若推门进来,笑嘻嘻地说道:“二位公子请罢。”玄纶道:“我还道家里不请我吃饭哩。”文若笑道:“今晚确实不在家中用饭。”潇潇道:“糟了,今晚收拾铺盖住城隍庙去罢。”文若笑道:“潇潇哥哥瞎说什么,请跟我来罢。”说着,上来拉着潇潇的手就往外跑。玄纶远远望见庄前的空地上扎起了一堆篝火,潇潇道:“我只见过过年放烟花的,倒还没见过烧稻草屯子的。”文若笑道:“那不是烧火,是就着火烤东西吃呢。”文若带着二人过来,大家早上都在路上匆匆见过一面,玄纶尚且犹豫之间,潇潇是个无拘无束的,早在人群里坐下了,玄纶便挨着潇潇坐下。从玄纶右手边数过去,便是潇潇、文若、咏荷、采薇、玉璋、焕言、长风、神秀、婉如、清扬、灵兰、碧月、诗瑶、殉香、寒筠、玄纶,男女杂坐,衣袖相拂,中间架起了一大堆篝火,把个夜空照耀得如白日一般,大家围着篝火坐下,烤禽炙酒,共同取乐。各人身下都垫了一块鹿皮,木架子上有许多竹签串好的牛羊生肉,通是自己放在火上烤来吃。焕言还偷把家中地窖里藏的好酒拿了两瓮出来,放在一边备着,怕说得入港时少不得要以酒助兴的。
原来庄里大凡过年时,举庄之人都坐在一起开席。那年长一点的坐一处,年纪青一点的坐一处,再青一点的另坐一处,十六七岁的就坐在这一处。今夜大家兴高,真个是握手无罚,目眙不禁,前有堕珥,后有遗簪,履舄交错,杯盘狼藉。焕言把那两瓮酒开了下来,自己先舀一瓢吃了,大称其美,于是男子都各舀了一瓢,只有文若年幼,玄纶要他浅尝辄止。至于姑娘家,有抵死不肯沾一滴的,还有只是用指尖蘸了一沫,放到口里吮了一下,旋即皱了眉直说上当的。偏是灵兰和碧月最爽快,捋起袖子一人先干了一瓢,引得大家都叫好。诗云:
论语春秋及九歌,抛他一日便如何?
家尊只顾自行乐,岂料孩童乐更多!
玉璋平日里最是好玩的,因说道:“只是喝闷酒有什么劲儿,我们也须来行个酒令才好。轮着的便要喝酒,这样女孩子便通通逃不掉了。”焕言连忙附和道:“好好好,就是要行酒令。”采薇道:“你就是喜欢欺负女子不喝酒。”寒筠笑道:“姑娘家就随便尝一点,其他人都要喝尽满杯,留下一滴时,也算是姑娘。”这些姑娘便一齐说好,弄得玉璋和焕言脸上讪讪地没意思。玄纶见状,连忙转过话锋道:“行什么令好呢?”长风道:“就来个最平常的罢,要诗经一句,词牌一个,唐诗一句,如何?”神秀道:“这都是古人玩剩下的,今日盛会,应取一个新奇的来玩才好。”玉璋道:“我记得《聊斋志异》中有一篇叫《鬼令》,颇为有趣。”焕言道:“好新奇的名字,赶快说来听听。”玉璋故意先舀起一瓢酒来,慢慢地喝。采薇道:“偏你喜欢磨叽,真急死人了。”咏荷道:“既然不说,不如大家都散了吧。”
玉璋赶忙把瓢放下,笑道:“且莫要着急,就说就说。故事里说,有五只鬼夜饮,以字为令,一鬼曰:‘田字不透风,十字在当中;十字推上去,古字赢一锺。’”说到这儿,大家都笑得乐不可支,清扬双手捂着肚子,一头伏在婉如身上笑道:“可没有见过这么新奇的令儿。”诗瑶一只袖子遮着嘴笑,一手指着玉璋道:“你快接着说,接着说。”玉璋待大家都笑过了气,才慢慢地接着说道:“另一鬼曰:‘回字不透风,口字在当中;口字推上去,吕字赢一锺。’”大家都赞极妙,又笑了一回,再听玉璋接着说道:“一鬼曰:‘囹字不透风,令字在当中;令字推上去,含字赢一锺’,后又有一鬼曰:‘困字不透风,木字在当中;木字推上去,杏字赢一锺’,末至一鬼,思索良久曰:‘曰字不透风,一字在当中。’”诗瑶奇怪,便问道:“这‘曰’字却如何推?”玉璋笑道:“姐姐果然有鬼才,便料到其余诸鬼也如此问了。”诗瑶故意娇嗔道:“又跟我耍嘴皮子,我不听了。”说着,用手把耳朵捂住了。殉香把诗瑶的手拿下来笑道:“你跟他计较什么,且听那鬼怎么说的。”诗瑶本也好奇,就背过身去,假作生气,其实继续听着。长风道:“你知道我脾气最急,还磨磨蹭蹭的,快说到底推成了什么?”玉璋故意笑着慢慢地说道:“曰字不透风,一字在当中。”又顿了顿,憋住笑道:“一字推上去,一口一大锺。”说罢,自己先笑倒了。众人听他如此说,又自己先笑倒了,多笑得七仰八叉,喘不上气来。过了好一阵,才都忍住了笑,坐回垫子上。
咏荷道:“既然字令如此有趣,不如我们也行个字令吧。”殉香道:“既然如此,就请姐姐出一令吧。”咏荷道:“承蒙推介,我先喝个双杯开令。”于是拿小杯喝了两个小半杯,用手绢擦了擦嘴角,站起来说道:“诸位听好,小女子献丑了”,引得大家都笑。诗瑶笑道:“且不要笑,听听这小蹄子能说出什么好话儿来。”咏荷道:“惢字有三心,惆一心,怅一心,情一心,一生惆怅情多少?森字有三木,杨一木,柳一木,枝一木,听唱新翻杨柳枝。不仅要能拆字,上下两句还要接得自然。”大家听罢,都道新奇有趣。咏荷下面便是采薇,采薇说道:“我讨巧,出个上句:晶字有三日,间一日,旦一日,暮一日,其间旦暮闻何物?”说罢,饮了一杯,众人都鼓掌赞好,玉璋稍加思索,少时便道:“这丫头的句子出得刁,且看接得如何:品字有三口,喧一口,啾一口,鸣一口,世论喧啾众窍鸣。”说完,也饮了一杯。焕言道:“接得极妙,恰如原诗一般。”清扬笑道:“别只顾着叫好,轮到你了呢。”焕言笑道:“我也出个上句:鑫字有三金,银一金,钩一金,错一金,银钩金错两殊重。”婉如笑道:“好个‘银钩金错两殊重’,出题还不忘自夸一番。”焕言道:“姐姐如此说,真是要我找个地缝钻下去才好,我自罚个双杯罢。”大家都笑,只有长风皱眉沉思,忽然一拍膝盖,忽地叫道:“你这一句真是难煞我也,看我对的可凑巧否:畾字有三田,番一田,富一田,鲁一田,番国英豪富鲁儒。”清扬笑道:“这两人,真是会自吹自擂。”长风笑道:“我也自愿认罚便了”,于是也饮了个双杯。神秀道:“且慢行令,酒都叫你们喝尽了,待我回家取了酒来。”话没说完,早一溜烟跑了。少顷,只见神秀抱了一瓮酒跑回来。灵兰道:“瞧,那人来了。”碧月笑道:“不是一人是两人,你看他手上还捧着个一肚子油水的平原督邮哩。”众人听着都一阵大笑,神秀把酒放在当中,就近坐到了碧月与诗瑶之间。
寒筠道:“酒已取到,就请出句吧,大姑娘可有题目了?”婉如笑道:“本小姐早就成竹在胸,诸位听好了:众字有三人,今一人,夜一人,偏一人,今夜偏知春气暖。”寒筠道:“哦,这是为何?”清扬道:“要知端的,且听我下句:焱字有三火,炉一火,炷一火,灯一火,红火炉前初炷灯。”殉香鼓掌赞道:“果然是孪生姐妹,出的对的都是绝妙。”潇潇道:“且慢且慢,我有一问。这‘春气暖’与‘炷灯’有何关联呢?”清扬平白地被潇潇一问,脸上红红的,一时答不上来。玄纶见状,便出言解围道:“这句关键就在一个‘初’字,这便是说,今夜可以秉烛夜读了,可不是天气变暖之故?”众人听玄纶这般解释,都囫囵地称赞说是,清扬转头瞟了潇潇一眼,却把潇潇看得颠倒害羞起来,只好低下头掸鞋上的碎雪。
下面便该灵兰出句,只听灵兰说道:“垚字有三土,诗一土,寺一土,壁一土,君写我诗盈寺壁。”碧月道:“妹妹出题精妙,多请诸位指教我的下句:譶字有三言,谁一言,谓一言,谈一言,谁谓谈笑豁幽怀。”此句一出,满座欣然,大赞其妙,灵兰道:“古人云‘不著一字,尽得风流’,方为佳话,这一句倒可以对得起我的上句。”碧月道:“多承妹妹美意。”神秀分开众人道:“且不忙赞他,请听我此句如何:骉字有三马,驰一马,骁一马,骑一马,指挥壮士驰骁骑。”婉如低头呵了一口气,慢慢搓着双手道:“这句倒颇有点气势。”神秀笑道:“妹妹难得夸人,还要带点傲气。”婉如笑道:“我便如此,不爱听么?”诗瑶笑道:“你二人莫要淘气,看我早对好了在这里,诸位听仔细了:赑字有三贝,贵一贝,贱一贝,贤一贝,贵贱贤愚尽往还。”玄纶赞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真名士风范也!”
殉香道:“轮着我了,听好我上句:掱字有三手,提一手,携一手,扫一手,提携别扫清溪曲。”玉璋赞道:“老杜的诗,也有这样清丽的。”寒筠也不等他说完,便提声压了过去,说道:“淼字有三水,江一水,湖一水,潦一水,今作江湖潦倒翁。”玄纶赞道:“绝妙,这两句辗转自然,浑然天成,不是一对,胜似一对。”寒筠笑道:“玄纶不可说笑。”玄纶只是笑,殉香正色道:“你又打趣我,我不理你了。”玄纶也不辩解,对潇潇笑道:“我也出个上句,你要接好了。”潇潇连忙打断道:“我哪里接得住,还是我出个上句,公子来接吧:磊字有三石,研一石,破一石,砚一石,明窗为君研破砚。”玄纶大笑道:“出句也不失身份,我便接你一句:瞐字有三目,相一目,看一目,眼一目,一笑相看病眼开。”众人鼓掌,惟诗瑶道:“上下两句,颇有沉郁顿挫之风,然而今夜饮酒作乐,出语似有不当。”玄纶笑道:“既然如此,我愿先罚三杯。”说完满饮三杯,然后又飞起一瓢,一饮而尽,说道:“这一瓢,就请诗瑶重对一句。”咏荷笑道:“时候不早了,就请妹妹对了下句收令吧。”诗瑶稍加思考,笑道:“有了,瞐字有三目,眼一目,看一目,相一目,眼色相看意已传。”寒筠笑道:“相传之意是为何意?”诗瑶被寒筠一问,一时语塞,默然不语,只好低着头翻袖口。玄纶拉拉寒筠的袖子,低声说道:“不说也罢,再说她要恼了。”寒筠只好就此作罢。
众人灭了篝火,今夜尽欢而散。顷刻之间,方才的热闹场面都被这寒风吹散了。正是:
酒阑灯炧人归后,风摆梨花雪正浓。
今日夕阳已斜,话说至此散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小子明日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