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说到定国在擂台上比武招亲独占鳌头,赢得美人芳心,又点授了总兵之职,台下玄纶与潇潇见了十分欣喜。正在众人吵闹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抓贼”,敢是遗失了东西,许多人听了便跟着上下摸一摸口袋,果然遗失了钱袋的非只一人,于是就一并叫喊起来。
诸君可知,这越是人多之处,毛贼越是猖狂。诸君好不奇怪,这人越是多,抓贼便越容易,如何反见得毛贼横行了呢?原来江湖惯偷皆有一招精熟的伎俩,唤作“撞袋”。何为“撞袋”?便是那人与你好似无心地碰一碰头,擦一擦肩,你身上的钱袋就无端地被他拈了去,却还丝毫不知。这般精熟的手段,都是从那“火中取栗”的方法里长年累月磨练出来的,十根巧指便是他吃饭的营生。又有一样,现在世上动嘴的人多,动手的人少,只要自己身上的财物还在,谁肯卖自己力气为别人抓贼?若是那贼人身上带着刀刃,恐怕白白送了自己性命。所以人多无用,反而让那贼人钻在人群里,忽地一下就不见了,更没一点寻处。诗云:
宋义徘徊鼓力残,闻声束手勒回鞍。
若非项羽少年气,巨鹿人人壁上观。
闲言少叙,话说这贼人乃是金城郡里的一个惯偷,天生奇异,右手多了一根手指,又能飞檐走壁,所以人送诨名“六指雀”。他自小没了父母,从五六岁上就专干这偷鸡摸狗的行当,算来已有十五六年了。六指雀和本地醉春楼里的一个叫秋蝉的妓女最好,扒来的钱大半都撒到他身上去了。近日这秋蝉总是叫一个唐家公子歪缠,老嚷着要六指雀替他赎身,六指雀自忖年纪上了二十岁,也该寻下一房妻室,便日日出来找生意。今日恰逢比武招亲,定然不会放过。于是就贴了一根假胡须,两撮假眉毛,穿一身破夹袄,戴一顶破帽子,背了个脏兮兮的褡裢,装成个乞丐摸样混在人群里。转了两转,早笼了满满两袖子的银子来,正当要走时,忽然听到人群里叫嚷起来,说是有偷儿混在人群里。推搡之间,六指雀脸上的胡须眉毛都被挤掉了,内中有认得六指雀的,便朝这里大声嚷道:“六指雀在此,休要叫他走脱了。”
六指雀听到有人认出自己来了,早是一阵心慌,然而他既是惯偷,自然有一套脱身的本事。在人群里如泥鳅一般钻来钻去,一转眼便溜到了沿街的墙根下,跌足而起,一跃就跳上了房顶,稳稳地立在屋脊上,身手果然如鸟雀一般轻捷。千鹤在擂台上见了,挽弓搭箭,正要射他,定国拉住道:“姑娘且莫要动手,待我去擒他下来。”定国一来是想在千鹤和总督面前显显自家的本领,二来是爱惜六指雀的身手想要留为己用,三来好在合城百姓面前讨个口彩,于是纵身一跃,也飞上房檐去赶六指雀。六指雀正在得意之间,忽见一道飞影掠风而来,不由得大惊失色,气势上先怯了三分。勉强迈开步子跑起来,两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挪拽不开,袖子里的银子哐当哐当乱响,摇得心里越发急躁,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得胸口里砰砰直跳,又一声紧似一声,好像快要蹦出来一样。
六指雀回身一瞟,看看定国快要追上,更是意乱心慌,正赶到一条宽阔的街口上,六指雀纵身一跃,要从这边的房顶上跳到那边的房顶上去。六指雀正飞在半空之中,说时迟那时快,定国一个箭步冲上来,飞起一脚揣在六指雀的后背上。六指雀把身不稳,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一个猪拱泥,跌到对面的房顶上,顺着屋檐就往下滚。定国害怕掉下去摔伤了他难以收用,便轻舒猿臂,款扭狼腰,六指雀身子又轻,一下就被定国拉在怀里,紧紧笼住,出气大,进气小。方才六指雀在半空里翻跟头的时候,袖子里的银钱往下稀里哗啦撒了一地,街上众人见天上下银子正砸在自己脑袋上,便一哄而上,你争我夺。定国哪里顾得上这些,挟了六指雀跑到台前扔在地上,六指雀瘫软在地,只是吃吃地呼气。总督见女婿艺高人胆大,十分欣喜,千鹤见夫君矫健敏捷,更是喜欢,台下众人见定国武艺高强,都一齐喝彩。
这边众人叫好不迭,却气坏了那些丢钱之人,纷纷叹道:“抓得到贼也罢,抓不到贼也罢,反正钱都进了别人的口袋了,于我总是一样。”叹了口气,懊丧地走了。当世之世,已非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之时,假如有个贩枣子的车子翻在路上,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就被搬拣一空,落在地上的都踏被得稀烂,恐怕连车子也吃拆回去作柴烧了。正是:
清酒红人面,黄金黑世心。
定国吩咐兵士将六指雀压在一边,总督笑道:“佳婿有这番本领,将来前途端的不可限量。小女有如此夫婿,真是家门有幸!”千鹤听了刷得羞红了脸,讪讪地跑到后面去了。总督道:“这惯偷久在此地猖獗,今日落网,必要严加惩治。”定国道:“此事总督不必劳心,末将愿意代劳。”总督道:“如此甚好。”定国便道:“来人,将这厮压入大牢,来日处置。”可怜这六指雀被两个公人横拖竖拽地拉了进去,任你有什么飞檐走壁的本领也施展不开。
晚间忽然有边关加急塘报传来,上面说西羌叛乱,围了酒泉郡,城中粮草将尽,情势甚是危急,酒泉太守请求总督发兵解围,并筹措粮草军器一并送到。总督暗忖道:“此事须得一智勇双全之人方可。”检点手下之人,竟无一堪用,不觉叹了口气。千鹤见父亲叹气,便问道:“爹爹有何烦心之事,不妨说出来女儿替您解闷。”总督皱着眉头说道:“我哪里有心思跟你取笑,目今边关危急,正是用人之际,可惜无人可用,所以叹气。”千鹤道:“原来如此,我荐一人。”总督道:“何人?”千鹤道:“定国。”总督笑道:“原来你是替你的郎君来讨差事的,不过此次不是儿戏,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要你守了望门寡,万万不可!”千鹤道:“父亲此言差矣,大丈夫以身许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如此才称得上是小女中意之人。父亲若是不许,我便与他只身前去疆场效力。”总督见千鹤如此决绝,点了点头道:“真乃我之女儿也!”便差人把定国叫来,说道:“定国,现有一项军务要你去办,你可愿去么?”定国拱手道:“此乃为将者本分,大人有甚事只管吩咐便是。”总督便把塘报中的事说了一遍,又道:“我本欲为你二人近日主持婚事,而今不得不向后推延了。”定国道:“待小婿去边关立了功回来再娶小姐不迟。”总督道:“既然如此,你且回去收拾行装,两日后便启程。”定国自恃武艺高强,足智多谋,心中好不快意,然而沙场点兵非同儿戏。正是:
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总督又叮嘱道:“本官无能,治军不严,押解途中每每有兵士偷盗粮草军械私自贩卖,你此去要小心约束,不得有误。”定国道:“末将有一事相求。”总督道:“你只管说来,本官所能,无有不从。”定国道:“末将须向大人借一人来用。”总督道:“何人?”定国道:“就是今日末将捉着的贼人六指雀。”总督道:“你要他何用?”定国道:“我要他做个随从监军。”总督笑道:“佳婿这是何意?”定国道:“他既是惯偷,必然晓得偷盗的伎俩,我要他监督军士,正是以毒攻毒之计,如此可保万无一失。”总督道:“只怕他贼心不死,畏罪潜逃而去。”定国道:“我看此人颇有意气,待我去狱中对他晓以利害,必要他对我尽心尽力。”总督见定国胸有成竹,便道:“既然如此,就照你说的办罢。”定国辞了总督,便往狱中来见六指雀。
定国来到牢门前一看,六指雀正窝在角落里盘着稻草发呆哩。定国唤牢子把牢门打开,六指雀见有人来了,连忙站起来,一看是定国,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定国道:“六指雀,今日人赃并获,你可知罪么?”六指雀冷笑道:“逐年打雁,今日却被小家雀啄了眼睛。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老爷二十年之后还是一条好汉!”定国听他说辞虽强,然而声气虚浮,显然是个外强中干之人,只要稍显手段便可收服。定国笑道:“我本想给你指一条生路,既然你如此丈夫,我也不强你了。”说罢叹了口气,假作要走。六指雀这一听非同小可,赶忙爬过来一把抱住定国的腿道:“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求大人开恩救我!”定国道:“这一条生路也不是好走的,你须要戴罪立功才行。”六指雀道:“小人一切听从大人吩咐。”诗云:
义正声高耻庙堂,身居草莽又何妨。
伏龙只待风云会,便入青霄耀甲光。
定国便说与他如此如此,六指雀道:“大人所说小人都记下了,只是小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大人若是不依,即便许下万户侯来,小人也不担这一趟差使。”定国笑道:“如今你是阶下囚,也敢在我面前拿大,可见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且说来我听听。”六指雀扭捏了半天,道:“小人难以启齿。”定国道:“你想是要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六指雀道:“大人真乃神人也!那老鸨说要八百两银子,小人凑够了七百五十两,都做一瓮埋在城隍庙后的老槐树下面,求大人再宽限小人两日,攒够五十两替秋蝉赎了身,便死心塌地地在大人帐下效力。”定国笑道:“你小子还贼心不死,真是‘青山易改,本性难移’。罢了,既然你如此痴情,本官就送你五十两,只望你悔过自新,报效朝廷,将来自有你的好处。”六指雀叩头拜谢道:“小的平日里挥霍惯了,金山银山都叫搬空了。今个小的才知道‘饥时得一口,强饱时得一斗’,大人再造之恩,小人没齿难忘。”定国便叫放他出来,洗个澡梳洗梳洗,把随身的两件衣服送来与他,又在衙里腾了一间房与他住下,六指雀自然是千恩万谢。
定国虽然答应下来,然而定国是武行出身,身边没甚银钱,此时又不方便就向岳丈张口,心中很是犯难。想来想去,只得到旅店中与玄纶商议。玄纶听了定国此意,二话没说,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三百两的银票来递过去,说道:“兄台文物兼备,真国家之栋梁也!既然兄台手头不便,就请尽管拿去使用,不够时再来找我。”定国道:“既然如此,容某改日奉还。”玄纶道:“兄台说哪里话,俗语道‘有千年产,无千年主’,富贵乃身外之物,何足挂齿!我与兄台一见如故,兄台又武艺高强,义薄云天,若蒙不弃,愿拜为义兄,不知兄台意下如何?”定国道:“愚兄正有此意,只怕贤弟才贯古今,眼界高广,所以难以启齿。”玄纶笑道:“兄台现在是朝廷命官,小弟乃一介布衣,应该是小弟高攀才对。”定国道:“既然我二人都有此意,不必择日,不如就在这院中结拜如何?”玄纶大喜道:“小弟也是此意!”正是:
遭逢龙虎皆天数,际会风云岂偶然。
当下二人便在后院里摆下香烛文案,祭拜天地,以定国为兄,玄纶为弟,义结金兰。此时外面的雪正下得紧,把一个花花世界盖成白茫茫的一片,天地混沌难分,万物枯黄衰败,正是一片肃杀的景象。玄纶触景生情,乃持酒歌曰:“素雪飞兮覆千里,壮士九死兮赴戎机,塞草衔哀兮望风靡。”定国道:“贤弟言语为何如此悲伤?戍守边疆乃是匹夫本分,父母赐我身体手足,圣上赐我刀剑衣服,我辈正当戮力神州,恪尽王事,捐躯国难,视死如归,以期报效国家,彪炳青史,此大丈夫之志也,何故叹息!”玄纶叹道:“大哥纵是忠心报国,又何必轻言生死?”定国道:“自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岂是人力可为?”《沁园春》词云:
望极辽天,暮霭沉沉,画角数重。
对陇甘故郡,胡笳新曲,孤城白草,瀚海霜风。
遥想当年,明妃出塞,今日行军忆旧容。
归鸿尽,愧音书无寄,里母家翁。
祁山雨雪纷纷,更难觅、单于夜遁踪。
正赤心如炽,青丝未染,长戈烈马,劲甲强弓。
积骨成墙,笑谈饮血,醉卧沙场一梦中。
边城道,史书无名辈,谁奠英雄?
玄纶心中暗暗叹息,定国道:“明日清晨,我们一同去醉春楼给秋蝉赎身。”玄纶点头答应,当夜无话。第二日清早,定国叫了六指雀,玄纶叫了潇潇,四人在府衙前取齐,一径往醉春楼来。正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玄纶今日看六指雀衣着打扮,果然较前日俊俏了好多。四人进得醉春楼来,老鸨认得六指雀,又见旁边站了三个衣冠楚楚的少年,赶忙迎了上来,说道:“今早我说怎么左眼老跳呢,原来是有贵客来了。”连忙招呼道:“姑娘们,都出来迎客了!”玄纶道:“不必相烦,我等有公事在身,是来寻人的。”老鸨听了这句话,一下子红脸变作黑脸,冷笑道:“诸位难道不知,我这里是做绝顶私事的地方,要做公事得上衙门里去。”定国道:“我且问你,秋蝉呢?”老鸨不答,定国伸手抓住老鸨的衣襟,轻轻一拎,就把他拎得脚尖点地,气喘吁吁。定国又厉声问道:“我耐性再问一遍,秋蝉人呢?你切不要让我再问第三遍!否则……”老鸨看定国满面杀气,双眼如电,只得老实答道:“在……在他自己房里。”定国把手一松,那老鸨便如一坨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半天不敢起来。正是:
无赖除非无赖法,恶人自有恶人磨。
六指雀也不走楼梯,摸着堂柱一下就飞上二楼,窜到秋蝉房里去了。秋蝉这几日也不接客,只是在房里做做针线。六指雀砰地推门进来,倒把秋蝉吓了一跳。六指雀拉起秋蝉便向外面走,说道:“近日我傍了个贵人,来替你赎身哩。”秋蝉道:“别急,等我收拾了随身的细软便来。”原来妓女遇到大方的客人,服侍得他舒服了,他便随手赏你些钱物首饰,几年积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富贵。自打六指雀认得秋蝉,来往了两三年有余,隔三差五都要送个手链耳坠什么的讨他欢心,正不知已积了一小箱子。六指雀看了,便笑道:“早知道你有这些,我也不去偷了,把这些卖了好歹也值二百两银子。”秋蝉笑道:“你这叫因祸得福,现在城里人人都夸你运气好哩。”六指雀道:“我目今还是向大人借的五十两给你赎身,出了门便拿你一只钗子还他。”秋蝉道:“这全凭你的主意。”六指雀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媳妇儿。”
二人下了楼来,玄纶看他二人,正是“少女少郎,情色相当”,恰是一副好对头,心里暗暗高兴。六指雀从腰里拿出一包银子来,说道:“我们先前议定了的,这里是八百里银子,请妈妈当面点清。”自古道“小娘爱俏,老鸨爱钞”,老鸨见六指雀同来的几人都像是有钱的,便道:“一日一个价,你上月来的时候我饶你八百两,今日却要一千两。”六指雀叫道:“妈妈这可难为我了,今日如何给你凑二百两来?”老鸨鼻子里一笑,道:“这你却怪不得我了,我再宽你一个月,去凑来与我。”潇潇冷笑道:“怕是再过一个月,你便要一千五百两了。”老鸨道:“那便由老娘的性子了。”定国厉声说道:“你这婆子好没道理,如何答应别人的又好翻悔?”老鸨拿出一副撒泼的样子来,叫道:“道理,老娘便是这醉春楼里的道理!”
定国霍地一下从腰里把刀抽出来,往桌上一砍,刀头便扎进了桌子里,立在桌面上,明晃晃地好不吓人。这刀光正照在老鸨的脸上,那老鸨被这刀光一闪,猛得别过头去用袖子把脸包住了不敢出声。定国叫道:“既然如此,我便叫你看看什么是道理。”定国抬手将银子往桌上一掼,便拉着几人向外走。这老鸨哪里肯善罢甘休,便叫嚷起来:“来人哪,杀人啦!”这一喊不要紧,醉春楼里登时乱成一团,人人抱头乱窜。蓦地从后面跑出来几个小厮,当头拦住去路,却被定国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一顿劈头盖脸的好打通通掀翻在地动弹不得。玄纶与潇潇看了,心里好不快意。老鸨见了这阵势,心知此时已由不得他,只索说道:“你们去休,只不要打坏了我的东西。”定国让几人先走,待他们出了门,才拔了刀跟出来。诗云:
萍聚江湖尚义高,樽前醅酒饮狂刀。
一杯相得成兄弟,两辔无机奋犬獒。
青史输赢评贼寇,绿林胜负见英豪。
声名岂在饶人处,好汉休为捉放曹。
出了门来,潇潇一挥拳头,笑道:“真是文戏不如武戏,方才这一场好戏端的过瘾!”定国道:“要是你看到血肉横飞,人头乱滚,就不这么想了。”潇潇道:“你说得怪怕人的。”定国道:“到了边关,你且看是不是如此。”潇潇笑道:“那改日你有功夫的时候,也教我个一招半式,不求上阵杀敌,只要人前不受欺负便了。”定国笑道:“一定一定。”潇潇先施了一礼,玄纶笑道:“功夫还没教,师先拜了。”众人都笑,定国道:“我在府里再腾出一间屋子,就给这位姑娘住。”潇潇笑道:“人家可不像你那没过门的老婆,不知什么年月早就成了好事了。”这句话倒把定国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玄纶道:“我看大哥也可择日娶亲,免得一个屋檐下,正眼不敢看一眼。”定国叹道:“近日公务繁忙,此次送了粮草回来,却再理会。”玄纶道:“如此也好,只是我明日随军西去,恐怕赶不回来喝一杯喜酒了。”定国道:“有道是‘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二人兄弟之情,改日再叙不迟。”
当下几人各自分头收拾行装,六指雀把秋蝉在府里安顿停当。千鹤听说定国明日便要带兵上阵,心中焦虑,当晚便跑到父亲那里,备诉随军西征之意。总督道:“你娘亲去得早,为父半生只有你一女,怎舍得你效命行伍之间?”千鹤道:“‘嫁鸡随鸡,嫁犬随犬’,梁红玉为夫击鼓助战,传为千古美谈。小女自幼读书,颇知礼义,夫婿若亡,岂敢偷生,不如同死沙场,黄泉路上结伴而行,庶面阴阳两隔之思。”总督叹了一口气,只得点头答应。正是:
一夫立志,万夫莫夺。
今日夕阳已斜,话说至此散场。毕竟几人此去战事如何,且听小子明日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