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千万人吾往矣之大江大河

第29章 催化剂成了

  催化剂研发进入攻坚期,肖琳索性把行军床搬进了实验室。宋运辉每次深夜巡查,总能看见那盏亮到凌晨的灯,和灯下伏案记录的身影。

  这天他带着一份刚从BJ带回的技术简报过来,推开门就闻到一股焦糊味。肖琳正手忙脚乱地关掉反应釜的加热开关,脸上沾着黑灰,看见他进来,窘迫地抹了把脸:“分子筛焙烧时温度没控制好,全糊了。”

  实验台上摆着一排失败的样品,标签上的日期从一周前排到今天。宋运辉拿起最底下的一支试管,里面的催化剂呈暗黄色:“这是第一次试的?”

  “嗯,当时转化率只有45%。”肖琳声音低了些,“现在都试到第三十七种配方了,还是没找到最优解。”

  他把技术简报递给她:“这是中科院最新的研究成果,提到用稀土元素改性分子筛,或许能提高活性。”

  肖琳眼睛倏地亮了,指尖抚过简报上的分子式,忽然拍了下额头:“我怎么没想到!稀土的电子构型正好能弥补载体的缺陷!”

  她立刻转身翻找资料,宋运辉看着她瞬间燃起斗志的样子,拿起桌上的抹布,默默擦起了被焦糊物弄脏的实验台。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手上,那双手握过扳手、签过合同,此刻擦着烧杯碎片时,动作竟格外轻柔。

  “宋厂,您看这个配比行不行?”肖琳举着计算纸凑过来,两人的肩膀不经意间靠在一起,她像触电似的缩了缩,脸颊又开始发烫。

  宋运辉指着纸上的数字:“镧元素的掺杂量可以再降0.2%,避免晶格畸变。”他拿起笔,在她写的公式旁添了个修正项,笔尖偶尔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却谁也没移开。

  那一夜,实验室的灯亮到了天明。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反应釜的观察窗时,里面的催化剂呈现出漂亮的米白色,色谱仪上的转化率曲线一路攀升,最终稳定在89%。

  “成了!”肖琳激动地抓住宋运辉的胳膊,话音刚落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慌忙松开手,指尖却还残留着他袖口的温度。

  宋运辉看着屏幕上的数字,眼底漾开笑意:“看来不用试到第三十八次了。”

  催化剂成功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厂。德国厂商听说后,特意派亚太区总监过来,提出要高价购买专利。宋运辉在谈判桌上把合同推回去:“专利不卖,但可以授权你们使用,前提是在东海厂建联合实验室,技术共享。”

  对方脸色变了:“宋厂长这是强人所难。”

  “是互利共赢。”他平静地看着对方,“你们需要中国市场,我们需要国际平台,各取所需。”

  肖琳作为技术代表列席谈判,看着宋运辉不卑不亢地拆解对方的条款,将专利使用费从每吨三百欧元谈到五百欧元,还附加了每年三次的技术交流条款。散会后她忍不住说:“您这谈判技巧,比搞技术还厉害。”

  宋运辉挑眉:“当年在金州厂跟物资科抢配额,练出来的。”他忽然话锋一转,“下周末有场行业研讨会,在上海召开,你跟我一起去。”

  研讨会的晚宴上,肖琳成了焦点。几个外国专家围着她请教催化剂的改性工艺,她用流利的英语侃侃而谈,提到关键数据时,指尖在空中比划着分子结构,眼里的光芒比水晶灯还亮。

  宋运辉站在不远处看着,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有同行凑过来打趣:“宋厂长好福气,手下有这么能干的大将。”

  他笑了笑,没说话,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个被人群围住的身影。直到肖琳被一个秃顶的英国专家缠得没办法,朝他投来求助的眼神,他才走过去解围:“肖工明天还要做报告,得早点休息。”

  回酒店的路上,肖琳踢着路边的石子:“那个英国专家说,想挖我去剑桥做研究员。”

  “你怎么说?”宋运辉的脚步顿了顿。

  “我说我在东海的项目还没做完。”她抬头看他,路灯在她眼里投下细碎的光,“这里的催化剂,得用在我们自己的设备上才算真的成了。”

  宋运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得发暖。他想起多年前自己拒绝出国深造的机会,留在金州厂守着那条技改线,当时的心境,或许和此刻的她一样。

  研讨会结束后,他们顺路去了趟外滩。江风带着潮气拂过,对岸的万国建筑群在夜色里灯火璀璨。肖琳望着江面上的货轮,忽然说:“我爸以前就在这种轮船上当轮机员,他总说,中国的船要想在海上站稳,得靠自己的发动机。”

  “现在我们有了。”宋运辉望着远处的灯塔,“从金州到东海,一代一代人攒下的技术,就是我们自己的发动机。”

  肖琳转头看他,月光在他侧脸勾勒出坚毅的轮廓。这个总是沉稳如山的男人,此刻眼里的温柔,比江风还要缠绵。她忽然鼓起勇气:“宋厂,等项目投产后,我请您吃顿饭吧,就当……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他转过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江浪拍岸的声音仿佛都慢了下来。宋运辉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缓缓点头:“好。”

  回到东海的那天,厂里出了件大事——进口的蒸馏塔突发泄漏,检修时发现是焊接工艺存在缺陷。如果停产维修,至少要耽误半个月工期。

  肖琳看着图纸,忽然指着塔体的薄弱处:“我们可以用催化剂项目的余热系统做临时加热,配合旁路管线维持生产,同时进行在线补焊。”

  这个方案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爆炸。宋运辉在车间连续守了四十八个小时,肖琳拿着温度监测仪,寸步不离地盯着补焊区域。当最后一道焊口冷却下来,压力计显示一切正常时,两人都瘫坐在地上,隔着满地的工具相视一笑,眼里全是劫后余生的释然。

  晚上庆功时,有人起哄让宋运辉讲讲当年在金州的故事。他喝了点酒,话比平时多了些,说起第一次独立设计管线时画废了三十多张图纸,说起为了争技改资金在厂部办公室睡了三天。

  “那时候就想着,得让咱们自己的厂子,用上最先进的技术。”他看向肖琳,目光深邃,“现在看到你们,觉得这念想没白守。”

  肖琳端着果汁杯,轻轻碰了碰他的酒杯。玻璃杯相触的脆响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

  夜深时,宋运辉送肖琳回宿舍。走到楼下,他忽然从公文包里拿出个小盒子:“上次在上海看到的,觉得你可能用得上。”

  里面是一支银色的钢笔,笔帽上刻着个小小的“辉”字。肖琳抬头看他,他别开目光,耳根微红:“刻错了……本来想刻‘慧’的。”

  月光落在笔身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肖琳握紧笔,指尖传来微凉的金属触感,心里却暖得发烫。她知道,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就像这错刻的名字,藏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楼上的灯一盏盏灭了,只有实验室的灯还亮着。肖琳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忽然拿起那支笔,在记录本的扉页写下一行字:“路还长,一起走。”

  窗外的东海,正酝酿着一场新的潮汐。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