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和小颖，他们好像都在指引着学生做什么，以及去哪儿。

　　“怎么了？”安安被她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连紫苍白的脸和床单上的黑灰，皱起了眉，“你半夜烧纸？”

　　连紫指着黑灰，声音还在发颤：“不是我烧的……作业本自己着火了，火团里有小颖的影子！”她把刚才的场景断断续续地说出来，从灯灭到火团，再到影子指向门外，每说一句，心里的恐惧就多一分。

　　安安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伸手捻起一点黑灰，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看了眼门外的方向，没说话，她当然知道是什么情况。

　　连紫攥紧了手里的灰烬，突然想起白天在教室看到的——小颖盯着黑板报上的焦痕发呆，衣角藏着洗不掉的焦黄色污渍；还有那本校刊上的报道，火灾里那个举着手电筒的女生……这些碎片突然在她脑子里串了起来。

　　“是‘过去的线索’。”连紫的声音很小，像是不敢惊动什么，带着恍然大悟的颤抖，她已经完全忘记这个宿舍除了自己就还有两个诡：“这作业本是过去的东西，碰了就会触发危险……陆晚、小颖和那场火灾，肯定有关系！”

　　他们有玩家群可以通过隐藏的游戏手环来分享自己的线索。

　　连紫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将她那令人心悸的发现发送到了群里。

　　先前寻找线索时，那种“找到就能拼凑真相、就能离开这里”的急切渴望蒙蔽了感知，让他们下意识地忽略了最致命的一点——这个诡异副本里所呈现的“过去”，并不仅仅是尘封的记录或无害的影像。它是活的陷阱，是布满锈蚀铁钉的捕兽夹，静静地埋在时间的浮土之下，等待着粗心的触碰者。他们只顾着向前挖掘，却忘了来自过去的恶意同样能杀人。

　　这盆“冷水”彻底浇醒了他们。

　　安安的脸色变得苍白，像是回忆起不好的过去。

　　那些被时光勉强掩埋的阴霾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再次于记忆的深渊里低嚎着苏醒。

　　炽热的火焰、翻滚的浓烟、绝望的哭喊……那场吞噬一切的火灾悲剧的每一个细节，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重新烙在她的神经上。

　　也正是在那场绝望的劫难之后，一切才变得不同。为什么现在他们四个人——她、李晔、赵堤、纯——会像守护稀世珍宝一样，如此紧张、如此珍视地围绕着陆晚？

　　因为没有人能再承受一次她的消失。

　　绝对不能再有一次。

　　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飞快地划过安安的眼眸，那里面混杂着深不见底的悲伤，以及一种近乎痉挛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现在还能看见活生生的陆晚。

　　——至少在此刻，她还能这样告诉自己，贪婪地汲取着这份虚假的安心。每天还能看到她认真学习的样子，还能听到她带着无奈又温柔的笑语，还能感受到她总是毫无保留地、用近乎宠溺的耐心对待围绕在她身边的他们四个。

　　这份日常的温暖，是他们拼尽一切也想守护的脆弱幻境。

　　阿伟在群里发言，语气比平时严肃：“以后别单独碰这些旧东西，要找线索，必须一起行动。”连紫点点头，眼里的疑惑变成了警惕。

　　连紫看着手心残留的黑灰，那句“要跟着她走”在心里反复回响——“她”是谁？是小颖？还是火灾里那个没留下名字的女生？黑暗中，她仿佛又看到了火团里小颖的影子，那指向旧教学楼的手，像是在指引，又像是在警告。

　　窗外的风刮过，卷起几片落叶，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连紫把黑灰小心翼翼地包起来，塞进枕头底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天一定要告诉江泽他们，“过去的线索”比他们想象中更危险，而小颖，或许就是解开真相的线索之一。

　　——

　　凌晨两点五十九分，宋哲坐在男生宿舍 304的书桌前，指尖还攥着杜莹生前戴过的发绳——浅粉色的绳结已经起了毛，就像他这两天混沌的思绪。杜莹出事的画面总在眼前闪回：她违反女生宿舍的第三条怪谈规则，已经死了。

　　宿舍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秒针划过十二的瞬间，窗外的梧桐叶突然停止了晃动，连走廊里平时不间断的脚步声都消失了。宋哲的心脏猛地缩紧，他记得男生宿舍规则第二条：凌晨三点若听到敲门声，只准回应一次，多应会被“记挂”。

　　“咚、咚、咚。”

　　敲门声准时响起，沉闷得像敲在棺材板上，每一下都震得宋哲的太阳穴发疼。他盯着紧闭的木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杜莹出事前，也是这样在凌晨发生的。他想回应，又怕触发规则，可那敲门声像带着钩子，勾着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会不会是杜莹？会不会是她的魂魄回来找他了？

　　“咚、咚、咚。”

　　第二阵敲门声比刚才更响，门板上的油漆甚至簌簌往下掉渣。宋哲的呼吸变得急促，脑海里全是杜莹的笑脸，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谁？”

　　回应的不是人声，而是更密集的敲门声，像有什么东西在门外疯狂撞门。宋哲这才反应过来——他只该回应一次！可已经晚了，门板上突然浮现出一道黑色的手印，手印越来越多，很快布满了整扇门，伴随着指甲抓挠门板的“刺啦”声，刺耳得让人牙酸。

　　“吱呀——”

　　木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股带着铁锈味的冷风灌进来，吹得宋哲浑身发冷。门口站着个穿着破旧校服的男生，脸色是死人般的青灰色，左眼的眼球浑浊不堪，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是规则里提到的男鬼李晔，去年在这栋宿舍跳楼的学生，死状凄惨，成了副本里最凶的怨灵之一。

　　“多应了……要被记挂哦。”李晔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他抬起手，指甲又尖又长，泛着黑紫色的光，朝着宋哲抓来。

　　宋哲几乎是本能地往后躲，椅子被他撞得翻倒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他顾不上捡地上的发绳，转身就往宿舍外跑——走廊里的声控灯全灭了，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绿光，照亮满地散落的书本和断裂的拖把杆。李晔的脚步声在身后紧追不舍，那声音像是没沾地，飘在空气里，每一下都踩在宋哲的心跳上。

　　“跑不掉的……”李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宋哲甚至能感觉到后颈有冰冷的气息扫过，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冲。男生宿舍的走廊像没有尽头，他跑过一间间紧闭的宿舍，每扇门后都传来若有若无的窃笑声，那些笑声像针一样扎进他的神经。

　　他的肺部开始灼痛，喉咙里满是铁锈味，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杜莹的脸又浮现在眼前，她笑着说“宋哲，我们通关后就去看海”，可现在，他们连一个副本都没一起走出去。李晔的爪子已经快碰到他的后背，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踉跄着撞到楼梯口的扶手，扶手发出“嘎吱”的脆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宋哲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脚底一滑，重重摔在台阶上。膝盖传来剧痛，鲜血很快渗进校服裤，染红了台阶。他撑着扶手想站起来，可手臂却软得用不上力气——体力已经耗尽了。

　　李晔的身影出现在楼梯顶端，青灰色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他一步步走下来，每一步都让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宋哲看着他越来越近，却突然不害怕了，反而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笑意。

　　他想起杜莹出事那天晚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能和她一起走就好了。现在，这个念头终于要实现了。规则说被“记挂”的人会被李晔杀死，可宋哲觉得，这不是死亡，是重逢。

　　“杜莹……”他轻声念着女友的名字，声音很轻，却带着释然，“等我……这次终于能和你团聚了。”

　　李晔的爪子刺穿宋哲胸膛的瞬间，宋哲没有挣扎，只是闭上眼睛，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他仿佛看到杜莹站在不远处的阳光下，朝他伸出手，浅粉色的发绳在她的手腕上晃荡，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

　　第二天清晨，其他玩家在楼梯间发现了宋哲的尸体。他的死状惨烈，胸膛被撕裂，可脸上却带着平静的笑意，手里还紧紧攥着半根浅粉色的发绳。

　　“是违反了第二条规则吧……”一个戴眼镜的玩家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唏嘘。他们都知道宋哲和女友的事，哪怕知道规则危险，也还是忍不住回应了敲门声。

　　“也算……死得其所了。”另一个穿运动服的男生低声说，“他们俩在现实里就是情侣，现在在副本里团聚，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好。”

　　没人再说话，只有清晨的风从走廊尽头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纸屑，也卷起宋哲手腕上松脱的校服袖口——那里露出一道浅疤，是他和杜莹第一次约会时，为了帮她捡掉在马路上的发绳，被自行车擦伤的。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宋哲的脸上，他的笑意似乎更柔和了些，像完成了某种约定，带着对女友的执念，坦然地走向了死亡，活成了副本里最悲壮的殉情者。

　　第三天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