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凛重新坐下时，陆晚指尖还停在台本上那段独白旁，抬眼看向他时，眼神里带着认真的思考：“你刚才演的‘绝望’很到位，但王孟这个角色，不该只有绝望。”

　　她指尖轻轻点了点“名校毕业”“有妻儿”的批注，声音放得更缓：“他和那些为赌债、为贪念来的人不一样——他是被骗来的，心里还揣着‘底子’。你想，一个读了十几年书的人，哪怕落进泥里，‘孔乙己的长衫’也不会一下子脱下来。他可能会怕，但不会马上认命；会顺从，但那顺从是装的，心里还在算着‘我有学识，说不定能找机会跑’。”

　　陆晚顿了顿，拿起笔，在“隐忍”两个字旁边画了道圈：“你刚才演的是‘认了’，但他该是‘没认’。比如念台词的时候，提到‘妈’，声音可以抖，但眼神不能散——得藏点东西，是想告诉家人‘我没事’，又怕自己下一秒就绷不住的矛盾；提到‘钱’，可以咬咬牙，不是绝望的妥协，是在心里骂自己‘我明明能靠本事赚钱，怎么会落到要家人填窟窿’的不甘。他刚进园区，还没被磨掉那点‘傲气’，这股子劲儿才是男三号和其他人的区别。”

　　宋时凛听得格外专注，手里的笔无意识地跟着转。陆晚的话像一把小锤子，一下敲开了他卡住的地方——之前试戏，他只抓着“诈骗受害者”的共性，却忘了王孟的“个性”。导演说他“缺理解”，原来缺的是对角色骨子里那点“不甘心”的琢磨。他总觉得“绝望”是最该突出的情绪，却忘了，带着不甘的绝望，才更让人心疼，也更有层次。

　　等陆晚说完，他忽然恍然大悟，拿起笔在台本上飞快地写批注，连眉峰都舒展开了——“眼神藏不甘”“台词带咬牙感”“肢体放软但不垮”，字迹潦草却有力。他完全沉进了自己的思绪里，连陆晚起身去阳台拿狗粮都没注意。

　　阳台传来“哗啦”的倒粮声，小七欢快的呜咽声才把宋时凛的注意力拉回来。他抬头一看，陆晚正蹲在狗窝旁，手里拿着小零食，轻声哄着小七：“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宋时凛这才想起，小七的名字还是家人取的——上次家人来给他送东西，在楼下遛过一次狗，没想到陆晚竟记住了。他看着陆晚低头时，发梢垂下来的弧度，心里忽然有点软：她好像总记得这些细碎的小事，比如他发烧时要调温药液，比如小七喜欢吃的零食，连分析角色都能抓着最细的点。

　　不知过了多久，厨房里飘来番茄和芝士的香味，宋时凛才猛地回神——他竟然对着台本琢磨了快一个小时。抬头时，陆晚正端着一碗意大利面从厨房出来，面条裹着浓郁的酱汁，上面还撒了层碎帕玛森芝士，热气腾腾的。

　　“你先坐着，我再去拿双叉子。”陆晚把面放在茶几上，转身又进了厨房。

　　宋时凛看着那碗面，又看了看自己写满批注的台本，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刚才光顾着自己琢磨，连句“谢谢”都没说，还让陆晚反过来照顾他。等陆晚拿着筷子出来，他连忙站起身，语气里带着歉意：“真的太打扰你了，刚才光顾着想戏，都没好好跟你说谢谢。要是没你点透，我可能到面试还在钻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