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放了学,大家还没有从房淑云同学的“公鸡大嫂”那里解脱出来。也有人学着李珊的样子高呼着,“我要当女皇,至高无上的女皇——”
放学的时候,依惯例赵凯要走到讲桌儿前,按着学号的顺序点一次名,点到谁,谁就应上一声儿。时间长了,赵凯也不用那名册,往前面一站就开始老和尚念经似的,从一号数下去。待点到四十号的时候干脆不等应答,直接把嘴一撇,喊句“放学”,大家就分别做了鸟兽散。
点过了名,走读的同学大部分拎起书包就走人了,住校的也都是直奔食堂而去。我这时通常会在教室里多呆一会儿,吹吹笛子。因为,这时教室里人少,我也就可以无所顾忌,不用担心影响到谁。
雪冰已经很少吹笛子了,可是这现在却成了我的爱好,说着了魔也差不多。就连那几个小子喊我去打球,也都被我一概回绝。雪冰成了他们唯一的替补。为了吹好笛子,我还特意去了趟书店,寻了本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的《笛子练习曲》。
我按照书中介绍的方法进行练习,诸如长音、吐音、颤指之类的基本功和气震音、花舌音之类的一些常用技巧。
虽然《笛子练习曲》只是个初级教程,可是对我来说还是有很大的难度,尤其基本功的练习更是枯燥乏味,吹的时间长了,口干舌燥,自己都觉得心烦。好在一段时间的苦练之后,呼吸和指法上还是有了提高,即便仍然不能完整地把练习曲吹下来,但演奏一些适合的影视插曲还是相对轻松自如的。我多半也会在练习感到乏味的时候,吹它两支这样的曲子调节调节情绪。
今天,我又像往常一样从书桌儿里掏出了竹笛儿,把笛膜重新贴好,便横笛儿吹了起来。同学们说笑着,一个接着一个从教室里出去了。
教室里从刚放学那阵儿的喧闹中逐渐安静了下来,门被最后离去的同学带上了,我独自陶醉在笛声中。
一曲结束之后,我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可让我吃惊不小,原来此刻屋中并非我脑中想象的只我一人。依依还在!
依依还坐在教室后面自己的位置里,手中正捧着一本书聚精会神地读着。
依依走读,我常常看到她和明菲两人搭伴儿回家。可是明菲今天怎么先走了,依依又怎么会独自留在了教室里,这是怎么回事?我有些纳闷儿。
可是不管如何,只要有依依在身边,我就高兴。我没有打扰她,重又转回身去拾起了竹笛儿。
这回,我没有再吹枯燥的练习曲,而是挑了几支拿手的曲子继续吹了起来。
先是一曲《枉凝梅》,接着是电视剧《蛙女》的主题曲,随后又来了一曲《红梅赞》。我使出了浑身解数,极尽可能地控制着气息和指法,使曲子演奏的更加完美。笛声悠扬地回荡在教室中。我内心激动着,因为我只在为一个人演奏,一个我偷偷喜欢着的女孩子。
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同学而已,甚至连普通朋友还都谈不上啊。我一边吹着曲子,一边在脑海中回忆着。记起了从入学起的每一个和依依接触的瞬间:入校那天看到依依时的震撼,在走廊中相遇时的羞涩,第一次国画小组活动时的窃喜,街头的偶遇,期末在车站的尴尬境地,植树时的幸福与温馨,图书馆中和依依对武侠小说的热切讨论,一幕幕像电影儿一样展现在我的眼前……
可我们依然只是普普通通的同学,直到现在也从未互相表示过某种近乎友谊的姿态。我只希望我们之间能够拥有友谊,哪怕只是普通朋友也可以,能像朋友一样自然地打个招呼,随意的开句玩笑,唠些轻松的话题。可是这愿望也很难实现,我被自己的羞怯禁锢住了。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的直线,彼此可以看得见,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乎永远也没有接近的可能。
我继续吹着曲子,心却仿佛从胸腔里飞离出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没有停下来,依依也没有传过来一点动静。教室里除了我的笛声,似乎一切都不存在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而我也希望这种境况就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突然,我的脑海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难道依依并不是在看书,她在等我说些什么吗?这个念头让我困惑不已,心又慌乱起来。可是,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判断,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可笑了,自作多情。
不知又这样过了多久,我终于还是听到了后面悉悉簌簌的轻微响动,知道依依准是收起了书本,轻轻地从教室的后门出去了。我没有回过头去,依旧吹着那曲子,心中却怅然若失。
这一天晚上,我没有去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