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学习氛围越来越紧张，二班开始各种文山题海的摧残，王后安决定采用新型学习管理法，因材施教分时而治：第一节晚自习大家查漏补缺正常行课，第二节晚自习由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四大名补的老师们集中补课，参与原则就是前20名的随意，后面排名的同学必须上。

　　在王后安统计前20名的补习名单的时候，吴漾和陈皓居然同时举手了。王后安对着他们两个人嚷嚷，“你们补什么补，不要占其他人名额了。”

　　大家哄堂大笑，安以然看着吴漾悻悻地放下手，心想着吴漾这是为了陪我上晚自习才举手的吗？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吴漾，你和陈皓是约好在老师面前挣表现吗？”

　　吴漾盯着她半晌，吐出几个字，“安以然，你这个笨蛋！”

　　在接下来的日子，第一节晚自习后安以然的左边就空空荡荡了，她时常都在想这五个字，“你这个笨蛋！”是啊，如果她聪明一点就好了，那就不会每天目睹着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后，吴漾和姚雨童一起离开教室了。

　　12.25日是圣诞节，繁重的学业可不会因为这个西方的节日有任何的改变。晚自习是物理老邓头的课，这是安以然的老大难，安以然觉得老邓头的语速太快，大概当了多年的优秀物理老师，习惯了和尖子生传授知识时他们的吸收效率，无暇顾及以安以然为代表的弱势群体。任何一位八中的老师都有他们不容置疑的绝招，老邓头就是黑板板书上的任何线条和圆，不用借助工具就可以笔直和规整。一招制胜，秒杀很多老师。其实老邓头知道需要第二节晚自习的同学们在吸收方面稍微吃力一些，已经放慢了速度。可是这对于物理学科长期徘徊在及格和不及格边缘的安以然来说，还是云里雾里的坐了一晚上的飞机。

　　今晚宣萱去排练舞蹈了，袁茵也有事缺席了晚自习，自己的形单影只与街道上欢快的圣诞歌曲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人走在路上，想着晚上还有一大堆卷子要做，她越来越后悔选择理科了，在面对各种考试的压力时，安以然曾经那份私心并不能成为学业进步的助力，变不成让人欣慰的分数。

　　不过略生安慰的是，安以然刚踏上站台回家的217公交车就不偏不倚停在了自己面前，“家”是安以然最温暖的港湾了，她真想立刻躺在自己床上，不考虑作业、不惧怕考试、彻彻底底地放空自己。

　　正准备上车，突然自己的马尾被人轻轻拉了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陈皓，他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出现在面前。

　　“你怎么在这儿？”安以然有点愕然。

　　“我在这边偶遇同学借化学书呢！”

　　安以然有点不敢相信，如果没记错陈皓家地址的话，他选择了坐了20分钟公交车到公交车站等着放晚自习的同学偶遇，就为了一本化学书。

　　安以然觉察到不对劲，上次的信件和带锁笔记本已经让她装聋作哑很久了，这一刻面对面的她更不懂如何回应，只能一脸傻笑地翻书包找到书，打破尴尬。

　　陈皓拿着化学书打了一下安以然的头，“谢啦！”然后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了一个苹果和一张圣诞卡片，“圣诞节快乐！”

　　很显然，这才是陈皓出现在公交站台的目的。

　　坐在公交车上，借着窗外忽明忽暗的路灯光线，安以然打开贺卡，上面陈皓写着：“就想给你说一声圣诞节快乐!”

　　贺卡上面一棵圣诞树旁边，两只小熊拥抱在一起，红红的爱心格外鲜明。

　　看着安以然上了公交车，车缓缓驶出，陈皓陷入了回忆，那个笨拙的帮别人递情书的安以然摔倒在他面前后，她仿佛就开始不经意地出现在他的世界……

　　初二的文艺汇演，陈皓担任主持人，有一个画着大红脸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生问他，“嘿，主持人，现在第几个节目啦，还有几个到《小背篓》啊？”

　　陈皓觉得此人脸熟，可是大红脸蛋装扮过盛有点不好辨别。

　　倒是安以然发现是陈皓，没好气的说：“是你啊！“

　　陈皓这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同学，你确定是来跳舞，而不是来搞笑的吗？”气得安以然一跺脚一转头就走了。

　　音乐一响起，安以然就开始在舞台中间活蹦乱跳了，两个羊角辫上的蝴蝶结在陈皓眼前忽闪忽闪的，那个夸张的大红脸因为安以然投入的笑容显得不怎么难看了，甚至还有点乖。

　　高中开学第一天，挤在八中的公交车里不得动弹的陈皓，远远看到了站台上无法挤上车的安以然，心里一乐“嘿，你也考进八中啦！”高二分文理科班的时候，一向优异的陈皓被分到了二班，发现昔日那个狼狈搞笑的小丫头都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笑吟吟地给他在陌生的二班措手不及的温暖。

　　陈皓在繁忙枯燥的生活中突然有了另一种快乐，他经常偷偷观察安以然，考试、测验的失利只是她偶得的烦恼。她喜欢的东西简单明了，一点好吃的都可以让她眉飞色舞，买到一张好看的贴纸都可以在同学面前耀武扬威，班上的事情也很热心，在班里十足的好人缘。

　　陈皓开始借机找安以然聊天说话，甚至上课时，他希望老师能经过安以然的桌边，那就可以肆无忌惮得看她在做什么，有时候自己也会撞见安以然的眼神，哪怕对方仅仅是礼貌性的一笑，都会让他乐到心里去。

　　不断试探、走近她，成为陈皓在繁重学业外的小欢愉。第二天一大早，安以然拿着空了几道大题的物理卷子等着吴漾来拯救。可是等她眼巴巴地看着吴漾落座的那瞬间，敏感如她就闻到他全身散发出的火药味。虽然他一如平常给她讲题，但是表现得极不耐烦。

　　“为啥还不懂？”

　　“这么简单？这是给你讲的第几次啦？”

　　“你昨天上课干嘛去了？”

　　大约这是安以然和吴漾同桌以来第一次看到臭脾气的他，一大早就开始发邪火！

　　安以然也气鼓鼓地把卷子一收，“我不听了！”可是如此耍脾气的下场是，安以然把她的物理卷子撕坏了，答不对题目还要落下个破损卷面的问题，她都能想像老邓头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开始委屈巴巴地修补试卷。

　　一整个早自习，吴漾和安以然都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氛围里。

　　陈皓偏挑了这个时候来还安以然的化学书，和化学书一并交在安以然手里的还有一盒还有些温热的牛奶。

　　安以然有点愣神，陈皓笑眯眯地丢下一句，“感谢费！”。

　　“哦，谢谢！”

　　陈皓的示好让安以然手足无措，摸到温热的牛奶那一瞬间，想到昨天低气压的自己在大冬天的圣诞节收到他给的甜甜的苹果，心里还是有一种别样的情绪，虽然牛奶和苹果都不是她爱吃的。

　　吴漾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没好气地说：“你们关系很好麻！”

　　安以然的气还没消呢，翻了一个白眼：“对啊，你不服啊！”

　　吴漾不甘示弱地又回了一句嘴：“你不好好学嘛，补习班都救不了你！”

　　如果说前两句话还只是朋友间闹闹别扭打打嘴仗也就罢了，但是最后这一句说完吴漾就后悔了，他眼前安以然原本翻着大白眼的眸子突然暗淡了下去，深深地看了吴漾一眼没有接话，默默地往右边挪了挪，瞬间他们之间的距离经纬分明。

　　其实吴漾从来没有因为成绩对安以然另眼相看过，自己本来只想让她集中心力，不要被陈皓在周边晃来晃去影响到了。

　　但这样的话确实触动了安以然的痛点，其实自己已经在努力了，可是还是听不懂刘大森老邓头的课，补习班的存在本来就把自己和吴漾姚雨童他们华丽丽得划出了界限，而现在吴漾的话无疑更是致命一击。

　　“我不是这个意思。”吴漾想解释什么。

　　“我知道你是尖子生，我是差生，补习班都救不了的差生。”安以然压低声音，不想让自己的愤怒、失望、委屈表现出来。

　　“对不起，我真没有其他意思。”吴漾觉得自己话确实太重了。

　　安以然给他留了一个后脑勺，再也不理他了。

　　安以然心不在焉地听着老师讲的题，抱怨着时间过得如此之慢，不想吴漾在自己身边看着心烦。突然教室里传出了一声熟悉的巨响，那是杨厚不锈钢饭盒掉落撞击着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响声，这可是比下课铃声还准时的声音。她和宣萱心照不宣得对视一眼，开始倒计时……

　　“3”

　　“2”

　　“1”，

　　叮叮叮，下课铃响起，庞大的杨厚灵巧地捡起掉在地上的饭盒，果断向学校食堂冲去。

　　安以然觉得整个高中时期，杨厚的乐趣除了理科考试常年霸占第一名带来的成就感外，掐着秒表拿上饭盒冲去食堂打饭的满足感也算在其中。对时间、数字极度敏感的杨厚几乎天天都是掐着下课的点儿拿饭盒，可惜不拘小节的他，课桌里常常堆得乱七八糟，要伸手进去摸索一番才能摸到饭盒，显而易见，这样找饭盒的结局大都是被他摸掉到地上，从而发出巨大的金属碰撞声，这个巨响常常会吓醒教室里打瞌睡的同学，同样也会吓到正在津津有味讲课的老师们。

　　终于有一次，王后安再次被这个几乎与下课铃声无差响起的饭盒声吓得又一哆嗦的时候，忍无可忍地对着杨厚大吼，“杨厚，推迟五分钟出教室！”

　　全班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