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走啦。”

　　韩子虹吃完红糖鸡蛋后，背上书包准备出门去上学。

　　“韩子虹——”韩焓叫住妹妹。

　　“我，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答应他了。”

　　妹妹没睡醒的单眼皮顿时分开，露出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妹妹小心地把手放到韩焓背后，抱了抱韩焓。

　　“挺好的，姐姐，我支持你。”

　　虽然只睡了三个小时左右，韩焓一点儿也不觉得困。坐在沙发被窝里开始写日记：

　　没错，韩焓决定了，答应了一个男生。不能有任何逻辑发问的，不能被所谓理性来推敲的。现在天红红地亮了。看着醒过来的街道、车辆，在阳台上站着的时候，感到心里很矿空，却也清醒地告诉妹妹：我答应他了。那，姑娘，祝你好好体验女朋友这个身份角色。

　　平时一般睡到九点多才醒，然后跟韩焓说早安的陈宥柒，这天八点半就给韩焓发来了信息。

　　“姑娘早啊，勤劳的你是不是已经在看书了？”韩焓看着这条信息，心里在嘲笑这个看来是稳稳的没谈过恋爱的男人：还没转换过来身份哈，应该需要给他点时间适应适应。就由我先来朝着粉色生活迈出一大步吧。

　　“哎呀，男朋友醒了。”

　　“妈呀——这么直接的吗？我怕是还没睡醒吧。”

　　后来俩人确认恋爱关系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陈宥柒告诉韩焓，那一天他都觉得自己在做梦，就像没了脑子一样，知道很烫的水非要去喝一口，烫得杯子都扔了才说：嗯，是真的；平时最讨厌表妹扯他的头发，那天吃完午饭后，主动让表妹扯一根头发，结果表妹扯了一把，让他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然后神叨叨地说，没做梦没做梦。

　　和陈宥柒一样的是，韩焓那天也止不住的笑。妈妈中午炖的鸡汤，加了当归、红枣，盛汤之前让韩焓尝尝盐放得够不够。结果韩焓“呼”一大口喝下去，说了一声“好甜”。妈妈以为她说得是“好咸”，赶紧用汤匙再盛一点自己尝了尝。

　　坐在书桌前听这学期的最后几节网课，韩焓也不再嫌一节网课时间太长，看得眼睛干涩，现在坐在凳子上，就像坐在旋转木马上，整个世界都跟着音乐匀速地转圈圈。

　　学术视频里的一个老师在分享自己的实地调查经历时，提到了浙江LS市的景观农业和缙云烧饼——哇，这是天意吗？连我上课也要出现在我的大脑里，提醒我要想他，一刻也不能忘记他；或者说这是在告诉我他在想我。我们还没有告诉任何人，上帝就知道了，并且以这种奇妙的方式帮助我们越过江河山岭，搭起了一个专属于我们的信号通道，无时无刻互通着对方心跳的频率，传输着彼此的脑电波。

　　“哥，你有病啊，洗个碗看着碗里的泡泡看了半天了！”

　　从那天起，韩焓中午都会盛上半碗米饭吃，妈妈看她开始好好吃饭，做饭就更有了热情，每天出门买菜前都会问韩焓想吃什么，中午给她做。韩焓连着三天让妈妈蒸了豆豉鲫鱼吃，因为陈宥柒说多吃鱼有营养还不会胖。

　　其实之前妈妈也这样说过，韩焓没听进去罢了。一度让妈妈头疼的韩焓的晚饭，现在韩焓也让妈妈省了心。除了不吃米饭之外，韩焓其他的都接受了。每次动筷子之前，都要拍个照片，她说是纪念自己这段“被特殊照顾的日子”。其实是把照片发给男朋友汇报了：报告陈老师，今天我有好好吃晚饭喔。

　　非常好，奖励小红花一朵。

　　谢谢陈老师。

　　继续保持啊，小红花积攒到十朵，可以兑换礼物喔。

　　什么礼物啊？

　　暂时保密，嘻嘻，我们乖巧的韩焓同学先攒够十朵小红花吧。

　　韩子淇洗完澡后在韩焓面前晃了几圈儿又没说话，韩焓问他：“淇淇是不是想让姐姐和你一起睡啊？”

　　他张开掉了只剩两颗门牙的嘴笑，“可是妈妈不同意怎么办？”

　　“你先去卧室里，等妈妈洗好澡姐姐跟她说，好不好？”韩焓把手机放在沙发上，推着弟弟的肩膀进了卧室。

　　“妈妈，我今天伤口感觉好多了，弟弟他想我陪他，我到时候睡那头去，他不会碰到我手臂的。”妈妈贴着面膜进来卧室看弟弟有没有好好躺下。

　　“那你自己要小心点儿那臭小子的脚啊，晚上撑船一样，别让他踢到你就行。”弟弟把脸藏到被子里偷偷笑。

　　“姐，手机亮了。”韩子虹在客厅叫。

　　“没事，不管他。”韩焓想等弟弟睡着后再回他电话。

　　“姐姐，你去拿吧，万一是你老师找你怎么办？”韩焓看弟弟也没什么睡意，就让韩子虹帮她把手机拿了过来。

　　“韩老师洗漱好了吗？要小心伤口啊，不方便的时候记得要求助，好不好——咦咦咦。姐姐不方便可以向我求助喔。”韩子虹一副欠揍的样子把手机拿到床边。

　　“你小声点儿，八卦少女。”

　　弟弟虽然不知道两个姐姐在说什么，但是他也跟着乐。一直盯着韩焓看。

　　怕妈妈进来的时候看见弟弟还没睡觉，韩焓看了弹出的消息后就把灯关掉，哄着弟弟睡觉了。弟弟黑黝黝的眼珠一直在忽闪忽闪，韩焓问他怎么还不闭眼睡觉。他说：“姐姐，那个蓝色的是你老师吗？”

　　“哪一个蓝色的？”

　　“就是经常在手机上和你发信息的那个。”

　　韩焓一下反应过来，弟弟说的是陈宥柒。他的头像是蓝色的灯光。

　　“怎么了，他不是我的老师，你怎么注意到了那个？”

　　淇淇小心地在韩焓右边翻了个身。

　　“我发现他经常跟你说话，你们两个是好朋友吗？”韩焓再一次为小朋友敏锐的察觉力感到惊讶。

　　“嗯，是好朋友。你不开心吗？”

　　“有一点点，今天我问你老虎的‘虎’我有没有写错，你都没有回答我。还有昨天，昨天我让你帮我捡一下火车头，你也没听见，好像都是在跟那个同学讲话。”韩焓对弟弟对她的两项“控诉”几乎没有印象。

　　“真的啊，对不起，姐姐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好不好？现在我就把手机放远一点。”

　　拍着弟弟，韩焓努力回忆着韩子淇刚才对她的‘控诉’，没一会儿俩姐弟都睡着了。后来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妈妈来给他俩盖了被子，不过今晚加上昨晚的睡意太浓，韩焓又沉睡了过去。

　　看韩焓这两日恢复得不错，妈妈就答应了外婆，中午去哥哥外卖店里帮一会儿忙。出门之前妈妈告诉韩焓，已经帮她做炸酱面的菜和酱料都准备好了放在了冰箱里。

　　韩焓表哥的美蛙外卖店刚开张不到一个月，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好在是加盟店，有现成的操作工序，只需要按照工序准备食材，加热，拌佐料，打包就行，但是因为请不起帮佣，每天饭点订单稍微多一点，表哥和外婆两个人就会忙不过来。韩焓妈妈和二姨有时间，都会去帮一下忙。

　　其实前两天韩焓外婆就打电话让韩焓的妈妈过去帮忙，但是妈妈说韩焓现在刚手术，需要人照顾，就没去。韩焓并没有生气，她很理解妈妈，知道妈妈有她自己的判断和权衡。也知道外婆想看到快三十的表哥能争一口气、能做成一件事的急切心情，因为韩焓外婆对表哥的偏爱，以前甚至是溺爱，韩焓小学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表哥的生意终究没持续多久，不到两个月，他就廉价地转让了门面。有年头不景气的原因，但是最主要的，还是他做事没有恒心，急于求成，订单多了几个他就喊累，订单少了他觉得做生意没意思，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出去和新女友约会，让韩焓外婆一个人守着门店。而韩焓外婆刚开始竟对他孙儿的行为表示支持，认为他这是爱情事业两不误。结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天韩焓一个人在家，本来以为不就煮个面条而已，没想到是“举步维艰”。

　　从要端着锅接水开始，韩焓就意识到煮面对现在的她来说也不是一件易事。她只能用喝水的杯子，一杯一杯的接好水倒进锅里去。陈宥柒说给她叫外卖，韩焓非要证明自己还可以“自食其力”给他看。

　　去冰箱里拿妈妈洗好的蔬菜和酱料的时候，韩焓发现妈妈把东西放在了上面的第二格，韩焓的手现在抬不上去，于是又去拿来了板凳，站在上面才把菜和酱料拿了下来。

　　后来拿盐、醋、酱油和筷子，平时都是顺手一秒钟就解决的事，现在韩焓都要踮高了脚尖，把身体尽量前倾后才能勉强够到。最后终于把面吃到嘴里的时候，韩焓不得不感慨，做一个四肢健全，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实现的，也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若是以前，韩焓一个人经历这样的过程，她必然会自艾自怜；而现在，“怜爱”都由陈宥柒承担了，包围韩焓的，是因为充分地被爱后而生发的自尊自爱。吃着妈妈昨晚贴面膜的时候就为自己切好炒好的肉酱底拌上的面条，韩焓觉得自己这个手术做得真值。

　　下午韩焓看了一会儿书后，决定走路去接韩子虹放学。她要告诉韩子虹今天陈宥柒的醋坛子给打翻了。忘了戴眼镜，韩焓实在是很难从成群结队的穿着一个样儿的校服，戴着一个样口罩的中学生中发现那只“八卦少女”。

　　“姐姐，你咋来了？”

　　八卦少女从人群中窜到了韩焓旁边。“我随便走走，散散步，与你无关啊。”

　　韩子虹本来想搭着姐姐肩膀走，不过还是想起来姐姐的肩膀碰不得，就换成拉手的姿势和姐姐一起放学回家了。

　　“姐，你有没有发现你这段时间几乎没怎么生过气了，就是之前写论文的那段时间，你不爱说话，也不笑，闷闷不乐地在房间里。现在完全不同了。”

　　“好像是。”韩焓转过头看着韩子虹说。

　　“爱的魔力转圈圈啊。早就说你该谈恋爱了你不信，非要做个灭绝师太一样无聊的女人！”韩子虹说完后就把拉着韩焓的手收回去，遮住脸。

　　“你别挡啊。我现在又不是灭绝师太了，对吧。”

　　韩焓睥睨着韩子虹。

　　“哎呀，我姐就算是灭绝，那也是倾国倾城的新版灭绝。对了，你是不是有啥感情问题需要俺帮你分析分析，啊？”韩子虹扯着韩焓衣角撒起娇来。

　　“先跟你说个好笑的事儿。昨天晚上你不是看见他给我发的信息了吗，然后淇淇就问那个人是谁，他说我这两天因为和这个人聊天忽视了他，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然后我就把手机放一边哄他睡觉了，打算淇淇等睡着了再回复陈老师。结果我自己也睡着了。

　　然后今天早上吃完早饭才回他。他就因为这个事儿跟我闹了一天，说以后在咱们家他肯定是地位最低的，处于食物链最低端。”韩焓没发现现在她已经可以一边激动地说话，一边走一两公里路了。

　　“哈哈，陈老师这是在和韩子淇争宠啊，那估计他怕是争不赢了，他这个小舅子太浑了。”

　　“韩子虹，你太社会了啊。”

　　俩姐妹笑得前仰后倒，留下了一路嘻嘻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