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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正面相遇

  寒假过后,莘莘学子们又陆续返回了学校。开学第二天的下午,欧阳屹嵩就在图书馆里看到了李琼玉,这次她不是一个人来的,也没有坐在她固定的位置上,而是和两个朋友坐在一起,看书的间隙还会轻声说几句话。

  说来也奇怪,不留意一个人的时候,就好像从来都碰不到,以至于第一次注意到时,会觉得很奇怪:以前那么长时间怎么就没见过他?可是,如果留意到一个人的时候,却几乎随时随地都能看到他。现在,对于欧阳屹嵩来说,李琼玉就是那“一个人”:自从在食堂和图书馆里注意到李琼玉后,他就经常能看到她,不仅是在图书馆里能看到,在学院里的路上,在餐厅里,甚至在许多专家的讲座中,也都能看到她……

  与朋友们在一起时的她,总是面带笑容,和朋友们说笑着、打闹着,那一脸的阳光灿烂与一身的勃勃生机,让被人称为老学究的欧阳屹嵩会产生些许的羡慕;而当她独自一人坐在图书馆看书时,却又是一身的沉寂,总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欧阳屹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这样一个看上去那么活泼、开朗的女孩,自己怎么会觉得她会散发出“沉寂”的气息?有时,欧阳屹嵩又会奇怪自己怎么会去观察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这时他又会鄙视自己的无聊: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看几页书呢。

  这天下午,欧阳屹嵩象往常一样看书的间隙要去操场快走,就在他走到楼门口时,迎面而来的李琼玉正要进门,俩人几乎要撞上了。女孩在看到欧阳屹嵩的一瞬间,就微笑着点了下头,开口说了句:“学长好。”

  这种四目相对的感觉,以及女孩那清脆的“学长好”一下子让欧阳屹嵩闹了个大红脸,他只是下意识地笑着点了下头,没说什么就与女孩擦肩而过,也不知他是因为着急忙慌地要离开而来不及用话语回应女孩,还是他根本就不敢回应——这种情况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看着他似是仓惶逃走的样子,李琼玉不由笑了笑。对于欧阳屹嵩,在进入B大之后不久,李琼玉就听说这个人了。等她发现,这个医学院里小有名气的学霸级人物,竟然就是暑假期间她在地铁里几次碰到,她还偷偷跟着人家找路的男生时,她一点也没感到惊讶:能那样旁若无人地看书的就应该是个学霸。可是,当她又听说欧阳屹嵩性格特别内向,几乎可以称得上有社交恐惧症时,她却被惊到了:看上去在众人之中那样自信、那样从容的人也会是内向木讷的人?今天,她验证了这个传闻。而且从他今天的反应看,他应该不认识自己,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去年暑假期间就曾经相遇过——或许应该说是李琼玉单方面“遇见”他。李琼玉一边想着这些无聊的事,一边进了图书馆。

  而欧阳屹嵩这边,直到走出好长一段距离,他还觉得脸仍在发热,浑身也燥热得似乎都要出汗了。这一次,欧阳屹嵩不得不在操场多走了一会,待惊惶情绪散去、心情完全平静下来后,他才慢慢走回图书馆。进入阅览室,他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接下来在阅览室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去看周围,只偶尔往窗外看一下。等到某一次又看向窗外时,他竟看到了李琼玉,他这才转过头看向李琼玉之前坐的座位,那里已经空了,他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俩人这偶然发生的短暂交集并没有产生什么后果,此后继续各自的生活、工作和学习。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天气也一天天的暖和起来,很就来到了6月,学生们又进入紧张的复习备考阶段,图书馆里的人也多了起来,有些平常根本不来的同学现在也是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泡在图书馆了,即使是周末,图书馆里也满当当的。

  这天又是欧阳屹嵩的休息天,下午他在图书馆里占用了一个座位看书。其实,他本不想在这期末复习的紧张时刻占用图书馆的宝贵资源,无奈室友在宿舍里聚会,他无处可去,这才来了图书馆。

  看了一会书,欧阳屹嵩出来去学校超市买了杯冷饮,又溜达着走回去。上楼时他忽然看到李琼玉正好下楼,他想到了很早以前在图书馆楼门口的那次相遇,不由得赶紧用指纹解锁了拿在手里的手机,又匆忙点开微信,然后一边低头翻看着,一边上楼——这样就可以避免对上李琼玉的目光了,或许就可以避免上次的尴尬了。

  俩人一上一下正要迎头相遇时,李琼玉身后有两个男生忽然开始追着打闹起来,一人不小心一下撞上了李琼玉,李琼玉身子一偏,疾向下冲,她急忙抓住栏杆,这才没有跌倒,但却不可避免地撞上了欧阳屹嵩手上端着的冷饮。欧阳屹嵩冷不防之下,手一晃,杯子里的冰水一大半都晃了出来,洒在了李琼玉的左胳膊和身上,欧阳屹嵩的身上也湿了一片。

  几个人都是一愣,那两个男生急忙道歉,又忙掏出一包纸巾来分别递给李琼玉和欧阳屹嵩。俩人接过纸巾,一边擦拭身上的水渍,一边说着“没关系”,那个男生和同伴这才讪讪地走了。

  这时,欧阳屹嵩不经意间忽然看到李琼玉的那只被冰水打湿了的胳膊似乎有些异样,他不由得偷偷地盯着仔细看了一眼。因为天热,李琼玉穿的是一件米色的薄衫,被水浇湿的地方紧紧贴在胳膊上。透过薄薄的衣料,她胳膊上的整齐的几个“十”字形的伤痕隐约可见,有一个似乎还泛着红色,应该是受伤时间不长。欧阳屹嵩吃了一惊,他既不敢确定那就伤痕,可是却又认为那就是伤痕。显然,那肯定不是纹身——他觉得像李琼玉这样的女孩不应该也根本不会纹身——那么,那一定是伤痕了!阳屹嵩一下子就被自己的推测震惊得无以言表!他不知道,这个他以前觉得很快乐、很开朗、很上进的女孩,胳膊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伤痕。

  这时,李琼玉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欧阳屹嵩说道:“学长好。”

  “学长好”这三个字再次从李琼玉的嘴里飘出,进入欧阳屹嵩的耳里,一霎时又让他觉得窘迫得无以复加,匆忙应了声“你好”后,便又落荒而逃。

  回到座位上,欧阳屹嵩仍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与李琼玉并不熟,不,是根本就不了解。充其量他只能算是知道有这样一个学妹,知道对方经常会泡在图书馆,仅有的两次对话也只是狭路相逢时李琼玉的两句“学长好”,而他还只是这一次才回了句“你好”。再多的了解,也只是欧阳屹嵩在路上看到过李琼玉与朋友们说笑打闹的样子,看到她去听各种各样的讲座,他便先入为主地认为她过得很快乐,性格很开朗,人也很上进。可是,他绝对无法想象她的身上会有这样可怕的伤痕,而且还有新的伤口。他不知道这些伤是怎么来的:是家暴?可是已经开学这么长时间了,这段时间她应该都在学校,家暴弄的伤不应该有新伤口;是校园霸凌?可是没听说学校有这种情况,再说霸凌这种情况在大学里几乎就没有;是她男朋友?可是,她有男朋友吗?如果她有男朋友,又怎么会常独自一人泡在图书馆?是她自己?欧阳屹嵩忽然想到了这种可怕的情况:这么说她有自残的倾向?她有心理障碍方面的病症?想到这种可能性,欧阳屹嵩的心就沉了下去,他实在无法把这种可怕的情况套在这样可爱、单纯的女孩身上,也不敢想象她遭受过、现在又在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面前摊着书,欧阳屹嵩却少有的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转头往窗外看去,就看到树阴下有一抹娇俏的身影,正是李琼玉。她的左臂一晃一晃的,欧阳屹嵩瞬间明白了,她是想让衣袖快点晾干了。他也一下子明白了她为什么在大夏天还要穿着长袖长裤了:因为她要遮住胳膊上那一排令人心惊的伤疤。

  他不由得时不时的就要去看一眼树阴下的李琼玉。过了一会儿,就看到李琼玉折返回来,又进了图书馆。她走到自己的座位边,背起书包,又把几本期刊放回书架上,然后就出去了。

  欧阳屹嵩便又看着窗外,不一会儿,李琼玉的身影就出现了。隔着窗户,欧阳屹嵩看着李琼玉沿着路边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那天过后,欧阳屹嵩遇到李琼玉时,就会加意留心看她的状态,却见她仍如以前一样,除了上课外,有时与朋友一起来图书馆,有时是自己一个人来,似乎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而且她的状态看上去也确实不错,这使欧阳屹嵩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样一个女孩与胳膊上有伤痕的人联系到一起,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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