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
在一起一百天的时候,陈渃准备了一个小惊喜,她把一些想跟许銳说的话都洗成了照片,一张一张的,一共十一张,陈渃觉得寓意是一心一意。
放学的时候,许銳就坐在陈渃的位置上,陈渃坐在他的后面,揽住许銳的脖子,一张一张的拿给他看。陈渃看不到许銳的表情,但她感受到了许銳的开心,她往前摸了摸许銳的嘴角,挂的很高。
许銳是无敌开心,他想,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收到比这还要真心的真心了。
是真的,许銳错过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一百天不过三个月多了十天左右,比起一年,比起一辈子,似乎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但少年的爱固执地忽略不了,每一个月,每一个一百天,都深深地刻印在心底,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我巴不得再多爱你二十四个小时多一秒。
有段时间这里的天气很不好,一直下雨,下很大很大的那种雨。
有一次一直到早上七八点,早读都过了,天还是很黑一直都没有亮过。
黑压压地连成一片,根本看不到乌云的尽头,教室窗外的雨稀稀拉拉的,雷的声音闪电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喧哗的声音,既压抑又不安。
这时,班主任走了进来,通知他们提前放学回家,因为天气太不好要听课。等到许銳来接陈渃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但是是那种黄压压的天气,像洪水一样的颜色,沉闷到不行。
他们刚走出教室不一会,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比断了线的珠子还要利落,豆大的雨珠掉落到地面的时候,好像一拳扑打了地板。
许銳紧紧的揽着陈渃的肩膀,拥着她走。
陈渃一直很怕闪电,打闪电的时候她会一直往身边人的怀里躲,像小猫一样,只想要再躲得更近一点。
这一点,陈渃自己不知道,是后来班上的同学看到他们一起撑伞的样子告诉了陈渃。
或许他们两个也都不知道,许銳真的很能给陈渃安全感,他抱着她的每一刻,陈渃时常心很安定。
许是之渃,渃是许之,好像也就只是这样而已,简简单单。
他们一直往回家的小路上走着,小路要穿过一个小小的巷子。
许銳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大伞往下抵到了他的脑袋,许銳低头看着自己拥在怀里的小猫,突然轻轻地在陈渃的唇上嘬了一下。
几乎是在低头的瞬间,陈渃就红了脸,这次连耳根子也红了。她知道许銳会亲亲她,但是没有想过会在自己的小嘴上。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初吻。
初吻是很神圣的,在陈渃看来。她幻想过很多次他们初吻的场景,就是没有想过会是在现在这一刻,两个人都快被大雨包围成落汤鸡的地步。
那天,少年和少女都已经不记得是如何牵着对方的手走到目的地了,两个人脸上挂着两团小红苹果,你偷偷看看我,我偷偷看看你,视线碰撞在一起的那一刻,眼里的爱意止不住的跑了出来。
他们对视着,在心里向神真挚祷告,多么希望当下一瞬间即是永恒。
后来,分开后的每一个下雨天,陈渃总是会想起那场磅礴的大雨,想起那把大伞下的男孩和女孩,轻轻的亲吻,生涩又蛮横。
2014年6月
初二学期还没过去一半,很快就分了班。
许銳本就不是能好好读书的人,于是就被分配到了七班,而陈渃在六班。虽然只是隔了一个班,但位置确是隔了好远。许銳在教学楼的七楼,而陈渃却是在另外一边的一栋小楼,二层,连小卖部都得走个五六分钟才能到。
从同班到不同班,两个人之间就这么被分开了,没有谁是高兴的。特别是陈渃,但是她依旧没有把她心里的小九九告诉许銳。
对于新班级,陈渃唯一满意的大概就是她的新教室旁就是篮球场。这个可以吸引许銳无数时光的地方,也等同于陈渃可以每天都在额外的时间里看到他。
陈渃知道许銳班的课表,会特地在他们班体育课的时候,课间趴在栏杆上看着篮球场上许銳运球投篮的身影,她总是一眼就可以在很多人里找到他。
快上课的时候,许銳就会特地从陈渃班级楼下经过,看着栏杆上她的小脑袋,示意地和脑袋的小主人挑挑眉,顺便再用嘴型说出“放学来接你”的话。
陈渃总是会害羞的点点头,回到座位上就一个劲的乐。
那时候,陈渃觉得一切都好简单,她的心每天都是满满当当的。
陈渃是一个课桌永远都乱到毫无章法的人,和许銳在一个班的时候还好,他常常看不过眼的时候就会帮陈渃收拾好。
陈渃养成了习惯,自然而然就更加忽视自己乱糟糟的课桌。
许銳有一次去她们班接陈渃的时候,实在是有点生了气,按着陈渃的脑袋瓜,问:“你能不能稍微摆摆你的一亩三分地,我的大小姐”
陈渃听着,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启了她的表演。她拉着许銳坐下来,让他看着自己桌子上堆的老高的书,大本的下面压着小本的,小本的下面再压着试卷,试卷下面再压着课外书,层层交叠。
最神奇的是,虽然没什么由大到小的顺序,倒是也不会随便的倒塌下来。
陈渃三分得意的看着许銳,许銳也在气头上,黑着脸,拉着陈渃就回家了。
隔天中午,陈渃去到班里的时候,愣是认了自己的坐位好一会。直到同桌从厕所回来,才告诉陈渃,是许銳中午来过了,他帮着收拾的。
虽然以前许銳也会收拾,但陈渃从没来都没有看到过那么干净的课桌,真的很整洁很整洁。从课本到本子到试卷的分类,一点一点的都收拾的特别好。
陈渃的课本终于不再是岌岌可危的“危楼”,像是重新被拆装的大楼,整齐耸立着。
“大楼”的第一本课本是陈渃下午第一堂课的课本。
陈渃拿好课本后,就看见上面贴着的便利贴。“不要再弄乱啦,宝宝,我收了好久。”
那时的陈渃还不懂得那种真正的去设身处地的感谢许銳的好,只是那种深刻地感受到自己被偏爱了,所以她很开心很幸福。
后来,女孩还是没有养成让自己课桌一直很整洁的习惯。
只是她真的不会忘记,有一天一个男孩花了一中午的时间为她收拾了课桌。
2014年6月
陈渃有个爱好,也不算是爱好了,应该说是热爱的,就是版画。以前没有在本校上课的时候,就是周六一天回本校的版画室学习上课。
回到了自己的学校,她学习版画的时间就从每周末变成了每一天的第九节课。
如果你是陈渃的同学,不对,只要是同校的,就可以看到经常有个小女生拎着一块几乎比她身躯还要大的木板,跑来跑去,乐此不疲。
陈渃很喜欢很喜欢版画,她非常享受刻版的过程,一点一点的,可以让她安静下来,忘掉周围的一切。
许銳说过,每次陈渃只要开始谈论版画或者开始刻画,就像和他打篮球一样,时间什么的根本就都不存在了,只会在意自己眼前的东西,也就是这样的时候,他们才在发光。
一个人在做自己最热爱的事的时候,最迷人。
所以许銳很喜欢这样的陈渃,即使自己不懂版画也好,他也愿意每天听着自己身边这个人儿叽叽喳喳地分享自己刻画的趣事。
其实有一件事,许銳一直记得。
有一次许銳照例去版画室接陈渃,陈渃看到他便也不顾自己手上还拿着刻刀就出来跟他说话。
但是陈渃的刀口永远是向着自己的,陈渃说这是规矩。
说着话,许銳就看到她手上的无名指有一道口子,不深但也绝对不算浅的,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但却迟迟没有被清理。许銳看着很心疼,但他也没有说些什么。
那个时候陈渃为了完成自己的作品,一双小手上几乎都贴满了创可贴。他也说过她的,但是每次陈渃总是笑嘻嘻地打着马虎眼,说自己还不熟练,很难控制好下刀的力度,总是一用力就戳到面前的手,然后就再继续弄画了。
许銳也就不说话了,因为他能理解,这就好比自己在篮球场上摔破膝盖一样,只要可以站起来,球就打得下去。
他看着陈渃手上的伤口,自己的这个小女孩从来不会把伤口放到他面前,哪怕是稍微的撒撒娇,让自己哄哄也可以,总是一脸我为了热爱的东西挂彩我贼自豪的感觉。
许銳无奈,但他觉得自己和陈渃是相似的人,或者说他们是一类人,骨子里都埋藏着对自己隐隐的狠劲。
许銳想着就把陈渃推回去收拾,自己去了医务室帮陈渃拿了药,又回到了教室帮她稍微清理了下,轻轻地拉着她的手,一起回家了。
因为陈渃开始上第九课的缘故,从那个时候起,许銳每天就只打一节课的篮球,也就是第九节课。
一打放学的铃,许銳就会准时到版画室的门口接陈渃放学,版画室里的人每天时不时的都会加点班。
那个时候的老师还是成老师,陈渃一直说他比较刻板,不太喜欢版画室以外的学生进版画室,所以每次许銳来了都只能在教室外苦等。
唯独那一次,趁老师不在,许銳偷溜进来,看陈渃弄画,呆头呆脑的。突然成老师回来了,他疑问地看着许銳,许銳一时没反应过来,快嘴自己说是陈渃的表哥,成老师其实什么都知道,但他也不戳破,抬手扶了扶眼镜,点了点头。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陈渃一看见许銳就喊表哥,许銳又气又恼,怨自己怎么就嘴那么快呢。
但也是那以后,在教室门口处总会放着张椅子,这张椅子的名字叫作“陈渃表哥专属”,是成老师放的。
许銳属虎,比陈渃大了两岁。
陈渃第一次弄的藏书票是一套生肖,最后印画的时候陈渃问老师可不可以印多一张自己的生肖留着,老师同意后,陈渃选择了虎。
那天许銳照旧来接她放学。
回家路上,陈渃一直拿着藏书票,嘴硬说是自己的要拿回家,到家楼下的时候一股脑的塞给了许銳。许銳没说什么,只是双手接过,生怕会不小心弄出褶子。
这张画,上次陈渃问的时候,许銳已经弄不见了。陈渃不生气,毕竟那是很久前的事了,只是苦笑,她觉得好像一切已经早有预兆。
后来初三分开的时候陈渃弄了一双鞋,也是因为许銳很喜欢鞋。她刻的很认真,那幅画也替陈渃拿了很多奖,直到现在陈渃的家里还有这一张画。
2014年8月
他们在地方有一个版画基地,那是陈渃最喜欢的地方了。而且陈渃有个奇怪的执念,她只能接受和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去这里。
许銳陪陈渃去过五六次,他们会在那里摘过草莓,吃过卤肉饭和很好吃的冰淇淋。
也看过画,牵过手,亲吻过,久别重逢过。
那是一年暑假,许銳回老家去住,他们每天都会聊天,有时候也视频。
在许銳回来的前一天,他们就约定好了要一起去版画基地。
当天他们一起去到了那里,刚好遇上了摘草莓的时候。他们一起摘了两大筐,一筐带回许銳家,一筐带回陈渃家。
摘完草莓,许銳等着陈渃去洗手。
等她出来后,他们就一起走到了旁边的一颗大树下,树下可以看到一整片草莓地,藏起来的小草莓在一片绿色中微微点缀着,像粉色的小精灵。
风吹过,掉落的树叶被轻轻吹起,沙沙的声音作响,对于刚刚活动过的两人,很是凉快。
许銳直直地盯着陈渃,仔细地看着这个自己挂念了好久的人,然后带点力气地把她拥入怀里,把头埋在陈渃的颈窝磨蹭着,“我好想你,宝宝。”
陈渃也环住人,轻轻地凑了上去。男孩女孩在大树下,亲吻对方,即使人就在眼前,可思念仍蔓延着止不住。
那个时候,假期仿佛就是门禁卡,我只能在见不到你的每一天里,破解密码,只为了可以快点再快点,可以亲自告诉你,我有多想你。
至今为止,许銳都是陪陈渃去版画基地的唯一男孩子。
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自己喜欢的人,更重要的是,她喜欢会欣赏她的许銳。这大概不太好理解,就是那种尽管你对我热爱的东西一知半解,可你依然会听我说,会去看我的作品,偶尔也可以告诉我我应该用上那个颜色,会给我准备创可贴,会等我,会愿意花时间陪我去它的基地。
陈渃喜欢着迷这样的许銳,她能强烈的感受到许銳对她的欣赏,以及对她正做着的事的欣赏。
那是一种极其被理解的感觉,如果拥有,就好比即使前面正千军万马奔腾,我也无所畏惧。这样的感觉,只有许銳一人给过陈渃。
但这个秘密,许銳永远也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