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冰霜覆被的狂人
山谷中特有的带着单调风声的沉寂,与岩石风化的微尘气息,沉重地压在四周。
罗盘将不远处小型盆地的景象压缩、重构,在艾伦的感知中勾勒出一幅动态的小地图。
投影清晰地显示出,在做了一番振奋士气的演讲后,杰夫点了三个人的能量光点,连同他自己,一共四簇光芒,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朝着盆地更深处、环形山壁下一个新开凿不久、黑黢黢的矿洞入口移动。
剩下的三个光点则留在了原地,大概是作为接应。
其中两个能量反应较强,约在一级学徒中阶,另一个则微弱得多,显然是新入阶的人。
艾伦的指尖在冰冷的岩石上轻轻敲击,他倒是不急于尾随杰夫的小队深入。
那矿洞内部情况不明,贸然进入,极易暴露在狭窄空间内。相比之下,留在盆地边缘,监控接应点,更符合他一贯谨慎的作风。
调整了一下在坑里的躺姿,艾伦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几乎与身下的岩石融为一体,只余下精神力感知,紧紧锁定留守的三人。
时间在呼啸的风声中缓慢流逝。
留守的三人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们背靠背坐在压暗的篝火旁,其中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一级学徒,忍不住低声抱怨起来。
“这鬼地方的风,刮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冷,这里的河床都干了……杰夫老大他们进去快一个时辰了吧?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个信号都没传出来。”
另一个身材较为壮硕的学徒紧了紧身上的厚皮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少说两句吧,皮特。老大说了,那‘银墙’就在下面深处,找到了,咱们就翻身了。想想看,巫师的遗产!随便漏点东西出来……”
“翻身?”刀疤脸皮特嗤笑一声,打断了同伴的话,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巫师学徒去探索那些正式的开拓巫师都陨落的地方,翻进棺材还差不多。
我总觉得……有东西在暗处盯着咱们。”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短刀。
“闭嘴!”壮硕学徒低声呵斥,但眼神同样透露出不安,“别自己吓自己!老大是二级学徒,还带着‘那东西’,肯定没事!”
他口中的“那东西”,显然是他们某种依仗的底牌。
那名新晋学徒则缩在篝火最边缘,抱着膝盖,身体抖得像筛糠。
艾伦将这些零碎的交谈尽收耳中。
关键词“银墙”、“冻死”、“疯掉”,结合他们之前提到的开拓巫师遗迹线索和老矿工描述,拼凑出的画面指向谷底深处存在某种极寒且带有精神污染的源头。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掌心悬浮的青铜罗盘投影中,代表矿洞方向的幽蓝色光幕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湖面。
代表杰夫小队四个生命光点的信号瞬间变得极度紊乱、扭曲,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
艾伦瞳孔骤然收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发生了什么?洞内遭遇了袭击?还是触发了某种强大的古代防护机制?
紧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四个剧烈波动的光点中,靠后的两个,以一种近乎燃烧殆尽般的速度,亮度急剧衰减,并在罗盘的探测投影上飞速地向后移动。
不是正常的撤离,更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猛地排斥或抛飞出来。
而前方属于杰夫和另一名一级学徒顶峰的光点,波动虽然依旧剧烈,但移动方向却与后撤的两个截然相反,似乎在某种力量的裹挟下,继续向着更深处、能量场最混乱的核心区域冲去!
仅仅过了不到十次呼吸的时间,后撤的两个光点信号彻底熄灭,如同被无形之手掐灭。
而杰夫和那个一级顶峰学徒的信号,在罗盘投影上剧烈闪烁了几下后,也骤然消失在那片代表核心区域的粘稠“背景噪音”之中。
整个矿洞方向,在罗盘的探测视野里,重新归于一片死寂。
而在盆地中央,留守的三人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
那剧烈的能量波动即使隔着厚重的山岩和呼啸的风声,也隐隐传递过来一丝令人心悸的悸动。
刀疤脸皮特猛地站起身,抽出短刀,壮硕学徒也紧张地握住了腰间的巫术短杖。
“出……出事了!”皮特的声音带着破音,“洞里有动静!很强的能量!”
“老大他们……”壮硕学徒脸色惨白,望向矿洞入口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犹豫着是冲进去查看还是立刻逃离这鬼地方时,矿洞那黑黢黢的入口处,猛地冲出了两个跌跌撞撞的人影!
正是杰夫和那名一级顶峰学徒!
然而,他们的样子让留守的三人,乃至暗处感应的艾伦,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两人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晶莹剔透的白色冰霜。
这冰霜并非均匀覆盖,而是如同某种活物般扭曲、蔓延,在他们的皮甲、头发、眉毛上凝结出尖锐的冰棱,远远看去,如同两尊刚从冰封地狱中挣脱出来的雕像。
他们奔跑的动作僵硬而怪异,关节仿佛被冻住,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冰晶碎裂的细微“咔嚓”声。
那冰霜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即使在呼啸的寒风中,也显得异常醒目和刺骨。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们的精神状态。
杰夫那张原本带着笃定与狡黠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
他的眼神空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没有任何焦距,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只剩下躯壳在机械地移动。
然而,在这层死水般的平静之下,艾伦凭借三级学徒的精神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了一股汹涌的、几乎要冲破那平静外壳的极端恐惧!
那恐惧是如此纯粹和强烈,如同烙印般刻在杰夫僵硬的瞳孔深处。
震撼,则如同无形的重锤,将他的意志彻底击碎,只剩下本能的逃生欲望在驱动着这具冰封的躯体。
他旁边的一级顶峰学徒情况更糟。
他脸上的冰霜稍薄一些,但整张脸扭曲着,嘴巴大张,似乎想发出凄厉的嚎叫,可喉咙里却只能挤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极致的恐惧完全支配了他,身体筛糠般剧烈抖动着,每一次抖动都让身上的冰棱簌簌掉落,眼神涣散,充满了彻底的崩溃和疯狂的前兆。
震撼似乎已将他仅存的理智彻底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