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西丽去上乐器课之前又犹豫了好久,她真的对小提琴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唉,上节课已经逃了,这节课还是过去吧。刚进教室,贾凡凡就问她:“西丽,你上节课没来是去医院看莲静了吗?”
西丽有点吃惊,他叫着西丽、莲静好像叫老朋友的名字一样。西丽心里欢喜起来,就问:“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郑佳告诉我的。”说完他开始打开乐谱准备上课。
西丽看着贾凡凡认真看书的样子,不禁叹气:“其实我不太喜欢小提琴。”
贾凡凡停下翻书的手:“那你怎么不换一个呢,换一个自己喜欢的。”
西丽赶紧说:“我报这个是爸爸逼得。”
“嗯……你只学了小提琴?”她又问他。
“嗯,我喜欢小提琴。”他笑着说。
西丽不禁有点脸红。
第二天,西丽就对郑佳说起昨天贾凡凡的事情,说的时候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郑佳说:“凡凡这个人很好,咱们学校组织给莲静妈妈捐款,凡凡虽然还不是咱们学校的学生,也捐了。”
西丽脸色微微泛红:“凡凡本来就很好。”
郑佳变了语气,冷冷地小声说:“你别影响了他。”
西丽转过头,看到郑佳家长一样的表情,有些生气:“我怎么影响他?”
郑佳不回答,只是盯着西丽看,渐渐地西丽乱了起来。
“那又怎么样,判我死刑!”她装作轻描淡写的说。
“凡凡曾经是个被生活判了死刑的人,现在的生活他得之不易……你这样一帆风顺的人,别影响了他。”
“你是他什么人?他姐姐是贾老师吧?”
“我也是他姐姐!”郑佳坚定地说。
“我看不光是姐姐吧!”西丽用力扭过身,气愤地把书包往座位上一扔,走了出去。
走出教室,她看见若鹤和李庆正一路说说笑笑走过来。这对同桌真叫人羡慕,昨天还打着,今天又和好了。
西丽都托腮凝思着,衣服上的蝴蝶结被风吹得一颤一颤地,好像渴望起舞的蝴蝶。
思绪在空气中飘荡,人却陷入深深地泥潭。妈妈抛弃了我,爸爸也很想重新组建一个家庭,自己马上什么也没有了……现在郑佳也竟然因为贾凡凡对自己指责起来……
一颗滚烫的泪珠滴在了手背上……
放学,她没有去上乐器课,只是阴沉地坐着。若鹤一直陪着她,看着她那玻璃球一样的眼睛。终于,冷冷的玻璃球上多了一层暖暖地薄雾,一串不知道温度的泪珠流下来:“若鹤,我特别羡慕你,你天天那么开心。”
若鹤愣了一下,又羡慕自己。唉……
“唉,我忽然觉得自己命好苦。”她歪着头,像背书一样把自己悲惨地遭遇又说一遍,最后说,“刚才你不知道郑佳也来教训我,叫我不要影响贾凡凡。”
若鹤耐心地听完:“我给你说过贾凡凡的事情,你不相信我。”
西丽睁着空洞的眼睛回忆着,然后急切地摇摇头:“不可能。”
“你不要总是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你不是曾经说过……我的痛苦不如你多。”若鹤犹豫一下,“如果你的思路是对的,你的痛苦确实不如贾凡凡的多。”
西丽不说话了。
“痛苦是无法比较的,郑佳虽然有些过分,但是你不理解吗?在她眼里贾凡凡……”
“我看她另有企图!”
若鹤站起来,说:“你要是凡事总是往坏处想,想轻松快乐很难的。”
“是你太天真,”她咬咬牙。
“你不是说羡慕我,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开心的。”若鹤走出教室门,轻轻松松地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还是继续去合唱团吧。我们在排练,为捐款活动献歌呢。”
西丽抬起眼睛看她走向门口,又好像受不了门口的光亮一样迅速垂下眼睛。
过了好久,她微微坐直,端端正正站起来往教室门外走去。她毫不矜持地笑着,从后面走过一楼的小提琴教室,教学楼是暗红色的,四四方方的轮廓替她遮住了夕阳的光。她甩开双臂,浩浩荡荡地风吹起蓬松的头发。贾凡凡正看着她的空座位惆怅,忽然看见窗外一片粉红,看到她的衣裳被风吹得朝后飞着,像一只熟睡了一晚的小鸟,在黎明时抖擞了精神、毫不踟蹰地拍打着翅膀!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她就要飞走了,音乐声也响起来。悠扬地音乐好像是她的舞曲,她又要跳起舞了。前方是一片淡黄色的太阳花,和缥缈的云雾一样摇曳着。她自然地摘一朵,又摘一朵,握在手里转个圈。裙子飘荡起来,洁白的小腿像鸽子的翅膀一样。
她远离了一切,自顾自地快乐着。毫不在意地把手里的花儿洒掉,好像一点也不心疼,因为,想要的时候,还可以去摘。
在暖暖的空气里,郑佳正在在领唱歌曲《明天会更好》,她站在最前面,挨近窗户,窗帘被风吹得飘飘拂拂。她眼睛里的熠熠光彩像是天边的彩霞,她身上穿的乳黄色体恤披上夕阳,更加温柔亲切。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
孤独地转个不停
一颗欲坠未坠的泪珠含在眼睛里,随着歌声缓缓波动,她继续唱到。
谁能不顾自己的家园
抛开记忆中的童年
谁能忍心看他昨日的忧愁
带走我们的笑容
不知不觉她伸出双臂,眼前出现一片碧绿的草地,干净的风带来温雅的清香,那明明就是一个爽爽朗朗的清晨!
日出唤醒清晨
大地光彩重生
让和风拂出的音符
谱成生命的乐章
风夹带着夏日特有的热情努力地绕过窗帘吹过来,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脸。那不是风,那是一个醉人的吻……夕阳落山了,她浸染在夕阳的余晖中。她忽然看见了这世界上最细小、最谦和的爱。就像细雨无私地飘撒着,像溪水无声地流淌着……
唱出你的热情伸出你双手
让我拥抱着你的梦
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
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
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歌声穿过楼顶,像洪大的风一样,像耀眼的光一样……飞向高远的天空,天上是万丈彩霞!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
夜里,妈妈饿了,莲静就起身给妈妈用电饭锅煮鸡蛋。剥鸡蛋的时候有点烫,她两只手交换着,撅起小嘴吹着。妈妈安静地看着她,月光照在她雪白的脸上,像一朵白莲花。
“以后你不要在这里了,你爸爸在就行了。”妈妈看了看蜷缩在行军床上疲惫的丈夫。
“没事,我在方便点。再说咱不是马上就能出院了吗?”女儿递上鸡蛋。
“哎,耽误你学习……”
“不会的,李庆和玉纶轮流帮我补习理科,若鹤她们帮我补习文科。”
妈妈的眼泪流了下来,亮晶晶地黑眼珠闪着泪光,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耀眼。
“妈,你真漂亮!”莲静笑起来,小鼻子微微皱起来。
莲静握住妈妈的手笑起来。她是跪在地上的,冰冷的地面穿透她的膝盖,很酸痛。
西丽从学校回家就睡了,睡得太早不到半夜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爸爸卧室还亮着灯,暖洋洋的黄色显得好温馨。正要翻身再睡,却听见爸爸在和谁说话。
睡意一下子没有了,她轻轻推开爸爸的门,看见爸爸穿着睡衣,依靠在床头上和手机里的人又说又笑。
这是许久以来,第一次看见爸爸这么轻松地笑着。但是这种笑给她的不是愉快的信息,而是危险的信号:“爸,谁啊?”
爸爸看了她一眼,对着手机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就挂了。西丽走进来,抢过手机点开最近通话记录:“谁?”
其实有什么好问的,答案自己也知道。
“西丽,你来。”爸爸指指床,叫她坐下,“爸爸已经答应你了,你不同意,我就不会给她任何承诺。”
西丽扭过头不看爸爸,用脚指头顶着拖鞋,以免它滑落:“那还打电话……”说话地时候自己有点底气不足。
爸爸没回答。
对了,记得爸爸说过,他们两个是初中同学,那个女人当时岂不是和自己一样大,顿时好奇起来:“爸,你初中时候帅不帅?她追的你吧?”
“啊……”爸爸有些意外,本来,她是想好好地安慰西丽,并逼迫自己不再和那个人有任何联系,“这真不知道?”
“她有没有给你听过歌曲?”西丽忽然露出小女孩特有的天真深情,双手撑着身后的床,又长又细的腿挂在床边摇晃着,就这样拖鞋仍然安然挂在脚趾上没有掉下来。
“没有吧……”爸爸笑起来。
“怎么问这个?”爸爸故意问。
“没事,以后你不要联系她!”一转眼,她孩子一样的姿态不见了,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倚在门框上用警告的目光看着爸爸。
若鹤上完钢琴课,看见妈妈脸色难看,就赶紧拿起抹布到处打扫。她先擦了自己卧室的窗台、桌子和地板,又准备去客厅擦一擦。妈妈坐在客厅里,等若鹤擦到她脚下,怒气冲冲地说:“你学钢琴还不够吗?又偷偷报了合唱团!”
“你怎么知道?”若鹤脱口而出。
“我看你根本不把学习当回事!你不是小学生了,你是初中生了!
“又没有耽误学习,而且合唱团不要钱!”若鹤连忙解释。
爸爸在卧室听见若鹤跟妈妈顶嘴,就走出来:“什么事?”
“她又自己报了班学唱歌!”
“学唱歌?”
“不是,是合唱团,学校的不要钱,一周才三个小时!”若鹤急出了眼泪,以前她哪里敢这么和爸爸说话。
“这以后我们去了兴城,她一个人不知道怎么疯!”妈妈叹气。若鹤一听,看来他们马上要带哥哥去兴城上学,自己怎么办呢?这么大的房子要自己住吗?心里开始有些害怕。
而且如果去兴城,岂不是要和西丽和秦玉纶他们分离。她条件反射一样地问妈妈:“为什么一定去兴城?”
“你都没把学习当回事,必须去兴城的中学吃吃苦!”
她的心里好像已经和伙伴们分开了,好伤感:“我不想去。”
“你想一个人留在家里使劲疯是不是!”妈妈忽然来了兴头,“你就是想留下来和那个西丽玩,你知不知道他家乱成什么样,我说多少次……以后不要再和她来往!”
若鹤当着爸爸的面,不敢跟妈妈顶嘴,急的流下不争气的眼泪。爸爸最见不得孩子懦弱的样子,就厉声问:“你哭什么?”
若鹤吓得憋住眼泪。若歆从书房探一个脑袋出来,看见爸爸生气了,也吓得又缩了回去。
爸爸又厉声说:“你怎么回事!”
若鹤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脚底下和踩棉花一样站着,眼泪又流下来。妈妈说:“她就是这样古怪的性格,是不哭就是闹!”
“有什么问题说就是了!有什么哭的!”威严的声音掷地有声。
若鹤抽泣地更厉害了,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逃出体内,抛弃她飞走了。若歆听着她可怜,就探个头说:“爸,妈,妹妹胆小,你们别说她了?”
爸爸扔下一句:“娇气!”就起身离开。
哥哥拽起她的手,把她拉近书房说:“你为什么顶嘴!”
若鹤压抑着抽泣声,轻轻哭出声音。若歆就拿抽纸盒给她,那纸盒赭红颜色,看起来好像是木质的。若鹤接过来,把纸盒往若歆脸上砸去,狠狠地说:“滚!”
纸盒啪地一声狠狠撞在若歆的眼睛上。
若歆捂住一只眼睛,拿下来一看,手上全是血,他的眼角已经被砸破了。
若鹤看见这种状况就攥紧拳头,紧张地指甲都要陷进肉里。眼睛里仇恨和恐惧的光交替闪着。
“你想找死吗?”若歆压低声音问?他虽然很疼,但是不想叫妹妹再挨训。
“我恨你!你告密!”
“你每天这么晚回来,你怎么就不说实话!”
若鹤低下头,很久,她说:“我怕妈妈训我,咱妈总训我……”
若歆叹了口气,小声说:“去拿云南白药去!”看着若鹤不敢动,就自己往外走。若鹤赶紧追上去,哀求地叫一声:“哥……”
“放心,我不说你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