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红旗飘飘的附中又迎来了年轻朝气的学生。若鹤和西丽刚到教室,就看见李庆扭过身子很诧异地看着莲静,原来她正在焦急地抄着李庆的作业。
莲静抄作业,这还是第一次。李庆当然奇怪。
莲静低着头,不顾头发落在作业本上,飞快地抄着。不小心,抄错了,用橡皮擦拭一下,也不扫去橡皮沫,任由那黑色的絮条和那一缕头发搅在一起。
郑佳和秦玉纶也走进来,看见若鹤、西丽、李庆都盯着忙碌的莲静看,又纳闷又好奇。
郑佳悄悄坐下来,看她写得差不多了,轻轻地问:“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出什么事了吗?”
莲静合上作业本,把头发别在苍白的耳朵后面,深吸一口气:“嗯,我妈病了?”
郑佳立刻明白一定不是小事。果然,她听见“癌症”这两个字。
这时候,班主任走过来,怜惜地看着莲静问:“你妈妈身体好点没?”
莲静低下头。
李庆和秦玉纶才知道,原来莲静妈妈病了。
放学后,莲静又飞一样地走了。郑佳叫住大家,说:“有个事,我要说一下,是莲静的事。”
大家赶紧坐下。
郑佳说:“莲静说她妈妈生病了,挺严重的。咱们也去过她家,阿姨对我们那么热情,莲静又是我们的好朋友,我觉得咱们应该有个态度,有个表示。”
“我们去看看阿姨吧。”李庆和秦玉纶异口同声的说。
“这个是肯定的,我负责和莲静沟通,看她那天方便吧。”
“我们已经去过了……”若鹤小声说。
“我们昨天无意间发现的……”西丽也小声说。
郑佳说:“没关系,我想应该组织全班同学去看望阿姨。还有我们也可以组织大家捐款。癌症后期诊疗需要很多钱。”
若鹤不禁佩服起郑佳,真是有想法有头脑。把秦玉纶这个班长比下去了。
郑佳接着说:“中午我咨询了老师,老师说莲静爸爸也是咱们学校的名誉教师,他家里有事,全校捐款也不过分。所以,我建议玉纶组织一下班级捐款,然后咱再倡议全校捐款。”
秦玉纶站起来说:“可以,先组织捐款,再去医院探望。今晚我们一起把捐款倡议书写出来。”
大家当晚写了倡议书,复印了三十份,第二天老早来教室悄悄发到同学手里。
也巧,莲静并没有来上学,秦玉纶就站在讲台上说:“莲静是我们的同学,现在她母亲得了癌症,希望大家伸出援手,帮助我们的同学度过难关。”
同学们听见癌症两个字,顿时炸开了锅。秦玉纶又说:“钱不在多,心意到就行。咱们完全自愿,捐款时间三天,大家课间的时候把钱放在讲台下的盒子里,郑佳负责做登记。这些钱会悉数送到莲静母亲的手里。”
有的学生当即交了钱登了记。
郑佳一边登记一边激动地说:“谢谢同学们,我们哪怕奉献一丁点爱心,也能像星星之火一样燃烧一个家庭的希望。”
接着许多人都走上讲台拿出零花钱塞进箱子里。秦玉纶看到同学们这么善良有爱心很感动:“相信莲静的母亲一定能感受到大家的关心,我再这里替她谢谢大家了。”
同学们都鼓起掌,心里充满温暖。郑佳站起来提示大家说:“捐款的事情莲静还不知道,我们还是先不要给她压力。”
“对,改天我会带大家去看望看她母亲。相信莲静一定会因为有我们这个温暖的大家庭而骄傲。”玉纶眼睛里有了泪水。
捐款的第三天,秦玉纶把盒子里的钱数了数,竟然有1240元。他又拿小册子对了一遍,果然没错,不禁欢喜地跳起来。好像有了这笔钱,莲静妈妈就已经好起来了。
秦玉纶和郑佳报告了班主任,并且说已经和莲静沟通好全班去看望她母亲。这时莲静却打来了电话,告诉秦玉纶:“我问医院了,一次只能来7个人。”
郑佳说:“那就每天去一次,一次7个。”
秦玉纶冷静地说:“不好,这样会影响阿姨休息。这样,我们按座位分,四个人一组,一个组里选出一个代表。”
大家很信服,李庆忽然激动地说:“我必须去。”
秦玉纶说:“我们几个可以单独一起去的。”
第二天,秦玉纶带了6个小组长去了医院,把善款交到莲静妈妈的手中,莲静当着所有人的面感动得流下眼泪。
过了几天,秦玉纶和郑佳商量了一下,决定五个人一起再去看看莲静的母亲,最主要的是看看莲静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李庆又背着大家,买了谭木匠的小梳子和小镜子,上面印着平铺在水面上的粉红荷花,美丽中彰显着卓尔不群的品质。
李庆把它们放在暗紫色的袋子里,袋子口上有两条线,两头一拉就封了口。看得出莲静最近忙得没有梳洗,整个人都憔悴了。有了这个礼物,她可以随时梳妆打扮了。
晚上一放学,几个人就匆匆坐公交去了医院。李庆和秦玉纶在前面走得飞快,三个女孩追也追不上。
正是晚饭时间,医院里很多病人家属拿着饭盒来来往往。食堂里散发出的食物温热的气味,混杂着消毒水的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叫人不舒服极了。
若鹤厌恶地看一眼挤得人最多的地方,那是食堂。透过人与人的缝隙,她看见一个寿衣店,孤魂一样冷冷清清地做着熙攘人群的背景。
若鹤赶紧收回眼睛,心情也沉重起来。
上了楼,莲静妈妈已经睡了,莲静一个人垂头坐在病床旁边。看大家来了,她把左手食指放在撅起的嘴唇前,示意大家小点声,又挥挥右手带领大家走出病房。
大家跟着轻轻走出病房,莲静关上身后病房的门:“我爸爸的学生刚走,最近妈妈累坏了。”
玉纶把李庆手里的水果拿过来,递给莲静说:“这是我们带来的水果。”
莲静接过水果,感激地看了一眼大家,秦玉纶给她一个鼓励温暖的微笑:“莲静,你好好照顾阿姨,告诉她我们都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放心吧。”。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郑佳说:“阿姨需要休息,我们就先回吧。”
女孩们说了再见,李庆和秦玉纶还有些依依不舍地样子,秦玉纶又转头问:“你明天能去上课吗?”
“不知道呢,看情况吧。”
“阿姨什么时候能出院?”又问。
“听医生说,也就最近吧。”
李庆不知道问什么,只是听着。
莲静送大家到电梯口,勉强笑着和大家说再见。李庆站在电梯后面,一脸难过的样子。
莲静又瘦了!
回到家李庆才想起来礼物忘了给莲静。他赶紧穿上外套,又折了回去!
街上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丽城一到晚上,就像一只孔雀开了屏。
他下了车,大步朝医院走着。从电梯出来走过过道,转向走廊,还没有迈出步子,整个人竟僵在那里。
昏黄走廊的长椅上,莲静正紧紧挨着秦玉纶坐着,两个人一起看着一本书。她低着头侧着脸看着他,他也耐心地看着她,轻轻地说着什么。
这幅温馨却刺目的图画,像是一副幻影漂浮在眼前。李庆赶紧眨眨眼睛,很遗憾,幻影不但没有破,而且更加真实了。
黄昏被温柔地夜送走了,黑暗薄雾般地笼罩在这个渴望关爱和安慰的女孩身上,她平静地紧挨在梦寐以求的男孩臂膀上,星星点点的甜蜜在心里隐约闪烁着。
李庆转过头,太阳穴里的血管跳动起来,耳朵里响起轰轰轰的声音。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院,一边走一边盯着脚下铺路砖块的纹路,眼神像是凝固了一样。
他并不知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这一幕原本有前因后果,他只看了个果,却不知道因。
刚才,秦玉纶刚到家,莲静就给他发来短信:“玉纶,过来帮我补补今天的数学课吧?”
莲静妈妈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本身就需要人关心,当然,她也希望能让秦玉纶多关注一点自己。秦玉纶接到短信后,就立刻去了医院,坐在长凳上给莲静讲解数学课本上的例题。
第二天上课,莲静来了,她坐在后面安静地抄着若鹤的课堂笔记。秦玉纶刚刚进了教室准备落座时,李庆忽然“啪”的一声把谭木匠的小礼物往桌子上一拍,大声对同桌若鹤嚷道:“送给你的。”
那古典优雅的暗紫色小布袋上绣着金线凤凰,斯斯文文地躺在桌子上,好像传统的定情信物一般。
若鹤很吃惊地愣住了。
李庆拖着长腔说:“若鹤,收着啊,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然后,他瞪了一眼秦玉纶,又仰着脑袋瞟了一眼莲静。
莲静低声训斥道:“李庆,你干嘛呢?”
李庆头也不回,抖着腿拉着长腔:“你们俩比我清楚。”
若鹤“腾”地站了起来,使劲推开李庆跑了出去,秦玉纶赶紧追上去。
西丽和郑佳顿时云里雾里地,搞不清楚状况。莲静气红了脸,把笔一摔拿起书包要离开教室。郑佳赶紧拉住她,呵斥李庆:“你干什么呢?”
李庆看见莲静气成这样,心里后悔极了,低着头不再说话。郑佳又劝了一会儿,莲静才把书包放回抽屉里。
若鹤站到走廊上,望着远方发呆一样动也不动。
秦玉纶走上前,说:“快上课了,回去吧。”
若鹤扭过身不看他。夕阳撒在她头顶上空,一团一团的小树面向她轻轻摇曳着。
良久,秦玉纶又说:“回去吧。”
若鹤还是不回头地站着。
“昨天她叫我去给她补数学课,李庆一定是看到了。”
若鹤转过身,不敢相信一样:“嘿!就这事啊?”
秦玉纶摊了一下手,若鹤就笑了。
若鹤最吸引别人的地方,就是她的真诚和不猜忌。
“死李庆,真过分。”她又狠狠地说,“莲静一定被他气死了。”
回到班里,若鹤大大方方地坐下,瞪了一眼李庆。李庆的脸羞得通红,头也不敢抬了。
一整天,李庆成了众叛亲离的人,孤零零的大气都不敢出。
放学后,莲静迟迟没有离开。
看李庆一根蔫黄瓜一样坐在前面一直不说话,莲静就站起身开始收拾书包。李庆听见了动静,马上活过来一样快速地站起来:“对不起。”
“你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把人弄得那么难堪。”
“你别生气了。”
“你以后要是不改,我就不理你了……幸亏若鹤性格好……”
“对不起。”
李庆跟着莲静一直走了好远,莲静说:“你快回家吧。”
“莲静……”李庆叫住他,从书包里拿出那个小布袋,“这个……其实,我昨天买来给你的。”
莲静眼睛又有点红,低低地说一句:“谢谢你。”
“你喜欢吗?”李庆激动起来,他生怕莲静不接受。
莲静抬起手,李庆赶紧把礼物放她手里。莲静说:“你快回家吧。”李庆说:“回头你不能上课的时候,我能帮你补习吗?”
莲静说:“可以的,我最近落下很多课,也正想好好补习一下。”
李庆高兴地快要跳起来了,没有想到短短的一天时间,自己和莲静的关系忽然近了许多。
莲静低着头转身走了。回到家,把小梳子、小石头和珍珠钱包放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