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病了,他该多么的不舒服。他低着头,虚弱地喘着气,偶尔发出痛苦地低吟。
莲静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同桌郑佳毫不犹豫地跑过去帮忙,害的她空落落地坐着,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她侧侧身伸着修长的脖子,看见地上的污物就有点恶心。她捂住胸口,微微把脸靠近窗户,吸了一口气。
她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坐在哪里没动弹,只是把板凳往窗前靠靠,靠窗户近一点。
玉纶闭上眼睛,又痛苦地吐了起来,班主任过来后叫后排的几个高个子男孩扶他去了校医院,又找值日生用煤渣盖住地上的污物,然后打扫干净。
秦玉纶只是得了偶然的肠胃不适,他打完点滴,就上楼收拾书包,想早点回家休息。
他进了班,李庆马上关心地问:“你好点了吗?”
若鹤立刻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他们说话。
玉纶对李庆说:“好多了。”
郑佳在后面说:“你快回家休息吧。”
玉纶提起书包站起来。他又禁不住看了一眼若鹤,只看见若鹤咬着嘴唇看自己的手,脸上洋溢着依依不舍的神情。
她没有抬头就知道玉纶在看自己,很尴尬地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柔软的白色棉布裙子发出窸窣声。两个人近在咫尺,彼此心里有着同样的澎湃,表面上还镇定的和没事的人一样。
若鹤又把脸捧在手里,轻轻转个身,往窗外看去。
这些细微的动作,没有人会注意到。说来也奇妙,上午玉纶不舒服时候那个充满泪水的眼睛,一下子让若鹤变得抑郁起来。她回忆起他们在一起经历的4年,回忆起玉纶的一举一动。不知道那是那一年,在疲惫的午后,她懒洋洋地站在校门口,他穿着白衬衣一晃过去了,又很快走回来冲她招手:“你发什么呆呢?怎么了?”或者是在玫瑰色的精品店里面,老板姐姐正往她葡萄形状的指甲上涂沫粉红色时,他熟练又灵巧的从店门外的一排自行车间隙中走过来:“又臭美呢?”那些往事,都是恍恍惚惚,好像被日晒雨淋过一样,无论是像电影镜头那样推远还是拉近,都像是蒙上一层纱,掉了一层漆,叫人在朦胧中充满好奇和遗憾。
迷迷糊糊走到家,若鹤又提出去西丽家住。妈妈坚决不同意:“他们家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你要再和她一起玩,以后就不准出门。”
若鹤这次没有顶嘴,只是垂着脑袋坐在书房里。若歆凑过去小声说:“你还敢提,昨天你夜不归宿的事儿还没找你算账!”
若鹤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一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哭声和眼泪交织着,感觉是一场酝酿了很多年月的、有预谋的哭泣。
她坐在小凳子上,双手并拢放在腿上,张大嘴巴,紧闭双眼用力地大声哭着,眼泪像是乱了线的珠子肆无忌惮地从脸庞滚落。
若歆愣在那里,他思索着是不是自己那句说错了。妈妈瞪了若歆一眼问:“你跟你妹妹说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有说。”他有点不自信地回答。
“我都看见你冲她挤眉弄眼的。”
妈妈走过来,用手帮若鹤擦着泪问:“你哥说什么了。”
若鹤急促地抽泣着,摇着头,仿佛马上要背过气一样。妈妈看着,瞪了一眼若歆,又冲他头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若歆有气不敢发:“不怨我,她就是想去西丽家。”
妈妈赶紧冲若鹤说:“不是不叫你去她家,我怕你给她家添麻烦。”
若鹤还是剧烈地抽泣着,想说什么,又因为哽咽说不出话。
若歆脸都憋红了:“你看,她就是想去西丽家。”
妈妈说:“想去去吧,你到她家注意点……”她本想说别影响她爸爸妈妈,可是她也已经听说西丽家里的事,家里除了西丽,估计也没有别人了。她这么一想,也好,叫若鹤去陪陪西丽,西丽一个人也怪可怜的。
若鹤拿起书包和换洗的衣服,飞一般下楼跑去西丽家。若歆证实了自己的推测,觉得妹妹太有心计,就狠狠摔了门进了自己房间,妈妈又赶紧去哄。
此时,西丽正在接姑姑的电话,姑姑像是在保证什么一样地说:“我下班就过去接你。”西丽却冷冷地回答:“我今天不过去,若鹤陪我。”
姑姑无奈,只得又挂了电话。
若鹤抽泣着走进来,坐在西丽对面的沙发上:“西丽,我有事给你说。”
西丽家的门窗紧闭,一点也不通风。刚刚5月份,她已经把空调打开了,系在空调口上的红绳快乐地舞动着。
西丽想,若鹤不开心无非是因为她妈妈又说她了,或者又被她哥哥打了。
没想到,若鹤竟然毫无征兆地说起了秦玉纶的事情,她叙述的晕头晕脑,又为了撇清关系刻意做出无辜的样子。
西丽一边听一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若鹤说过?怎么可能就忽然喜欢上一个男生?喜欢一个人这么轻率吗?
若鹤喋喋不休地说着,西丽就站起来从冰箱里找了一罐可乐,正想打开倒在玻璃杯里,若鹤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她就整瓶递给了若鹤。
若鹤把冰冷地可乐在红肿地眼睛上敷了一会儿,又放在僵硬脸的颊上敷了一会儿。随后打开直接扬着头喝起来。
西丽看她平静了一点,随手拿起一个抱枕放在怀里,下巴慵懒地抵在抱枕上:“我没听错吧,你和莲静都喜欢秦玉纶啊!他就有那么好。”
她话音没落,若鹤就“噗”地一声把可乐喷了她一脸,真是一场可怕的“可乐雨”。西丽眼都睁不开了,大吼道:“你干嘛!”
“你说莲静……”若鹤放下可乐,:“你刚才说莲静,是怎么回事。”
西丽一边用湿巾擦脸一边笑:“她给我说过,她很喜欢秦玉纶,周六周日的时候,她回去秦玉纶家。”
若鹤一下子站起来:“什么?”
西丽拉着她坐下:“吓你呢,她是偷偷在他家楼下溜达,就是为了碰见秦玉纶。”
若鹤没有说话,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自己在莲静面前就太渺小了。看来莲静对秦玉纶用情已深,而自己对玉纶,只是忽然之间的感情觉醒。为他,她从来什么也没有做过。
若鹤喃喃地这些说给西丽,西丽冷笑一下:“莲静为他做什么了吗?你说去他家楼下转悠?那是为他吗?是为自己好不好?”
若鹤又不说话了。西丽说:“你放心,秦玉纶肯定是喜欢你的。”
若鹤不确信,但是她喜欢听这句话,就不自觉地问:“为什么?”
“感觉呗。”
若鹤拿起饮料,若有所思地问:“接下来我怎么办?”
“你还想怎么办?你要召集大家开会商讨这件事吗?”
“我的意思是莲静的事怎么办。”
“她?我们能不讨论她吗?”
“你也不喜欢莲静吗?”
若鹤说完就后悔起来,她用了个“也”字,这叫西丽怎么想。自己从来都是在有意无意扮演着对人毫无戒备,对万事万物慈悲为怀的人,而今天竟然脱口而出:“你也不喜欢莲静吗?”
她正害臊,西丽却干脆地回答:“是,我不喜欢她,有人喜欢她吗?”
她听到这个答案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好像这句话秦玉纶已经听见了。她乐着:“秦玉纶,你听见没有,莲静很招人讨厌的,听见没。”
西丽没有注意激动万分的若鹤,而是仍然慵懒地抱着抱枕说:“反正我是处处躲着她,她这个人容易给人压力。”西丽忽然眯起眼睛抬起头说看着若鹤说,“我看,她关键在于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若鹤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再说现在谈这些太早了吧。”
“你觉得早嘛……不过人生还长,不用那么着急。”
“你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别管我,管好自己就行了。”
若鹤心情好,不想和她争辩什么,一边喝可乐一边笑着。西丽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父母离婚的事,微笑着歪在沙发上,伸长手臂用手拨弄着窗帘。晚风吹过来,窗帘的一端飘起来,西丽就拽直窗帘,以免它像旗子一样飘动。她又变成了一个爱玩游戏的快乐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