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泉位于GS省最西端,与XJ接壤,是古丝绸之路上著名的驿站,也是茫茫戈壁滩上一颗璀灿的明珠,这里有享誉世界的艺术宝窟——敦煌莫高窟,这里有中国卫星发射基地——东风航天城;这里有万里长城最西端的千年雄关——JYG,这里有驼聆声声……
远处是祁连山终年不化的雪山,近处有冲天的白杨直挺挺的屹立在天地之间,这里的天格外的蓝,这里的云格外的白,蓝天和白云下边,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和大漠。穿行天地间,邺海的心情也变得旷达起来。
经过一整天的长途跋涉,晚饭时分,他们终于到达酒泉基地。说是基地,其实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租了两间民房,权做办公室,门口挂一个木制小牌,算是有个公司的标志。酒泉分部人并不多,加上邺海总共八个人,清一色的男人,他们共同租住在一套旧房子里。
来到酒泉的第一个夜晚,邺海失眠了。白天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又一次的在他脑海中浮现。
早晨六点,他和闫师傅一起从公司出发,随行的还有在酒泉工作的刘刚,刘刚是邺海的老乡,比邺海早两年毕业,他们在学校开老乡会时曾经见过,上车后他们聊了好多关于学校的往事,老乡见面,分外热情,闫师傅也加进来和他们一起聊天,给漫长和枯燥的旅途增添了不少乐趣。正当他们聊的兴高采烈之时,闫师傅一个紧急刹车,才把他们从美好的回忆之中彻底叫醒。紧接着就看见一辆大卡车在他们的眼前侧翻,车厢里装的货物甩出去老远,迎面而来的一辆小轿车躲闪不及,一袋化肥重重的砸在前挡风玻璃上,只听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小轿车在路上打了几个转才重重的撞在路边的防护栏杆上停了下来。幸亏闫师傅眼迹手快,不然他们就有可能和小轿车迎面相撞,后果将不堪设想。
邺海感到心在嗓子眼里咚咚直跳,倾刻间车厢里出奇的安静。
过了一会,闫师傅才把车慢慢的移动到路边停下,打开车门,感觉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往身上窜。邺海下意识的打了几个寒颤。闫师傅下车后向车祸现场走去,邺海和刘刚也一块跟了过去。
小车严重变形,所幸没有人员伤亡,小车的安全气襄已经打开,司机显然是被刚才惊险的一幕吓傻了,抱着头坐在驾驶室里。闫师傅过去敲了半天窗户,他才解下安全带,从严重变形的驾驶室里爬出来,脸色蜡黄、双腿发抖。
大卡车的情况就糟糕多了,整个车体侧翻,化肥袋子撒了一路,驾驶楼悬在半空中情况十分危险。邺海刚走到卡车车尾,就看见车身下的土块在松动滑落,路边是十几米高的悬崖。闫师傅走到车头前,大声的喊:“有人没?”
喊了几声,听不见一点回音。道路的两端,车辆已经排起了长龙,闫师傅正准备爬上驾驶室察看。正在这时,卡车驾驶室里慢慢的伸出一只手,紧接着又探出一颗脑袋,伸着脖子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的推开车门,从驾驶室里爬出来,才开始大声的喊叫“救命!”邺海跑过去一看,惊出一身冷汗,大卡车里爬出来的人尽然是贾晔。这时也顾不了说许多,贾晔指着驾驶楼说“我爸还在里边,被坐位卡住了,出不来。”
闫师傅是老司机,立刻命令几个年轻人搬来几块石头,垫在脚下,然后爬上去看了一眼。只见驾驶楼的后排躺椅上卡着一个人,无力的在呻吟,他的腿被司机的坐位卡住了,情况非常糟糕,他动弹不得。
闫师傅立刻跳下来跑到车上拿来了工具箱,拿出扳手,又爬上驾驶楼,三下五除二,把司机的坐位螺丝拧松,然后又拿出拖车绳,牢牢的系在伤员的腰上,一头扔到地下,让刘刚栓到卡车的车厢上,闫师傅拧掉螺丝,双手用力一抬,司机的坐位脱离了车体,从窗户里直接掉了出去,滚到十几米深的悬崖下,冲起一股黄土在漫漫的弥散。闫师傅喝令几个年轻人,慢慢的往出抬伤者,只听伤者一声声惨叫,拖着血淋淋的腿从驾驶室里拉出来,邺海、贾晔、刘刚他们小心的把伤员抬下来,伤员脸色惨白,眼角挂着两颗浑浊的泪水,贾晔扑上去叫“爸爸”,邺海把贾晔拉起来,从闫师傅的车上拿来一个军用大衣,盖在伤员的身上。
远远的听到警车呼叫着赶来,120救护车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就在这时,大卡车下的山体松动,大卡车翻下了悬崖,倾刻间黄尘满天。
死里逃生的贾晔抱着父亲放声大哭,邺海不停的劝说,赶到现场的医生把伤员抬上了救护车,呼叫着远去,邺海也要跟了去,贾晔再三推辞。邺海只好和闫师傅收拾工具,回到车上,交警给现场拍了照,开始疏导交通,两头的车辆缓缓的开始向前慢慢移动。
闫师傅回到车上,一脸严肃。邺海惊魂未定,刘刚也不再说笑。慢慢的继续向前赶路,越往前走天空越暗,渐渐的天空中飘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
车行至乌峭岭,雪下得越来越大,车轱辘直打滑,难以前行。只见前边不远处从风雪中钻出三五个彪形大汗,身上穿着厚厚的黑皮袄,胡子眉毛上全结着晶莹的冰霜,肩上背着沉重的铁链,向他们走来。他们讲的是藏语,邺海听不懂,闫师傅是不亏老司机了,用手比划了几下便商定好了价钱,帮他们把小车推上山后每个人给十元钱。
于是,几个彪形大汗将铁链绑在轮胎上,闫师傅加大油门,邺海和他们一齐动手推车,终于翻越了河西走廊的门户——乌峭岭。
重新坐回到车厢,没见过这种阵势的邺海在心里不禁发出一声声感叹,看到那些帮别人推车的汉子,不仅是使联想到这里恶劣的自然环境,为了生存,上天给他们造就了钢铁般的体魄和灵魂!正当他被这些身背铁链子在这种海拔极高的地带靠推车来谋求生存的人而深深感动的泪花在他眼中转来转去时,他听到那几个彪形大汗说:“好大一场雪啊”!
“啊!他们会讲汉语?”邺海不解的问闫师傅。
“装的,这样好讲价钱。其实他们都是汉民”闫师傅说。
邺海瞪大了双眼。
汽车越过海拔三千多米的乌鞘岭,从汽车的视窗望出去,眼前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在这里,生命显得是那么的脆弱,白茫茫的世界里,只有一只老鹰在天空中翱翔,地上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看不到一丝生命的迹像,这里就没有生命,只有风雪,只有风雪才是这里的主人。那几个推车的汉子,很快就消失在白茫茫的大雪中。
汽车奔驰在古浪那白茫茫的雪野中,也许唯有腾格尔歇斯底里的歌声,才能表达心中那份独特的感受!翻过乌鞘岭,就进入了河西走廊。对一个在陇东黄土高原小山沟里长大的孩子来说,河西走廊真可谓是一马平川,雪后的天空格外的晴朗,汽车好像一个冬天没有出圈的烈马一般向前疾驰,一排排挺拔的白杨沿312国道整齐的竖立在道路两旁,好像列队欢迎远道而来的我们,又像是给远行的人们送去美好的祝福。
邺海望着这宽阔的平原,还有平原上星星点点的小村庄,他的思绪又回到了过去,他和贾晔已经有两三年没见面了,小时候成天在一起玩耍的伙伴,长大后各奔东西,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见面,更没想到姨夫会受到重伤,也不知道他的伤情怎么样,到酒泉后一定要赶快给写封信问问情况。
提到写信,他的思绪又回到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院。病重的母亲,日夜操劳的父亲,还有正在读高三的妹妹,思绪万千,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这次碰见贾晔,太意外了,意外的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这确确实实又是真的,就发生在他的眼前。
一年前,他们两家因为明霞和贾晔的婚事,闹了点小别扭。家里的大人一度见面连话都不说。邺海坚持让妹妹明霞继续读书,将来考大学,老父亲富堂是左右为难,一头是答应了挑担让明霞嫁过去给小晔当媳妇,一头又舍不得让她半途辍学,明霞的学习成绩很好。最后还是在中学当老师的海义叔的再三劝说下,富堂才下定决心,供给明霞继续念书,而回绝了和小晔的婚事。为此,贾晔和他父亲倒没说什么,贾晔的母亲不行了,她和明霞的母亲是一个妈生的亲姐妹,找上门来闹了一次,在邻居的劝说下才算做罢。这件事邺海亲眼没见,但是去年毕业后回家就听人说过,妹妹也曾写信告诉过他。他长年在外,也就没太当回事,反正已经过去了,再说有血缘关系怎么可能结婚,这些将来他们会明白。他也好几次想找个机会跟贾晔好好聊聊,再一次恢复他们两家的正常关系,还有从贾晔家里借的钱,他会想办法尽快还上。可惜他一直忙于工作和自考,无暇顾及也没有经济能力去顾及这件事,万万想不到在这次来酒泉的路上会碰到他们父子俩,又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心中思绪万千,用语言一时难以描述。
调换了工作岗位,有了新的同事,开始了新的生活,唯独没有变的是他对自考的执着,工作中稍有空闲,他便拿出自考书,认认真真的学起来。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自考上,他要用自考来改变他建筑工人的命运。他要用自考来实现他的人生理想。他每天都很忙,甚至没有时间认认真真的去给家里写一封信,甚至没有时间去给秦珊打个电话,但是在深夜,他又会万分的思念秦珊。尤其是夜深人静他睡不着的时候,他的心中会非常非常的想念她,有时候做梦又会回到学校,又会回到那些充实而又幸福的日子里。
写日记,是他多年以来一直坚持的一个生活习惯,不管走到哪里,他总会在临睡前拿出笔写下一篇日记,有时候很长有时候很短,新到一个地方,一切都不熟悉,一切都不习惯,在这种时候,人往往总会回恋过去,但是再怎么回恋,过去的已经成为过去,是不可能回去了,未来的路还很长,未来是什么,还需要自己一步一步的去探索。
别了!金城。别了!青春。别了!秦珊!
这里洒下了他少年时代不知多少个美丽的梦。伴随着他成长的,除过自学考试之外,还有许多让人难忘的瞬间。
今夜戈壁大漠的月亮分外的圆,深蓝色的苍穹下,一轮明月,捎去万千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