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校运动会悄然来临,下午放学,班长刘想拿着笔和报名表,快步冲上讲台,拍了几下桌子“碰碰碰”的声音瞬间打破了闹腾的氛围,大声说;“先别走,等一下,我说个事情。”
“怎么了,搞什么呀?”
有好几个同学嘴里嘟嘟囔囔的,都离开座位了,也只能又回到座位坐下。
刘想把报名表轻放在讲桌上铺展开来,囧囧有神的大眼睛在全班绕了一圈,中气十足大声道;“下个星期是全校运动会,大家踊跃参与一下,运动员的名次和班级操行分挂钩呢,体现我们高一十班的集体荣誉到了,同学们,快上来报名,快上来报名啊!”
整个班级瞬间炸开了,毕竟运动会,对于经历了两个月左右的枯燥乏味的日子的高一新生来说,简直是福音。
李锦年所在的十班是理科班,男女比例对半,不像文科班,男生在班上简直就是熊猫,“国宝”。所以男生的项目不用愁,很多人都举手报名,女生有好几个报名跳远、篮球、羽毛球、短跑项目,其他的大家都不约而同沉默了。
那几个项目都是长跑,跑起来汗流浃背,毫无美感可言就算了,还非常考验人的耐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女生,没理由给自己找罪受。
刘想看着报名单,眼睛在班上看起来运动细胞很好的几个女生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尤其在李锦年哪儿停的时间最长,小麦色的肤色就给人一种爱运动的感觉,声音带着鼓动;“一千五、三千没人报名,我们班就弃权了啊,年级排名前三,以资鼓励的!”
班上前一秒还有些吵闹的环境,一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刘想脸色渐渐有些焦急,站在讲台上,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突然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李锦年;“要不,李锦年同学,你试试,一千五,三千实在没人就算了。”
“嘭”,刘想的话,平地一声雷。
李锦年挑了一下眉尾,用那双平淡的眼眸看着刘想。
“刘想,你怎么回事?干嘛让李锦年跑,你故意的吧?”刘兰兰听见一下子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说道。
李锦年听到清脆的声音的瞬间,感觉心脏被糖果包裹着,甜甜的。内心不想让“朋友”和班长有不愉快。“好,我报名一千五。”语气轻缓没有什么情绪。
刘想只是随意问一下,被刘兰兰说的时候脸色就红了,自己也觉得不太好,听见李锦年的回答,一瞬间有点愣住了。
唐强听见她的声音,转头看了她一下;“你逞能干嘛?没人就算了啊!”王予墨似乎也很惊讶她居然会同意,转身瞥了她一眼,眼里似乎带着关切,却没说什么。
李锦年对唐强笑了一下,做了决定,起身走向讲台,在报名表上签了两个项目,刘想看见她报名的项目,眼睛都呆滞了,嘴巴张得可以塞一个鸭蛋;“一千五、三千,你、、、、、、你都跑,其实,其实不、、、”李锦年打断了他;“就这两个。”
台下有人听到,也是同款表情,但是李锦年签了名转身就离开教室了。一时间,班上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有些人觉得她可能吃错药了。
其实她的肤色真的是因为经常跑步、运动才成麦色,毕竟她何茹女士的皮肤白里透红,如美玉莹莹发光,但她就是喜欢大汗淋漓、胸腔里热烈如火山爆发的感觉,行动来去如风般自由,周围的东西都在快速后退,好像永远都追不上她,她很安全!
两个项目有差不多一天半的时间可以调整,她自己的身体素质训练得不错,是可以的。
之后的几天,李锦年每天都特意穿上跑步鞋和运动装,每天晚自习放学后,背上书包就去操场跑步,有时刘兰兰会拉着张冬雪陪着一起在旁边替她加油。
晚自习下课后,操场上的人挺多的,训练跑步的、跳远的都有,似乎都在为运动会准备,李锦年做好热身动作之后,就会由慢到快的跑步,整个操场周围都有树木,只有两侧亮着硕大的路灯,身体匀速前进,光亮先会打在脸上,然后就会渐渐变暗直到消失,一圈又一圈循环往复,旁边的篮球场上打篮球的男生有时投中了,会突然三五个不约而同鼓掌吆喝声音,激烈运球时,球砸向地面的声音,运动鞋鞋底擦过地面的声音,都会由远及近的一直萦绕在李锦年的耳边,她一跑步就会清空大脑的一切,仔细感受身体的消耗、力竭、突破那个临界点,然后再继续,直到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
校运动会如期而至,主席台上挂上了横幅,红底白字差不多十米长:庆祝我校十九届运动会开幕,广播里循环往复地播放着《运动员进行曲》抑扬顿挫,声音激昂,操场上跑道外围上也架起了凉棚布置好了裁判席。
塑胶跑道上,一具具青春洋溢、鲜活的身体,棚子里各个班的运动员上场,啦啦队员的加油、鼓励,如果有喜欢的人在赛场上比赛,有些胆子大的人,仿佛没有什么矜持,就拉着好友一起就着吵闹的氛围大声的助威呐喊,欢喜的、放肆的的表现自己的喜欢;很多人都没有穿校服,男男女女,脸上带着笑意,穿上自己认为好看或帅气的衣服,一群人里大家嬉笑打骂、暧昧开玩笑,整个学校流动着恣意、青春的气息。
第一天是跳远、短跑或者一些其他运动项目,李锦年没什么兴趣,穿着校服安安静静的呆在教室,看书、睡觉。
朦胧之中,醒来,有些不适应强光的突然入眼,眯起了眼睛,晃了晃脑袋,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背影,身长玉立也不为过。
她脑袋瞬间清醒,眼睛亮晶晶的,嗓子有点涩,轻轻咳了一下;“王予墨,你没去看比赛啊。”
王予墨听到,放下书,转头看着她的脸,点了点头;“没兴致,如果你跑步我可能会去看看。”
李锦年听完他的话,心里顿时感觉有些紧张,眼睛左右看了一下班上,除了他们两个,一个坐在后排的男生正在呼呼大睡,她感觉到耳朵尖发烫,低下头,默不作声。
王予墨可能也觉得他刚刚的话有点真情流露,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起来;“G市横栏镇华文小学六二班的王小胖,你真的忘记了?”
“你、、、你是、、、王小胖,怎么可能?”李锦年似乎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罕见的情绪外露,眼睛睁地大大的,嘴巴也微张,语气带着十足的疑惑。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精致的五官、眉目清冷,眼睛看着她的时候,破天荒的让李锦年感觉到了一种温柔,和平时她问问题,王予墨一本正经、思路清晰的讲解模样完全不同,李锦年始终无法把他的样子和那个跟在身后,整天叽叽喳喳讲笑话逗她开心的小区玩伴、隔壁班好朋友融合在一起,六年级毕业之后,因为一些事,她整个人在那个暑假都是浑浑噩噩的,好像失去了一段记忆,即使有时候清醒的时候,内心有个声音提醒她,她似乎忘记了和一个人告别,但是终抵不过混乱、孤寂、无助,这个提醒渐渐被时间掩盖,不被人提起,似乎永远不会察觉。
想到了什么,李锦年的眼睛忽然空洞、孤寂的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把一直观察她神色的王予墨吓了一跳。
王予墨压抑住内心的难受,笑了起来,不怎么笑的人,有时候一笑像是会融化冰川,带着感染力;“别,我没有其他意思,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那天,你居然问我名字,我以为我认错了,但是你生病那天何阿姨来学校,我就百分之百确定是你,你变了很多,但还是会主动来找我,我很开心。”
在王予墨的童年记忆里,因为身形超乎寻常的圆润,妈妈爸爸带他出门,遇见小区的阿姨叔叔,他们总会笑眯眯的捏一下他的脸,打趣他,说他长得好喜庆、可爱,转身就会提醒自己的孩子,平时少吃点,不然就像他一样了;同学们也给他取“胖墩儿、小肥猪”之类的绰号,后来直接王小胖、王小胖的叫他,没几个人知道他的本名,只有一个皮肤白暂、长得一双清澈的杏眼,笑的时候左脸有个小酒窝,清纯又甜,声音糯糯的女孩在一个下午,他被小区的男孩骑在身上,美名其曰是玩“骑马”的游戏,其实就是变相的欺负时,气呼呼的挥着不知道从哪里顺的树枝,在空中甩了几下,指着那群男孩子气呼呼的说;“欺负人,你们这群男生太可恶了,以多欺少。”说着匆匆地扯下了他背上的男孩,把他拉起身,替他拍去灰尘,牵着他的手,带去了她的秘密基地,她舅舅在小区有些偏僻也没多少人会留意的树林里,特意为她做的秋千,和可以堆砌各种形状的沙丘。
他们玩了一下午,直到夕阳西下,一块块被火烧似的云层,颜色由西向东逐渐变淡,将层次分明的云层切割的支离破碎,像是被涂上艳丽颜色的岛屿,小女孩的笑声、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在余辉下像一个小天使,带给了他温暖和关心。
后来两个人熟悉之后理所当然相约一起上课,才知道他们家挨的近,隔了一个单元,孩童时代的友谊大半都是一起上学开启的,两人成为好朋友之后,两家的父母无意间发现来自一个小城,他乡遇同乡,也乐于见成,尤其是他的妈妈,对何阿姨的样貌气质赞不绝口,总是私底下约着一起美容、逛街,有时也带上他们两个,一行人在大街上给人一家人的感觉。
之后,王予墨也不知道她们家发生了什么,六年级毕业的那个暑假,突然就搬走了,悄无声息,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没有任何征兆。
他有一天下午抱着一个西瓜,脸上洋溢着笑容,想着去她家找她一起吃西瓜看动漫,还从书上又背了好几个笑话,在门口按了好久的门铃,直到隔壁都有些不厌其烦了,一个脸色不太好的阿姨,推开门语气有些恼怒的看着他;“别按了,他们家几天前就搬了。”说完“嘭”的一声关上门,他脑海里就回荡着三个字“搬走了、搬走了、搬走了,”他呆呆的在她家门口站了许久,脚都麻了,才回过神。
一路上,哭哭啼啼的抱着没被分食的西瓜回到家,把西瓜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边抽泣边在屋子里找他妈妈,找了卧室、厨房,没见着人,在阳台找打了,蒋蔓,一个气质温婉,脸长得秀气可人的家庭主妇,正在悠闲地躺在椅子上敷着黄瓜面膜,王予墨一看见蒋蔓,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开口就说;“小年她家搬走了,不见了,是不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呜呜呜。”
蒋蔓正敷面膜,闭着眼睛,享受着,听见声音,睁开眼睛,看见自个儿子,抽抽嘁嘁的模样,马上把面膜胡乱摸下来,脸也没洗,替他擦了眼泪,忍住笑安慰道;“别哭,再哭明天眼睛肿了,就没了,那样小年可就不和你做朋友了。”
王予墨一听,哭得更大声了;“小年走了,不见了,明天见不到了,见不到了啦,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妈。”
蒋蔓完全受不了自己宝贝儿子那么大了,居然哭得像撒娇的小女生,自个儿子自己疼,叹了口气;“别急嘛,我给你何茹阿姨打个电话,问她们搬到哪儿了,明天就带你去见你的小年。”
王予墨一听,真的止住了哭声,泛着泪水的眼睛充满希冀的盯着蒋蔓。
蒋蔓抿嘴摇了摇头,笑了一声,很轻,不仔细听,以为是微风拂过,内心感叹道儿大不中留啊!
拿到手机找到联系人栏,拨了过去“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当时,他记得在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他内心绷着的某根弦突然就断了,忽然感觉到有一根针轻轻地扎了一下心脏,麻麻的,有些恍惚的转身走进自己的卧室。
联系不上,蒋蔓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幼小无助,一个暑假每天像是被抛弃的小媳妇的王予墨,只能在他的心头好上下功夫,每天变着花样的给他做好吃的;“鱼香肉丝、回锅肉、猪蹄、水煮肉片、辣子鸡、麻辣兔头、、、”不带重样,但是他就是没胃口,一个暑假下来,脸上竟然有了清隽的轮廓。
初一时,像他爸爸的眉眼就慢慢展露了风华,浓密的眉毛眉尾轻微上扬,睫毛长长且微卷,特别的瞳孔在专注的看着人的时候,像是一团旋涡可以让人陷进去,但就是和小学判若两人,整个人冷冷的,也没什么朋友,即使随着王予墨年纪的长大,整个人完全给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感觉,让好多女孩子一看见他就脸红,有些胆子大的甚至还会在他家附近制造偶遇搭讪,他总是神情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久而久之,很多女生说起王予墨,只能摇头说道“他就是一座冰山,没人融化得了。”
后来初三毕业,高中开学前一个月,他突然对家里人说道,回N城读高中,没有说什么理由,蒋蔓看着王予墨认真的神情,有些感叹的叹了口气,同意了。
整整三年时间,他才想清楚,内心的那种感觉叫喜欢,不知不觉,那个笑起来带着酒窝,糯糯的声音,总是软软的叫着小胖、小胖的女孩,不光是他童年短短一年左右玩伴,想起她时和想起别人完全不一样,因为想起她时,心里某个角落是疼的感觉,轻轻的钝痛,很奇怪。
人类就是很奇怪的一种生物,年少时,什么都是朦胧、青涩的,每天都想见着一个人,见着了心里会像吃了蜂蜜一样的甜的那种悸动,想起时,有时候鼻头会有些发酸的涩意,心跳不由自主加快的紧张逃不过一个喜欢,只是太年轻,以为只是特别而已,其实加上了“特别”就代表着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