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李锦年破天荒的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菜香味，听到了从厨房方向传来的动静，鬼使神差的问了句；“Lisa？你在厨房？”

　　动静忽然停下了，客厅的吊灯下出现了熟悉的人，李锦年看着眼前的何茹，燕麦色针织毛衣上，围着粉红色带蕾丝的围裙勾勒出腰线，前几天刚做了美甲的手里握着一个炒菜的铲子，吹了一下挡在额头前的碎发；“你说谁呀？家里就只有你和我，你平时能看见、、、，平时有谁来啊？算了，洗手，端菜上桌，吃饭了。”

　　李锦年的心忽然提了起来，想到了什么，就压住了心里的疑惑，哦，她朋友都是周末来她家的。

　　今天何茹早早下班回家在厨房忙活了快二个小时，好久没下厨了，但拿手菜手感还在，李锦年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有点惊讶，抬头看见何茹从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正用醒酒器醒酒，胸前的卷发有点碍事，用手指轻柔地撩到后背，神情专注，似有所感，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着李锦年说道；“你看着我干嘛?”

　　李锦年在那一瞬间心里微暖，加上有事情想对何茹说，就轻笑了一下；“妈，你还记得蒋蔓阿姨吗？他儿子回来读高中了。”说完不自觉又笑了起来，“和我同班。”

　　何茹毕竟是恋爱高手，一眼就看出有些不对劲，眼底浮现出一丝复杂，转瞬即逝，调侃地说道；“他们一家人回来了？可以约着一起聚聚呀，吃个饭啥的，之前我还有些遗憾电话卡换之前没记号码，小胖，现在还那么胖吗？他天天都在你屁股后面跑，之前我和你蒋蔓阿姨开玩笑说结为亲家呢，不过我提议先让小胖减肥，哈哈。”

　　李锦年的耳朵瞬间就红了，脸上还算正常，回复；“人家叫王予墨，不要叫人家小时候的外号了，就他一个在N城，这周末会来家里给我补课，你在家就能见到他。”

　　何茹将醒好的酒倒进高脚杯，挑了一下眉毛，眼波流转间，风情无比，捏住高脚杯，轻轻摇晃了几下，鼻尖闻了下，意有所指；“那我可要好好见见呢，小年。”

　　吃完饭后，李锦年在卧室看书，敲门声响起，“进来。”

　　何茹褪去围裙，灯光下，欣长的身姿，一头浓厚的黑发，似瀑布一样从头顶倾下，柔软且妩媚，眼底的光亮还在年少，似乎是因为喝了点酒，人面桃花，情致两饶，带着说不出的风韵，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轻轻放在书桌上，轻柔说道；“小年，之前你进门问的朋友，叫什么名，住哪里？喜欢吃什么？”似乎怕李锦年反感；“妈妈只是想了解一下，怕你招待不周。”

　　李锦年放下书，双手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叫Lisa，很温柔的一个朋友，前段时间我做噩梦，她周末还特意从C城坐高铁过来陪我睡觉呢，嗯，和我口味差不多。”

　　何茹的心里一抽一抽地，在心底骂了自己好几句，为什么明知道李锦年什么情况，怎么不多陪陪她，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女儿啊，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孩子，从牙牙学语成长到现在这样大人的模样，她怎么能，还要朋友开导自己才正视这个事实，无数想法在她脑海里闪过，安静了片刻，她看着女儿嘴角有些牛奶渍，抬起手想替她擦掉，被李锦年躲了一下，手缓慢放下，一闪而逝的落寞划过面容。

　　“明天我给你请假，去你何叔叔家里一趟，他好久没见你，也想见见你。”何茹浅浅地呼出一口气，柔和的表情看不出任何。

　　李锦年有些疑惑，看着她摇了摇头；“明天不行，我和阿墨约了补课。”

　　何茹听后，看着灯光下棱角分明，略显麦色的脸，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己，眼里有了光，曾经的瞳孔里倒映不出任何，一片死寂，现在里面神奇的注入了光泽，生命的活力好像渐渐重回到了她的身体里，不再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心疼和宽慰交织在一起，她狠心斩钉截铁道；“先不补了，必须去，不然你做噩梦更厉害，忘记你何叔叔是医生了，妈妈陪你去看看。”

　　“可是，我们约好了。”李锦年第一次试着说服何茹。

　　。“我明天替你和老师说一声，就这样。”说完不想听反驳的理由，转身就走了，轻轻带上门。留下有些茫然的李锦年。

　　第二天一大早，李锦年就被何茹从床上抓起来，换上衣服，简单洗漱胡乱给了她塞了几包零食之后，就把她拉进车里，一波操作稳又快，等到了何叔叔家，李锦年还有点懵圈。

　　何茹按了门铃，不一会儿，一个身高近一米八，穿着一身浅灰色休闲装，戴着金丝眼镜，整个人散发着睿智和坚定，眼角有些许鱼尾纹，反而给人一种亲切和沉稳的感觉的中年男子拉开门，他叫何执，是从B城回到N 城的一个在省内都有名气的精神病专家，有海归经历，曾在德国六七年，攻读精神分裂硕士和心理学博士，有着很好的临床经验和深厚的学术积累。

　　他首先看着何茹，点了点头；“来了。”随后目光落在李锦年身上，微笑说道；“小年，好久不见，长高了不少，也变得更漂亮了。”边说边拉开门，让出位置，让母女俩进屋。

　　房间内的设计是很少有人选择的极简风，屋内的所有木制家具，色泽都非常温润自然，给人纯粹质朴的感觉，没有用壁纸，完全呈现出厚重的水泥，“素面朝天”的一些石材、皮质的沙发，一刚一柔，朴素中带着主人的风骨，客厅空间很大，临近阳台布置了一排大大的书架，放着各类书籍，给人感觉舒服又干净。

　　何执将她们引进专门会诊的房间，给两人倒好水，自己也坐下，温和地对李锦年说道；“昨晚你妈妈打电话给我，说你很久前交了一个好朋友，她怎么和你成为朋友的，告诉何叔叔，好不好。”

　　李锦年神色平静，似乎在回忆什么，声音清脆的缓缓道来；“也不是最近，我初一新到一个环境，脑袋一片混乱，有些不适应，恰好当时流行交笔友，我跟风也写了一封信，没想到一个星期之后，我居然收到了回信，是一个女孩，她说她住在G城，叫Lisa，很高兴收到我的信，后来我们就保持每个月至少两封信的频率，无话不谈，成为了笔友，她真的是一个超级温柔的朋友。”说完眼神变得温和很多，笑了一下；“前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我晚上睡不着觉，睡着了就做奇怪的梦，有时候还梦见我、、、舅舅，我给她的信里说了这个事，周末，她就出现在了我家门口，一整天陪我聊天，吃饭，晚上哄我睡觉，那天晚上我睡在她身边很安稳，她走的时候，我告诉她可以随时来找我，钥匙在门垫下面。”

　　但下一秒，李锦年感觉头有点疼，皱眉有些痛苦地抱着头；“何叔叔，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她家的地址，我记不清了，不然我也可以去找她。”

　　何执听完，习惯性地扶了一下眼睛，儒雅地微笑点了点头；“嗯，好朋友之间多走动感情就越来越深了。”

　　李锦年听着，赞许地点了点头；“何叔叔说的有理。”

　　何执听完，在身边的笔记本山写了点东西，才抬头问道；“叔叔问你，你最近怎么又开始做噩梦了？”

　　李锦年最近的情绪似乎不错，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看了一下何茹，说道；“可能是一天晚上，打雷声音太大，一直轰隆隆的，家里也没人，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就做噩梦了。”

　　何茹听到这句话，眼框忽然就红了，掩饰地低下头，心里面像是被人用刀子撕开了一个口子，疼的猝不及防，是啊，她怎么忍心，忍心做到一直对她不管不顾，尖锐的牙齿好像咬破了嘴唇，她尝到了咸腥味，若无其事卷进嘴里。

　　问答了二个小时左右，李锦年结束之后，就去了一趟厕所，就坐在客厅等何茹，她每次来叔叔家，流程就是问话，何茹拿药，她吃药。

　　“你怎么能害怕她、嫌弃她，她是你亲生女儿，她需要亲人的呵护、帮助，你知道吗？”李锦年低着头正看着从木制书架上拿的一本书《百年孤独》，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听见何叔叔提高音量的问话，抬头奇怪地看了一眼会诊室，又低头继续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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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的时候，何茹果不其然手里拎了一个纸质袋子，里面是李锦年要服用的药物，好看的眼眸有点泛红，好像流过眼泪。

　　待门关上的那一刻，两人转身并排走向的时候，隔壁一户人的大门开了，是个寸头男孩，身形高大，脸部轮廓偏平，细小的眼睛在李锦年的脸上短暂的停留了一下，被何茹手上的纸袋子愣了下神，转瞬即逝，转头拎着垃圾袋迈着外八字的步伐走了。

　　两人离开何执家，在车上都默不作声，没说一句话，到家的时候，何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言不发，脑海里想着何执的话；“幻觉和妄想是可以出现在正常人身上的，不是精神病人的专属，人的大脑可以主要分为两个方面，情绪和认知。情绪出现问题，就会出现抑郁症、强迫症、焦虑症等情感障碍问题；认知出现问题，有两种问题会出现，一种认知功能变差，至少比普通人差，我们可以叫认知衰退，第二种就是认知发生了一定的扭曲，就是小年出现的幻觉和妄想，但她现在不算太严重，只是看到不存在的东西或者听到不真实的声音，而且用自己的逻辑给了幻觉出现的理由，在她的逻辑没出错之前，她不会发现一切都是假象。这种情况，其实比起三年前那个暑假，已经有很大改善和进步了，我能想象她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一定从来没放弃过自己。”说道这句话，停顿了一下，眼里有些责备的看着何茹；“你难道没发现她从进门开始，表情神态一直都很平静，脸上也不带丝毫惊慌和无措，平时在家也一样吧，那说明她自己一定做过心里斗争，而且有效果，她的精神状态比我想象中的乐观，排除家族遗传的话，可能只是因为她精神层面受过创伤，才导致她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可能。”说完叹了口气；“何茹，我们也认识那么久了，当然希望小年好，所以我猜测她可能不是精神病，就算是，在现阶段也可以通过药物或者心理治疗治好，没有你想到的那么可怕，她是你女儿，之前我帮你控制好她的病情，你就让她自生自灭的一个人呆学校、家里，我也不能说你做错了，可以说小年她很坚强，自愈到现在这样，让我都有些惊讶，但我真的希望你帮帮她，这相当于在黑暗里拉她一把，不要逃避了，也不要麻痹自己了，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你爱她就帮帮她。”

　　何茹声音有点低哑；“小年，妈妈错了。”很轻，在静谧的客厅里都不怎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