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秘密?”
齐昧抬着头,看向梁宁的下巴。
他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靠近齐昧,在她的耳边,偷偷的说了一句。
他说完,齐昧全身僵住,呼吸也变得缓慢,眼神失去了焦点,往常墙壁上的两个挂钩,在她眼中,变成了一排,说的话,像是有回声一般,在她的耳边,一次又一次的回荡着。
这样的秘密,她承受不住。
“梁宁。”她喊了一声。
“嗯。”
这一声嗯,齐昧的思绪才聚拢回来,她不解的眼神死死钉在梁宁的脸上。
“怎么了?”梁宁问。
齐昧的嘴唇微动着,却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对于刚才梁宁说的话,她并不能完整的消化掉。
眼前的人发出了一声低笑,“看给你吓的。”
齐昧反驳,“我不是吓的,梁宁...”
这一刻,她竟然无话可说。
“行了,收一收你的惊讶,说点儿别的吧。”
齐昧不愿意,她还是想继续探讨这个问题,探讨梁宁为什么会认识这个人的问题,探讨她认识、熟悉、喜欢,并且在她人生中十分重要的这个人。
“梁宁,你不是...你不要这样好吗?”
齐昧终于拉回自己的思绪,她非常认真的,想告诉梁宁,交朋友,谁都可以,那个人,不行。
“齐昧,我告诉你,是因为我们做了秘密交换,并不是要你来插手我的事,好吗?”
“可是,你是个学生,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你才16岁,你要考大学,你要有非常好的前程,这个人...不要去靠近,会害了你,你的人生中,不可以有这样的人进入。”
齐昧很着急,语速很快,吧啦吧啦的说了很多,在一瞬间,她竟然能想到这么多,确实很了解那个人,但很庆幸,齐昧说的这些,对他而言,都不是难题。
“好了。”他按住齐昧的肩膀,生怕她说的激动起来,声音再大一点,客厅便会听的一清二楚。
“老班辞职,你想知道是为什么吗?”梁宁立马转移话题。
齐昧立马问道:“为什么?”
梁宁说,“有人举报他生活作风有问题,是院方偏心他,才允许他主动辞职。”
“什么叫生活作风有问题,谁举报的?又是哪个同学的家长吗?”
看齐昧被成功转移话题,梁宁松了手。
“是,很多同学。”
“那我们就跟以前一样,写信给学校,保他不就好了。”
“这次,很难,而且老班已经递交辞职信了。”
“为什么?你哪儿来的消息?为什么谭晓鱼都不知道,你会知道?”
梁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个易拉环,在手里把玩着。
“其实,我比谭晓鱼更早知道,而且,我已经找过老班了。”
“你怎么知道的?”
“亲眼所见,在楼村。”
楼村,凌阳市一个极其混乱的地方,在主城区的边缘,再往北移那么3公里,便出了主城区,附近有所野鸡大学,去年还只是个职业学校,年初,升为了专科院校,里面鱼龙混杂,什么样的学生都有,不分男女,只分好坏,五一的时候,还有人在那附近打架,事后地上一滩红,几个学生被带进局子里,其中就有两个女生。
在得知梁宁的秘密之前,她从未想过,梁宁会和那个地方扯上什么关系。
那个地方,也是齐昧曾极力想逃走的地方。
恶臭、昏暗、难堪,白天到晚上,永远都是吵闹,嘶喊着。从最脏的那条街走过去,会被砸破脑袋,会被拖进暗巷,会有小石子砸过来,会有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
她算不上讨厌又刚交换了秘密的哥哥,和她最喜欢、最崇拜的班主任,都和那个地方扯上关系。
在她如今,澄净明亮的世界里,无法理解,难以置信。
她已经忘了,或许是不愿意再想起,那个地方是如何的肮脏与丑陋。
即便,有一个人,待她极好,如光一般温暖,她也无法接受、无法喜欢那样一个地方。
“妹妹,你有多久没去过那里了?你害怕吗?其实现在,那里也没有那么可怕。”
“不可怕吗?”齐昧的声音里,有了哽咽。
梁宁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平常,看着她时,多了几分怜爱。
“你不是知道吗?有个人在那儿,那个人比以前还要强大,以前会护着你,现在也会护着别人,而且,你知道周北也经常去吗?”
齐昧摇头,她不知道,周北这个人在她眼里,与那个地方,更不搭调。
“他还给我补过一次课,他有个哥们儿,B市头牌大学的学生,是当年的高考状元,每次他在,就会帮我补课,所以我上课,可以睡觉,你看,那个地方,已经不是过去的样子了,也有像周北和周北哥们儿的人在。”
梁宁说起这些的时候,嘴角带笑。
“哥们儿?我不知道,他是孤儿,被对面楼的林家收养,林家有一儿一女,他很宠他们。”
“嗯,这个我不清楚,我来这边不多。”
“梁...哥,离那个人,远点,行吗?”
齐昧极少极少叫哥,不算今天公交站牌那里,侧面叫的那一声,这应该是他印象中的第二次,有时候会喊两声大哥,但没有这种单字喊的时候,透露着兄妹间的亲昵感。
“那个人救了你,你今天还好好的活着,都是拜那个人所赐,你怎么连名字都不肯叫一下。”
梁宁的话有些重,但脸上却没有责怪的表情。
那个人,叫秦礼,齐昧认识他的那年,他17岁,是街坊领居口中的少年犯,但齐昧在那里的四年多,他都护着齐昧,对她好,教她怎么不被欺负,教她怎么还手。
谭晓鱼为什么叫她老大,是因为他们被欺负时,是齐昧,救了他们,她没有流派,进攻防守都是从秦礼那里学来的,毫无章法,每一个动作,都是冲着令人窒息去的,齐昧是女孩子,力气小,尽管出手狠,但从未真的伤到过人。
齐志贤去接齐昧的那天,她正在秦礼破旧的小屋子里,在唯一的那张小床上睡觉,她睡着了,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但她醒来,看到秦礼的时候,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她当时6岁多一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除了捶打着齐志贤,问他为什么打哥哥以外,什么话都没有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躲在秦礼身后不肯走,是秦礼把哭闹的她抱到车上,摸着她的头说:“七七乖,这个叔叔,哥哥认识,哥哥要出远门,你去叔叔那里住几天,哥哥回来就去接你,好不好。”
她是怎么说的,她说:“不,我不去,我要哥哥。”
秦礼并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吵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哄着她,安慰她,直到她不再哭泣,直到齐志贤拿出一根棒棒糖,她上了车,离开了楼村,离开了秦礼。
和秦礼说拜拜,喊秦礼哥哥,隔着窗户要抱抱的那一幕,像电影片段一般,在她脑海里上演。
最终车开走了,秦礼也没有抱她。
在她无数次的哭过,闹过,摔过东西以后,她长大了,知道了齐志贤是他的爸爸,知道了妈妈难产死亡,知道了养她的阿姨,是精神病,撞死了人,见到了后妈章慧,新哥哥梁宁,直到被爸爸送到爷爷这里,这些事情,到今天,她又好好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竟然已经过了十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