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报到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林语没有丝毫鲤鱼跃龙门的喜悦,被录取的大学,她打心眼里就瞧不上。
当你读的小学离家一公里,高中离家二公里,大学离家一点五公里的时候,你还会惊喜吗?
当你知道校内只有一条路,从东走到西只需十五分钟,左右两侧环顾,整个校园就尽收眼底,你还会珍惜吗?
当你的分数足以读本市最好的大学,却阴差阳错,在此收留,读一个根本不知道的学校不喜欢的专业,你会开心吗?
何况,林语曾经路过的时候,这里并不是一所大学,而是某报社。
林语的姑妈在本市最好的大学教书,那才是大学该有的样子!背靠青山,绿水环绕,岁月感的教室,学术底蕴深厚的老师,学校的教室区、宿舍区、教职员工区,被一条条宽阔的道路,写成一个又一个的井字。而这所学校,在建校历史,校舍,绿化方面同她读的高中甚至都没办法比。
没有人能懂,林语那刻的失落和无助,如果说读高中是无奈,以为大学会是放飞。还是老地方,一点五公里,十八年的生活圈依然,延续的学生时代如同鸡肋,好像是对高中三年的总结,又像是个笑话!
林语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没办法,它成全了母亲的愿望,唯独没有成全她自己!
林语在学校办完入学手续,拿着行李走进寝室,微笑着和所有陌生的面孔打招呼。
仅仅20平的寝室内拥挤不堪,林语不断调整着走路方向,避开站着的送学家长、亲戚、朋友,摆在地上还来不及收拾妥当的行李,终于来到她的床铺前,只几步路而已,也那么艰难!除了空间的局促感,还有声音的裹挟,不同的方言一堆堆簇拥着,它们的语境速度和发音节奏略有不同,都旁若无人的,在那儿愉快地聊着天,像是用不同的方言筑起了一道道隔离墙,互不影响,只留林语一个人在外面!
他们讲的话,仔细听都能懂一点,林语无心去听。她像在高中住宿时一样,收拾床铺,外地送学的家长看她在那儿挂蚊帐,铺被褥,自主独立,都不约而同地示意身边的孩子,“你看,人家多能干,自理能力多强!”
“如果可以,谁愿意能干谁能干去。”林语心里说。
每间寝室安排四个人居住,其余三人是江苏扬州的杨柳、湖北黄梅的任晴、云南昆明的欧阳沁春。每张床的框架上贴着入住同学的标签,林语在进门右侧靠窗,任晴在进门右侧靠门,杨柳在进门左侧靠门,欧阳沁春在左侧靠窗。
对面的欧阳沁春是母亲送来的,任晴是父母齐上阵,杨柳是父亲送来的。
学校的配置除了床,还有书桌和凳子,洗漱间和厕所为整层楼共用。铺完床,林语离开寝室回家了,这天不是周末,父母亲都在上班,晚上还可以帮母亲做顿饭,顺便跟他们说下报道的过程,吃完晚饭再来。
傍晚,华灯初上,想着将要在这条熟悉又陌生的路上走四年,林语有说不出的惆怅,刚划上一个句号,又开始了一个逗号,高中时,那位不让打扮只让专心学习的日语老师从来也没说过,进了大学之后该怎样,在他那儿,似乎努力学习的终点就是考上大学。
寝室里,三位室友还在那儿收拾,沁春将镜子等梳妆之物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任晴则把它们收进了抽屉里,林语只带了毛巾、牙刷、香皂,看公共区域摆着的洗面奶、沐浴露、洗发水、护发素…….明天也添置一点,“入乡随俗”吧,除了坐拥主场优势,在其他方面,她和室友们的区别还有点大,她不爱打扮,不拘小节,也不苟言笑。
旁的人都走了,林语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开始打量眼前三位将要共度四年美好时光的室友。
对面的沁春皮肤白皙,银杏脸盘,五官精致,单独看,都长的好,搭配在一起,似乎还降低了颜值,她身段微腴,骨架撑得较开,跟岚子差不多高,快一米七了。林语对长得高的人,有天然的嫉妒之心,何况颜值也在线。
任晴是寝室里最有灵气的姑娘,她那双大眼睛如一汪见不到底的深潭,看着它,最好不要说假话,像什么事都蛮不过她,她说话时,秀气干脆,善解人意,听起来很舒服,似乎在她那儿还藏着更多的智慧。
杨柳是典型江南姑娘,拥有秀气的身段,清脆的软语。
哎!怎么看,她都是垫底。
林语不太想说话,她兴奋不起来,收拾干净就躺床上,再没出声。
寝室里也静了一会儿,刚刚组合到一起,彼此还在试探之中。
“先介绍一下自己吧!”欧阳沁春率先打破沉默,“我来自昆明,理科生,71年的。”
“杨柳,江苏扬州,70年7月文科。”杨柳回应。
“任晴,湖北黄梅,70年4月。”任晴接着。
“林语,本市文科,70年11月。”
沁春是寝室的一支独秀,长得最高,学的还是理科,其他三人矮一点,差不多一般高,都是文科生。第一轮话题过后,又沉默了一小会儿。
“你们听说了吗,我们班有位男生是女朋友送来的。”沁春没有辜负一天的辛劳。
“真的吗?他叫什么名字?”任晴问的跟林语想的一模一样。
“不知道,只知道是成都江油的,这么明目张胆,真是民风强悍啊!”沁春继续。
“也没什么,古人有云,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任晴友情支持。
“这是花吗?草好不好,用词不当!”杨柳一边勘误,一边发出爽朗清脆,已经具备标志意义的笑声。
林语想起初中时看过的一篇写初恋的,美好而朦胧的文章,现在的年龄已经不朦胧了,是明示,能有一个人千里相送还挺浪漫的,不知被送的是何方神圣呢!倒想认识一下。
“你们有男朋友吗?我先申明,我没有!”沁春再抛一个话题。
今后在一起朝夕相处,什么事可以瞒住!也没什么玄机,没有就是没有,林语答到,“都学傻了,哪有时间风花雪月!”想起在高中,和班上某男生比拼背诵知识的纯熟度,互相回答某知识点出现在书本第几页,最后对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绝无二心。
“没有。”杨柳和任晴也紧跟。
“看来我们都名花无主啰,姐妹们有听说吗?大一娇,大二俏,大三赶紧找,大四没人要。”沁春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绷了半天的林语,实在忍不住笑了。原来,大学跟高中还真的不一样,这里没有紧张的学习氛围,也不是残酷的竞争对手,大家和睦相处即可。
这夜,几个姑娘入睡前都翻来覆去,刚到陌生的地儿,再摊上有点挑战的话题,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进入梦乡。
一年级的女生寝室,像五彩斑斓的万花筒,每天都会有故事。
新生报道时,花名册在有心的老生那里,完全没有秘密,才一天功夫,校花、班花都评出来了。姑娘们个个都饱含玫瑰花馥郁的芳香,好看也扎人,只要有花在,总有胆子大的人来。
特别是任晴,这两天川流不息的青年才俊来问,“任晴在不在?”,也不知是何故,任晴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寝室,倒是杨柳,像个守门神,每次帮着回答,“不在!”,回答的多了,她也溜了,最后,坚守的人实在被扰民不过,只好锁门谢客。
到了晚上,看见任晴回来,众人纷纷申讨,“都是找你的人,你为什么总不在?”
任晴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略微偏平的脸上蓄着简单的学生头,前面一排,后面一排,每次脑袋一晃动,前后两排整齐划一,她薄薄的嘴唇瞥了一下,“我哪里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那双乌黑的眼珠在眼眶里轮过去又转回来,一脸无辜。
“反正,你尽量不要出去,免得别人老是找你不到。”沁春把大家的心里话说出来,“人家找的是你,又不是我们,搞得我们都成了你的门神。”
后来才知,来的都是任晴黄梅的老乡。
都以为接下来,任晴会是寝室里第一位有桃花运的人,总想着能不能从来的人身上找出点蛛丝马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处理的,两周之后,找她的人渐渐地稀了,大家的好奇心也渐渐地散了。
大多数女生是“群居动物”,食堂打饭、上课、去小卖部,甚至去厕所都喜欢结伴而行,林语的寝室却不大相同。杨柳喜欢独来独往,任晴偶尔会邀她一起,杨柳不热情也不拒绝,任晴后来和杨柳一样,成了独行侠;林语和沁春,开始也特立独行,后来相处久了,有时也会同进同出。
班会上,圆脸班长白灵分发信件,念到杨柳的名字,杨柳拿到信,脸色有变,这点细微的动态也没能逃过沁春敏锐的眼睛。
一回到寝室,沁春就迫不及待,“哈哈,老实交代,谁来的信!”,那双犀利的眼睛像两只具备穿透功能的探照灯,追寻着杨柳的面部表情。
“同学的。有什么大惊小怪!”杨柳笑时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脸上还挂着两小酒窝。
“不是那么简单吧!”
“高中男同学,行吧。”像挤牙膏一样。
“有什么情况?汇报一下。”
“能有什么情况?”
“你看信的脸色都变了,我看的可清楚。”沁春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就是前后排的同学,他坐我后面。”杨柳也没什么底气,她也不知道,这位后排男生是什么意思,高中都在埋头苦读,就没说上几句话,兴许是无聊,一个人跑到陌生的地方写信打发时间?
“那你呢,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一封信,用想那么多。”
“关键是你的面部表情不正常。”沁春不依不饶,林语听着也暗暗讨饶,难道,以后在这个寝室都成了透明人,不能有隐私了,太狠了吧!
“就是有意思也没什么,你也没必要像如临大敌一样,我们都等着,看谁第一个有护花使者呢!”任晴想缓和下气氛,不想杨柳被步步紧逼。
“你什么时候见过一封信就可以定情的,真是!以后,你们的信我也要密切关注。”杨柳语气有点不对了。
杨柳名如其人,浑身散发着以柔克刚,她讲话的内容永远一览无余,你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无心机,还是真的不屑隐藏。
估计是真觉得有点过了,不过是一封信,不值这样兴师动众,姐妹们立刻统一灭了好奇心,主动换话题。
“也不知道明天军训怎么样?”“能怎么样,不就是走过场,军训不去军营,在学校训,一点意思都没有。”“真去了军营,位置又偏,管理又规范,你又受不了。”“听说是空降兵来训练咱们,以往训练的时候还会拳打脚踢!”“对女生应该不会吧!说的这吓人。”“你们也不用多想了,明天就知道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