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周收拾好自己,慢慢悠悠地往门口去,程眠还没有到,郁周指示牌下站着,身后的残照斜阳拉长了影子。
也让她脚下踩着一个被拉长的影子。
“周畅!周大帅哥!我就吃一口,一小口——”黎桉拉着旁边男生的袖子,宽大的羽绒服已经被拉走大半,黎桉将手中的衣服腾到一只手上,抬手将另一只手伸到周畅的面前,大拇指与食指留着一点点小缝,“真的就一点点——”
黎桉人并不高,矮矮小小一个,却裹得极厚,远远看去,类似一个椭圆形的球体,一个斜着的球体。
周畅一脸冷漠,继续拖着紧贴身子的衣服向前走。
“周畅你王八蛋!哪有你这样的人,连一根烤肠都不给吃!这日子没法过了!”
黎桉突然松手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字字凄厉。
周畅正暗暗使劲往前走的,后面黎桉一松手,整个人向前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这一个踉跄也让他发现了前面站着看戏的郁周。
周畅:!!!
郁周尴尬地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不着痕迹地扭过身子,低头玩起了手机。
黎桉看着郁周愣了一会,总觉得人熟悉,再打算偷偷多看两眼的时候,视线突然被挡住。
黎桉想都没想就将走过来的周畅扒拉到一边,继续盯着郁周看。
“黎木安。”周畅咬牙切齿。
黎桉敷衍点点头:“我在呢在呢。”
周畅看着眼睛都要贴在郁周身上的女生,气极反笑,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大步走过去将黎桉提着衣领提走。
无比熟练——毕竟从小提到大。
“周畅!你别提我!周畅!周畅!周畅!松手!”黎桉在半空中不断挥舞着拳头,“王八蛋周畅!我回去就告诉你妈!”
周畅另一只手按住黎桉乱晃的脑袋,“别闹,去给你买烤肠。”
“五根!”黎桉伸手比划。
“你吃不完。”
“管你什么事!我就要十根!”
“行行行。”
“我还要喝奶茶!还要……”
郁周小幅度地偏着头看着两人远去。
郁周:!!!
冬天已经接近尾声,春天还会远吗?
摩托车的声响传入耳中,郁周笑起来,盯着来人。
程眠并没有从车上下来,只是一脚落地,双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含笑的眉眼。
郁周走过去,手里被程眠塞了一个暖宝宝,“捂着手,别冻着了。”
程眠小心翼翼地给人戴上粉色头盔,将散下来的头发拨到小姑娘薄薄的背后。
“眠眠。”郁周用头蹭了蹭程眠没收回的手,唤一声。
“嗯?”
郁周笑,继续唤道:“眠眠,眠眠,眠眠……”
此往而不息。
程眠将郁周的头摆正,也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地应着。
摩托车停在一家拳馆门口,郁周吸吸鼻子,等着程眠先一步跨下车。
程眠取下自己的头盔,将头盔放在车前,又小心翼翼地将郁周的粉色头盔取下。
郁周路上一直抱着程眠,如同抱着一个超大号的行走暖炉,她厚厚的羽绒服上又披着程眠带来的一件羊绒大衣。
如今额前还出着薄汗,洇湿了的碎发贴在前额,往下是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
程眠不动声色地将郁周额前的碎发捋至耳后,冰冷的手指顺势捏住郁周柔软的耳垂上。
“打了耳洞?”许是吹了许久风的缘故,程眠此刻声音有些哑。
郁周被程眠的手指冰了一下,点点头,如实回答:“十八岁生日打的,当是送给自己的礼物了。”
“疼吗?”
“只有一点点疼。”郁周笑,盯着程眠。
在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下,好似没有谎言——
只是一点点疼,只是发了炎,反反复复几天耳垂肿得发紫,碰不得摸不得,被周郁指着鼻子说了一通,让老妈子周郁给她洗了几次头,套了几次衣服。
只是曾经她和眠眠偷偷趴在窗下偷看程叔给禾姨戴耳饰的时候,眠眠说,他以后也要给她戴。
只是当初打耳洞的时候一齐纹了身,在左侧腰边,纹了一大片不知名的花海,恰巧是当初眠眠院子中所有盛开的花,各种颜色。
只是她咬到嘴唇发白,窝在许务卿的怀里哭了许久。
只是她格外怕疼,格外见不得血。
只是她想,那个十八岁,他们是要定亲的。
只是,这个十八岁没有定亲,也没有眠眠。
只是,现在眠眠就在她身边。
程眠俯身,吻在郁周的耳垂上,一触即离,如蜻蜓点水般,“骗子,别人都疼,怎就偏偏你不疼。”
郁周愣了好大一通神,笑起来,明媚万分。
却闭口不言。
程眠将手下的动作转为轻抚,带起郁周阵阵颤栗。
“郁周。”程眠轻声唤。
“嗯?”
“我能亲你吗?”
郁周愣神之际,嘴角已经被啄了一下,轻轻的,比刚刚的时间更短。
程眠微红了脸,诚实道歉:“抱歉,女朋友。”
“我没忍住。”
郁周伸手摸了摸嘴角,笑起来,在落手时迅速将人勾着脖子拉进,彼此间呼吸交缠。
“眠眠。”
……
程眠将人从车上抱下来,又理好了皱起的衣服、压平的围巾后,才牵着人慢慢往拳馆里走去。
禾念站在二楼窗口旁,合紧了窗帘,微微叹口气,似恨铁不成钢,又似无奈。
禾念转身冲趴在床上追剧的程扬道:“你儿子带着粥粥来了。”
程扬正看着手机呢,也不抬头,“来就来了嘛,小年轻之间的时候我们还能怎么办?让她们自己处着呗。”
禾念却依旧皱着眉头,慢吞吞走到床边坐下。
程扬放下手机,语重心长道:“要我说,他们两个这事啊,我们就只有掏钱的份。”
“不是这事,是你儿子表现太……怎么就没有当初你那死追烂打的劲。”
程扬囔囔起来,“我那怎么能叫死追烂打,我是勇于追求爱情。”
“再说了,我哪里有臭小子那福气,一出生就讨到媳妇儿了。”
禾念没管程扬后一句的嘟囔,将人手中的手机没收。
“别看了,找个时间去教教你儿子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需要被教怎么讨女孩子欢心的程眠如今正拿着一枚发卡小心给女生戴上。
发夹是金属铃兰状的鸭嘴夹,下方坠着并不长的流苏。
他来拳馆一趟也不过是为了取发卡而已。
从他的那个老式小区里出来,旁边就是一家不大的精品首饰店,每回从那里路过,程眠总会进去瞧一瞧,看到觉得适合郁周就买下来。
等见面的时候做个小惊喜。
其实他第一次注意到那家店是在两个月前,在和郁周认识不久。
首饰店前面一个老婆婆手里挎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朵朵铃兰铺作。
老婆婆叫住他,说,买一串吧,送给你的爱人。
他第一反应是郁周带着铃兰,纤细的手腕轻轻转动,在他面前笑得极其明媚灿烂,恍惚一瞬,那个虚幻的画面够他铭记一生。
他想,明年的那个时间,他可以买一串,亲自戴着郁周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