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程眠从自行车上被颠下来之后,一声清脆声响之后,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屁股上的疼痛让他差点叫出来。
就在他龇牙咧嘴看着飞驰而去的自行车时,一个黑影笼罩过来。
“起来。”黑影说。
声音很淡,很轻,绝对的命令中却又透着些许咬牙切齿的味道。
程眠又愣了愣,觉得有些新奇。
毕竟自从他九岁打翻了一整个拳馆的学员、十四岁把踢馆的一群人打进医院重症监护室后,凶名就传了出去。
这多亏了他楼下的好邻居、他爸的好学生——张楠,一张嘴顶十张。
程眠有幸听过一次张楠激情四射的演讲。听过之后,程眠觉得自己可以现场给表演一下倒拔垂杨柳,拳打镇关西都是小意思。
毕竟故事中他的能力已经超出人类范畴了。
虽然他平时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努力做一个社会主义三好青年,连他高中班主任都惊讶于他的表现,可出门在外,认识他的人也都叫一声眠哥。
这种语气。
就连程扬也没有对他说过。
程眠眯着眼睛,轻蔑地扫了一眼来人。
——什么也没看清。
因为周郁逆着光而来,在程眠的一瞥中就是一团人形黑影。
但这种时候让程眠再抬一次头是不可能的了,于是——
一人居高临下,一人盘腿就地而坐。
两人僵持良久。
周郁咬咬牙,随意看了一眼围观的群众,退后一步,蹲下来,依旧是很淡的语气:“谈谈?”
来人穿着黑色长款大衣,蹲下来时衣摆就垂在地上。
手臂撑在膝盖上,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垂至空中。
气质温润如玉,是那种很让人放下戒心的长相,像是古卷中拿着书的,穿着青色长衫的学者。
但是应当没有学者的右耳耳垂上会有一枚小巧的黑色耳钉,而这枚耳钉在这里却又不显突兀,反倒是更有标志性。
程眠抬了抬眼皮,掏出手机利落打了一个电话,在拉长的等待音中说道,“行。”
周郁:???
这是在拉帮友吗?
我应不应该也拉几个过来?
现在大学生都这么嚣张了吗?
我要是也拉几个过来会不会被他们嘲笑说我欺负小朋友?
程眠在周郁迷惑的眼神中对着电话中礼貌开口:“你好,我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好像摔到屁股了。”
“嗯,我听到响声了。”
“现在站不起来。”
“对,我现在在老城区中兴街和芳华路交叉口这里。”
“麻烦快一点,我这边情况不太好。”
程眠挂了电话,继续对周郁说:“等一下,我先等个救护车。”
周郁:???
“兄弟,帮我一把,”程眠将手机塞进兜里,对着一脸茫然的周郁义正辞严,“毕竟坐在路中间挺影响交通的。”
周郁浑浑噩噩架着程眠的腋下将人连拉带拖移到路边。
“谢谢。”
周郁噎了一下,差点绷不住表情,魔幻道:“不客气。”
程眠盘腿而坐,面无表情地看着旁边面向而蹲的两个人。
女生长发及腰,戴着口罩和一顶白色毛绒绒的渔夫帽,看不清长相。
两个人挨得很近,嘀嘀咕咕交谈着。
被迫吃狗粮的程眠:……
腿疼,腋下疼,屁股疼,脑壳也疼。
腿是刚才周郁架着他在地上拖的时候磕到的。
腋下是周郁力气太大掐的。
救护车来的很快,程眠听着不太熟悉的鸣笛声,差点哭出来。
在程眠眼眶里含着热泪,被白衣天使抬上救护车时,周郁带着女生作为监护人大步跨上来。
程眠:!!!
程眠刚抬起的头被身边一个白衣天使按下去,“患者别动。”
——
郁周看着软硬不吃的自家哥哥,呼出一口气,走到一旁的高个子女生身边。
“你好,我叫郁周,是周郁的妹妹。”
女生明显愣了愣,伸出手介绍道:“小妹妹好啊,我叫格兰,是你哥哥的好朋友。”
“我知道,好朋友嘛。”郁周转头盯着靠在墙上的周郁,拉长尾音,意味深长。
周郁摸了摸鼻子,将自己妹妹拉过来,“看程眠去,小心他下半辈子就躺在床上过了。”
“哥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郁周回了一句,临走时还加了格兰的微信。
“姐姐有时间再聊。”
郁周过去的时候,程眠刚检查过,正趴在医院走廊上的临时病床上,面无表情。
“眠眠,”小姑娘跑过来,趴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程眠在心里叹一口气,面上却不显,依旧是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没事。”
“你真的没事吗?我哥说你都站不起来了。”
程眠心里了然——哦,她哥啊。
程眠垂眉,实实在在地叹一口气,抬手在小姑娘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没事,别听你哥乱说。”
程眠迅速将手收回来,心里骂一句。
她哥掐的太疼了。
他今天就不应该出门的!
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尾骨骨折。
郁周自责得很,一直趴在病床前低着头。
程眠趴着病床上怀疑人生。
“眠眠,喝水吗?”
程眠刚要拒绝,侧头看着红着眼睛捧着水杯的郁周,喝了病床上的第九杯水。
“我真的没事。”程眠手下摸了摸已经鼓起来的胃,声音都委屈起来,“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我已经告诉我妈了,她估计也快到了。”
郁周听后腾地站起来,说了几句嘱咐的话就匆忙离开了。
程眠撑的难受,看着颇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郁周,只当是她害羞不敢见他母亲。
郁周确实是不敢见禾姨。
却不是害羞,是不知道如何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