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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校庆的最后一夜

松月悬想 温柔的石井栏 3599 2024-11-13 17:18

  在吴锦梁的印象里,很多年以前,有个牛人路过江东,在旧日的树前也是说了什么关于树的话。

  他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不速的访客打乱了吴锦梁挥笔指点江山的豪情壮志,他再读自己写的辞职信的时候才发现信很有杀气,而这个时候他居然没有心情设想打梁发板子的情况了。

  吴锦梁一头栽在自己的棉被里,翻那本《天龙八部》,可是他脑袋瓜里一时间东西太多,两眼只是在书页上发呆。

  他准备闭眼睡觉,可是偏偏一点困意也没有。

  他又希望彭兴珊那时候在宿舍里,这样他可以和彭兴珊说些话。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辗转反侧半个小时后,他又听见窗外银杏叶哗啦啦地响,他决定出去吹吹风。

  校庆的最后一夜,难得所有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各色校庆纪念品放开了甩卖——一旦过了这晚上,带有松苑标志的各色礼品就立刻沦为变质猪肉。

  吴锦梁双手抄在裤袋里,默默地看着周围来来去去的人,他想明天这种热闹就结束了,没有一大堆的摊子,也没有各色的人,只有无数破车载着他和梁嘉豪这种人匆匆地赶去上课。然后再过一些年,他会毕业,他会变成老何或者张承楷,老何说人年轻应该活得洒脱一点,张承楷说树长高了……

  曾经有人和吴锦梁说不要再看那么多玄幻小说了,多看一点有用的书吧。吴锦梁愣住了,什么时候看书也要看“有用”的了呢?那有用的东西是什么呢?是买更大的房子更好的车泡更漂亮的女生吗?如果他的人生就是由这些有用东西拼凑起来的话,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松苑每刷一次墙皮,送走一批人,留下什么呢?

  梁嘉豪会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彭兴珊会说:“估计鸡腿还会涨价。”

  宁麒臻说:“行啊,还是吴锦梁有天分,有点禅味了。”

  吴锦梁自己呢?吴锦梁开始苦恼,因为他想不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人群,一阵凉风让吴锦梁打了个激灵。他身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站在斑驳的树影下,一侧是寂静的网球场,一侧是第二体育馆的老房子老树,浓密的树荫遮蔽了整面青砖墙。

  吴锦梁的劲又猛退了一截,他不是胆小的人,不过风幽幽地吹,又是在这条路上,一些鬼怪神异的念头就不由得涌上来了。

  松苑校园里有很多安静的路,可是这条路的安静特别有名。彭兴珊说曾经有个兄弟半夜骑车从这里路过,有一个梳长辫的女孩问他买饭票,说要去食堂买点夜宵,可是忘记带饭票了。那兄弟立刻就换给了女孩,可是他骑车离开那条小路,才忽然想起松苑根本没有夜里十二点卖夜宵的食堂。再看钱包里,竟然只有一张发黄的纸片。

  而来源更可靠的故事是饶诚说的,说是一个打球的兄弟夜里在篮球场那边练了半个小时投篮,一身臭汗从这条路上去自习。本来琢磨着太晚了肯定找不到地方,所以要去一教碰碰运气。可是走着走着偏到二教的路上,发现二教的老楼居然都亮着灯,也没人自习。那兄弟大喜之下,一人霸占了整整一排,铺开了书本自习,可奇怪的是始终没有其他人来自习。那兄弟打球也累了,于是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第二天早晨被管清洁的大叔给拎了起来。大叔说你大早的跑进来干什么?那兄弟只好说我昨晚在这里自习时候不小心睡过去了,大叔脸色一青,说二教马上翻修,夜里不开自习,我昨天六点就关灯锁门了,你怎么可能来自习?那兄弟这才想起第二体育馆边的小路和二教足足距离一里路,再怎么偏也不可能从那里偏到二教来……

  吴锦梁被风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随之脚下的树影一晃,似乎周围的黑暗里有人一样。外面热闹的声音还远远传过来,吴锦梁立刻打量身前身后的距离,琢磨着以他百米十三秒一的速度,如何才能在二十秒内从这个鬼地方窜出去。

  这时候他听见了细细的哭声……

  吴锦梁战战兢兢转过身,看见树影底下站着一个穿黄裙子的小女孩,四五岁大小,正拿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擦眼泪。

  “我靠。”吴锦梁松了口气,深深为自己不是一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害羞。这要是给彭兴珊知道了,他吴锦梁可有身败名裂的危险。

  他扭头想走,背后小女孩的哭声却越来越清晰。

  “唉,”心软了一下,愤青回头,走到小女孩前面蹲了下去,“别哭别哭,你家谁带你出来的?”

  “爸爸妈妈。”小女孩把擦脸的手挪开了,是一张圆圆胖胖的小脸。

  “别哭别哭。”吴锦梁拉起她的小手,“……我带你去找妈妈。”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自称叔叔好还是哥哥好,叔叔这个称号让他不由自主地排斥,自称哥哥却分明很吃亏,所以吴锦梁折中了一下,说了“我”。

  “你叫什么名字?”吴锦梁哄着小女孩。

  “梁安琪……”

  “你名字真土,”吴锦梁点点头,不顾小女孩的心理感受。

  “我爸爸起的。”

  “那么你爸爸真土……”

  “啊!梁安琪。”有人在背后说,吴锦梁被吓了一跳。

  “妈妈,”小女孩甩开吴锦梁的手,一直跑到她妈妈那里去了。

  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对吴锦梁歉然地笑了笑,她的笑容很清丽,有一双很柔和的眼睛,吴锦梁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同学,谢谢你啊,小孩总是喜欢乱跑。”女人轻轻拧了拧小郭襄的屁股,把她抱了起来。

  “没什么,你也是来参加校庆的?”吴锦梁笑笑。

  “我也在这里毕业的。”女人又笑了一下。

  这一次吴锦梁脑袋里忽然跳出了一个影子,他这才看出来原来这个漂亮妈妈的脸很像黄希璇,而且那个母亲个头不高,身材却很优美,也和黄希璇很像。吴锦梁尝试在脑瓜里把黄希璇的头发绾起来,看看是否和这个母亲一样。

  “梁安琪……我靠。”吴锦梁心里说,“居然连她爹也姓梁……起名字又那么没品味,倒是和老大有点像……老大将来不会真的娶黄希璇吧?”

  “嘿,快点了快点了,前面都在等我们了,”路的另一侧居然有人在喊。

  吴锦梁惊讶地揉揉眼睛,不得不承认他今晚好像有些发蒙了。原来这条小路上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路另一头的树荫下面有好些人影在对这边招手。

  “来了来了,班长他们呢?”母亲最后对吴锦梁笑了一下,抱起小女孩小步跑了过去。

  “班长买饮料去了,”远处的声音隐隐传来,“班长有钱,应该请客。”

  “他一个人去的?”似乎是那个母亲清亮的声音。

  “带着老二呢……”

  声音消散了,人也离去了。

  风静悄悄地穿过整条小路,好像吹透了吴锦梁的胸膛。吴锦梁站在那里,酒劲完全消失了一样。路上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看向路的尽头,似乎树荫下仍有些依稀的背影,还有些夹在笑声中的谈话。

  他抬起头,看见月亮在树叶中隐现,他想起那些曾经在这里读书的校友,想起那个不曾谋面的班长,也许在商店门口,正有一个中年男人狼狈地抱着一盒子可乐或者冰茶往回跑……有人在等他的饮料。

  许多年以后,墙皮被刷过若干次,吴锦梁将会是一个抱着饮料的中年人,在某一天的树荫下,有人等他这个班长回去。有人说“班长如何”,无论将来的吴锦梁有钱或者没钱,他将被当作一个班长来记忆。

  愤青在这个瞬间脑袋瓜子豁然开悟——时间过去后,留下记忆。

  风像一根穿越过去和未来的线,从吴锦梁背后吹来,吴锦梁似乎在风的尽头看见了十年后的自己。物理学家们把时间当作世界的一个维度来处理,可是没有人见过时间这个维度如空间一样延展。公元2023年,一个普通的松苑学生吴锦梁在简陋的实验条件下——两瓶雪碧,用自己发昏的双眼验证到时间维度的存在。

  十年之后吴锦梁才把这件事告诉彭兴珊,彭兴珊说你小子昏了头了,校庆那时候网球场对面是封闭的,所有人都得绕道从静园那里过,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走那条小路?

  “铛铛铛。”一阵敲饭盆的声音从宿舍外面的走道上传来。

  “靠,有石井栏在就没有我们的安静日子了。”宁麒臻抄了菜刀给彭兴珊,“珊哥,去剁了他吧!”

  彭兴珊抄过菜刀咚咚地切葱:“不要急不要急,等我吃完面养养体力。”

  “石井栏不是说准备不干了么?”

  “信他?”彭兴珊啐了一口,“信他白房子早给炸平了不说,拜某的飞机也给他敲下来过了。”

  走道里的吴锦梁瞅了瞅手里的饭盆,无可奈何:“大家出来吧,皇军说了,不杀人,不抢粮食。”

  “班座……”洪子彬探了脑袋出来,“难道皇军是来送花姑娘的干活?”

  “呸!叫你们屋的几个出来,今天不是收班费,是发补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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