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意带着夏雄伟来到了大河钓鱼,钓鱼时闲聊着他们的孩子。
“她小时候身体不好,隔三差五感冒打针,我就教了她几招健体,这娃子练了几招,倒变得英勇仗义。上学那会儿,哪个男娃欺负女娃,从不过问,一上去就抬起手给男娃两三拳,还吓唬别人再动手试试,打得男娃不敢还手。”
夏雄伟嚯嚯地大笑不已,“小暴力女娃。”
“特别顽皮,嘴巴又会说。大人教育她,一个女孩要有女孩的样子,这么霸道下去,谁敢娶你。她反驳出一堆道理来。”
“嗳哟耶。”夏雄伟问,“那现在呢?”
“现在是乖巧多了。在小天的指导下,三年级学习完四、五年级课程,直接读六年级。小学毕业后,缠着小天给她上初一课程。初一一学期后,找初二的班主任考试,老师被她的勇气和成绩折服了,便给她跳过两个学期。”
夏雄伟像在听故事一样,心里的激动像海浪一阵一阵地涌上心头,当初一家人还担心她是一个哑巴呢。
“她认定的事情,没人拦得住。”
“还有小牛犊的精神。”
“小牛犊的精神倒是像小天,小天擅长教学,而她善于总结和思考,通常把哥哥方法学会,还能想出新的方法来。不过刚上学那会,三头两天就翘课,和村里的几个小伙伴,不是将人家地里的东西拔了,就是抓别鸡鸭一顿戏弄,老师找我谈话,村人找我麻烦,气得我厚脸皮都薄了。”
“还有这样的经历?可把你的脑筋伤透了吧?”夏雄伟听了既忧愁又想笑,这哪是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形象,纯碎是一个男儿脾性嘛。
“透,真快生锈了。”
听到女儿的成长路程,夏雄伟好几次忍不住大笑:“这娃好啊,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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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下午,休息半天。
小语走在回家的路上,被一片绿油油的稻田收服了。
大自然以它厚实的外表和坚硬的内核给予一个人的熏陶、启迪和美化,又因时间带来风雨,带来复杂的遭遇,一个人从而变得成熟和朴实,拥有一定的沉着承受能力。
除了干活辛苦、收入低,小语还是十分热爱这片土地。比起县城的钢筋混凝土,这样的大山、大河、大片的稻田、大片的树木,哪里不可爱得让人醒不过来。
她离开了稻田区,飞快地到了家。
“妈,你闺女回来啦。”小语直奔厨房,挽着母亲的手臂,“妈妈真好,知道我回来就做糖粑粑。”
“饿了吧?”姜玉晴脸上挂着笑意,心却像锅里的糖粑粑一样被油炸着。
“肚子饱着呢,和几个同学一起吃过午饭。”小语拿起筷子就吃糖粑粑,“太好吃了,不多吃几个,解不了嘴瘾。”
“这小嘴比蜂蜜还甜哪。”小天从楼梯间钻出一个脑袋,“咱家来了几个远方客人,有一个漂亮姐姐在你房间。”
“我们家还有远方客人?”小语盯着母亲问,“是爸妈的朋友?”
“都对。”
“我去看看。”小语跑上楼,敲门而入,温柔的招呼,“姐姐你好,我是小语。”
谭静急忙用纸巾擦了擦眼,向后转去见是一个黑瘦的小女孩,心里不由得一颤,外婆能接受这样的孙女吗?
小语手撑着下巴,“姐姐好漂亮,还以为只有明星才长得貌若天仙、沉鱼落雁。”
谭静不禁一笑,“小丫头,你打扮一下,也会很美的。”
小语连忙摇头,“丑小鸭变成白天鹅,只会在童话故事里。”
“要我看呀,长大后的小语比姐姐漂亮。”谭静抓住小语皮包骨的手,心生了几番疼意。
“漂不漂亮没关系,只要我前途光明就足够了。”小语很快就挣脱了刚刚的那份惆怅。
“前途与美貌,小语都会兼得。”谭静温柔道。
“感觉都太遥远了。姐,我们下楼吃糖粑粑吧,我妈的手艺可好了。”
“好,走。”
走下楼来,谭静接住小天递过来的碗筷,看着小语和小天的嬉闹,看着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情景。她明白:小语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缺了她,生活就不美满了就不幸福了。
小语追着小天到大门口,恰好看见自家老爸提着一大桶鱼回来,带着几分惊喜,“爸,这是大餐的节奏啊!”
夏雄伟站在门口,一直紧张地盯着这个活泼可爱、面黄肌瘦的小女孩。
“叔叔您好!”小语伸手晃了晃,“叔叔?”然后一脸懵圈的看了看其他人。
莫大意生怕战友露了馅,忙拿过他手里的水桶提示,“你看这些鱼怎么做着吃?”
“啊……”夏雄伟才发现自己走神了,“都可以……”
小语看着桶里的鱼儿,凄凉的一叹,“可爱的鱼宝宝很快就成了盘中餐,人类太残忍了。”
“又伤感了……”小天摸了一下小语的头,“傻不傻?”
“我替它们鸣不平,它们没有吃我们半点粮食,也没照顾过它,而我们就要它们的命,不该有点忏悔吗?”小语伸手去抓一条小黄骨鱼。
夏雄伟甚是一惊,付出与回报,在她的思想里,分得那么清楚。
“闺女在一中怎么样?”莫大意赶紧找了一个话题。
小语站直身子,“挺好的,我适应能力这么强,小意思。”
夏雄伟终于缓和了一些情绪,轻轻地挤出一句话:“小语是吧?初中的年纪上高一,真是了不起。”
小语睁大眼一看,用力地回想:“叔叔,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接着,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一个“搭车!”,说完两人激动地大笑起来。
“感谢感谢!”小语难掩激动,“原来您和我爸是战友。”
“真是巧了。”夏雄伟特别的激动。
“有缘有缘。”小语开心极了。
“小语,快来帮妈妈洗菜。”厨房里的姜玉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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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在不知不觉中来临,外出的莫大意和夏雄伟还没有回来,谭静困意来临便先行回了房间。
只剩下母女俩,姜玉晴说:“今晚跟妈睡吧?”
“求之不得,好久没和妈妈睡过觉。”小语抱着母亲的手臂。
躺在床上,姜玉晴低声地问:“一中有很多厉害的人吧。”
“那是自然,全县各个学校的佼佼者几乎汇聚到了此地,想脱颖而出,还真不容易。”小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说。
“好的学校才有优秀的人,还好当初没让你上三中。跳出农门,历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姜玉晴一直琢磨着如何开口。
“这就是我理智聪明疼女儿的妈妈。”小语深情地抱着母亲的手,“谢谢妈对女儿的宠爱,有你才有我的继续前行。”
“谁都想过上好生活,像我们这种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没有背景,没有好的家底,要混出个模样来,那付出的艰辛比有条件多好几倍。”
“人各有命,咱们条件是差点,但我们都勤奋努力,总会有变好的一天。”
姜玉晴小心地试探:“假如你生活在城市,未来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妈……”小语突然大惊,“不会是看到漂亮的静姐,你就想让我去城市读书?静姐是天生丽质,出身良好,那没法比的啊。”
“如果有机会,我当然想看到那么漂亮那么优秀的女儿。”姜玉晴也不委婉地说。
“暂时是完不成妈妈的小心愿了,等你女儿长大后看有没有本事让你见见。”小语含笑地抱着母亲的手臂,“我困了,睡觉啦。”
夜更长了。
次日天微微亮,还在熟睡中的小语被敲门声吵醒,她吃力地睁开眼,都怪一晚上的梦境,接连不断。
“小语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还在迷糊中的谭静问。
“姐姐,你继续睡吧,我等会还赶回学校上课。”说毕,小语三下两下的把衣服穿好,拿着书包跑到楼下。
见女儿下来,夏雄伟站起来:“小语早上好!”
“叔叔早,昨晚睡得好吗?”
“还不错,别有一番风味。”
小语突然想起什么来,连拍了拍脑袋,眯着眼想了一会:“我昨晚不是跟妈妈睡的,今早怎么又在二楼?”
小天在一旁得意:“某小猪睡着,像一头傻猪,就怕哪天被别人偷走都不知道,你可叫人担心哪。”
姜玉晴不想暴露女儿这些年有点轻微梦游症的情况,便借助借口圆这事:“我和你爸有事商量,就把你抱上去了。”
“什么国家大事不能等着第二天商量,非得晚上。”
莫大意笑着:“既然是国家大事,肯定得立马解决。”
对于这样的事又不是头一次,小语也不过多问,继续吃早餐,“还是家里的粥好喝。”
夏雄伟心疼地问:“学校的粥很难喝?”
“吃包子的多,偶尔吃一个面条或米粉。”小语模糊地说,“每次吃饭,一排排的人排队,吃了又急着回教室,天天跟打战似的。初中毕业后,以为离开了地狱,谁知是离开了天堂。”
“有这么恐怖吗?”夏雄伟惊讶地问。
“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场面十分壮观,尤其那些女生,读书真不是一个带劲。”小天说。
“男生也毫不逊色,啃着包子,眼睛上也不忘在书上。”
莫大意说:“我那会儿读书,大清早在田地里干一场活,匆忙回家拿个红薯,啃着咬着赶着去教室上课,然后在课堂上又想着家里的事情。”
姜玉晴抨击丈夫:“所以你这辈子只有当农民。”
“话不能这么说,母亲身体不好,只靠父亲一人做事,谁见了都不忍心。”
“将来让爸妈坐着就有吃的,享受一下城里老爷子老太太过的日子。”小语笑着举起母亲的手,“女儿当丫鬟,母亲大人当老佛爷,动不动就叫唤我。”
然后她移开一点,指着小天,“丫头给哀家倒杯水。”接着她凭空接住水杯,大声疾呼,“大胆奴才,你想烫死哀家不成,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哀家把热水扇凉,水凉了喂到哀家嘴里来。”
几个人轰然大笑。
小天站起来,故作愤怒:“母亲是老佛爷,那我岂不是皇帝,你还敢使唤皇帝,你才是胆大包天。”
“哈哈……”
“好,好,妈妈当老佛爷。”
“我这太上皇被雪覆盖了?”莫大意委屈地道来。
“哈哈……”
收到丈夫的眼神,姜玉晴张口闭嘴,犹豫了好久,才道出:“小语,昨天叔叔与我们商谈,说城市各方面的条件,比乡下好,想支助你到城市去读书。”
想到高额的学费和生活费,小语连想都不想,便笑着拒绝了:“谢谢叔叔的好意!现在的一中也是省重点中学,教育水平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