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夕阳的暖，吹得人眼睛发潮，她忽然很怕——怕开学后，家婆跳着跳着，身边少了个笨手笨脚的伴，会不会跳着跳着，就想起她？

　　睡前帮家婆铺床，宁华总会把薄被的边角掖得严严实实，像小时候家婆帮她掖被角那样。

　　家婆坐在床边，摸着她的头发，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寒假回来，奶奶给你做腊肠，去年的你说不够咸，今年多放两勺盐。”

　　她用力点头，喉咙却有点堵——从初秋到寒冬，要等整整四个月呢。

　　不像以前，每天放学推开门，就能闻见腊肠蒸在饭上的香气，就能看见家婆笑着迎上来，手里还拿着削好的苹果。

　　开学前最后几天，宁华把家婆的常用药都倒出来，按星期分装进小药盒，每个盒子上都贴好标签：“周一早上降压药”“周三晚上感冒药”。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五颜六色的药盒上，也落在她和家婆相握的手上。

　　家婆的手很暖，掌心的纹路深深浅浅，像老家院子里的那条小路。

　　她忽然懂了，“尽可能多陪陪”，从来不是因为寒假太远，是因为她再也回不到初高中那样，每天都能黏着家婆的日子了。

　　那些唾手可得的温暖，如今成了要攒着的念想。

　　所以她把夏末的每一分暖，都攥得紧紧的——清晨早市的番茄香，阳台穿针的笑声，广场上慢半拍的舞步，睡前掖好的被角，还有家婆说的“寒假做腊肠”的约定，都被她妥帖地装在心里。

　　……

　　火车轮碾过铁轨的声响，把夏末的风揉碎在车窗上。

　　宁华指尖捏着刚剥好的橘子，橘瓣上的汁水沾在指腹，甜丝丝的。

　　抬头望出去，窗外的稻田正从翠绿渐变成浅黄，像被时光悄悄换了底色——前方是新学期满满的课表，早八的课程很显眼，社团招新的开始，还有没见过的专业课老师，那些未知像九月的风，裹着新鲜的期待。

　　可目光往回落，落在手机屏保上时，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照片是临走前拍的，她和家婆坐在沙发上，家婆抱着她的胳膊，笑得眼角皱成了花，阳光落在她们的发梢上，暖暖的。

　　临行前，家婆塞给她一个蓝布包，布角缝着小小的碎花，是老人家自己缝的。

　　打开来，里面装着甜甜的橙子，每个都用纸巾包得好好的，家婆说“晕车了就吃一个，酸甜甜的能好受点”；还有一罐酸豆角，玻璃罐口封得严严实实的，是她前几天随口提了句“想吃您做的酸豆角”，家婆就连夜装了罐。

　　那些藏在布包里的暖，是家乡的温度，是她不管走多远，回头都能摸到的依靠。

　　看着行李架上的行李箱，她忽然想起昨天收拾行李时的模样。

　　家婆坐在旁边，帮她叠着厚外套，叠得方方正正的。

　　老人家一边叠，一边念叨：“九月就凉了，早晚要加衣，别爱美穿太薄”“上课别总玩手机，晚上早点睡，别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