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支火炬迎着夜风摇曳,跳动的火焰散出点点火星,照亮四周。本应尘埃落定夜晚,泸州守军汇聚于大营之中,众人的目光齐聚于台上,等待着那位身姿伟岸的人发话。
杨叶楼立于点将台上,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心情复杂,这次皇帝下的诏书将泸州守军划作厢军,与其说是封赏,实则是命自己在泸州征兵赶赴前线。
只是,泸州守军虽然平日一直在防范吐蕃诸部的袭扰,但因为有武艺高强的杨叶舟在,所以每一次都能兵不血刃地解决边陲危机,有时候甚至只靠杨叶舟一人就能击溃来犯之敌,吐蕃诸部还因杨叶舟座下宝马毛色斑驳威武,而敬称其为麟将军。
平心而论,泸州一带能安定适居,鲜有流寇作乱,也多是仰仗杨叶舟的威名,杨叶楼也因此常常在考虑是否要维持泸州守军的规模。但泸州守军不比各路厢军,一直是名义上归顺朝廷,实则是自治,当初起事杀官之事,朝廷若真的怪罪下来足以让一众同乡斩首或是发配边疆。只不过,泸州也始终没有足以镇压起事众人的禁军驻扎,双方才有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之所以维持泸州守军的规模,也是防备朝廷会旧事重提,动武清算当初起事者,可长期维持守军的规模却也着实耽误农事,于是杨叶楼便也命众人轮流解甲归田,以保自足。
然而自从北方局势紧张以来,朝廷便频频要求泸州守军支援各方,甚至是曾要求赶赴北境,执行护送任务。偏偏杨叶舟在这一程中寻得两人结拜,后来还卸去了军务,所幸那时候泸州守军还未列为厢军,否则弟弟的行为当以私自逃营论处。
这段时日里,本就在驰援眉山一战中折损甚重的泸州守军,又于雅州平乱中连连失利,若非麟将军携两位泰山夏氏的道长前来,只怕众人都会惨死于异兽之口。从那以后,杨叶楼始终觉得自己有愧于罹难同袍,也更是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带领一众人马。
说实话,杨叶楼并不在意朝廷给自己封了什么官职,偏将军也好大帅也罢,当初起事是为了反抗欺压同乡的狗官,后来也是为了保住一同起事的同乡,才选择归顺的。而今,朝廷下旨将泸州守军划作厢军之列,可谓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朝廷总算是承认了泸州守军的地位,可忧的是,杨叶楼预感到北方战事恐怕会有不少怪物和道长牵涉其中,那已是远非常人能够企及的战况,泸州守军此去只怕是九死一生。
至此,杨叶楼心意已决,无论朝廷如何要求,自己也一定要向众位同袍言明此去恶战,恐难生还的情况,遂上前一步向台下高声道:“诸位同袍,诸位乡亲,今日召集大家汇集营中是有要事相告!”
“大帅快说吧,什么要事啊?”
“诶,现在不能叫大帅了,朝廷封赏到了,现在是咱们的杨将军了。”
台下几位拿着锄头的人一副悠闲的样子,有的呼应着台上所言,有的各自闲谈起来。
“各位同袍,今日朝廷下诏,令我征召兵丁,赶赴北境边陲,对抗胡虏南下,”杨叶楼又道。
“跟着杨将军,刀山火海咱们都愿意去!”
“是啊,都一起出生入死过了,何必见外?”
台下众人大多或是积极回应或是调侃,只有少数人神色渐沉。
“各位,这一次非比寻常,这一去可谓是凶险异常,比之眉山一役有过之而无不及,战况甚至会比雅州时候更为惨烈,”杨叶楼尽量放大声音,好让大家都听清楚,“本人无能,自觉难以周全同袍,若家中有顾忌者,本人绝不会挽留!”
“没有杨将军,早就没有我们了!”
“我等愿誓死追随杨将军!”
“对,誓死追随!”
至此,众人也知晓了杨叶楼此话何意,眉山一役大家有目共睹,而雅州一战经历者虽为少数,但当时的情形杨叶楼也都嘱咐呼延翀与凌涛详细讲与没有前去的同袍。
纵是如此,然台下响应者甚众。甚至是有历经雅州一战的人,听到之后,也振奋起精神来。
“各位心意本人自是明白,但泸州不能因此耗竭!北境异兽逞凶,道法莫测,我等此去只会沦为沙场亡魂,客死他乡,”能得同袍如此信任,杨叶楼自是感动不已,但他又如何忍心让大家去送死,见台下群情激昂,杨叶楼便提起长枪重重地戳在点将台上,随即一声高喝,“众将士听令!”
“喏!”台下众人见此纷纷站正,营中霎时肃静。
“凡家有高堂老矣而无兄弟者,出列!”杨叶楼一声令下。
然而台下一片静默,却无一人站出队列来。
“郎子凡,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家里的兄弟只剩下你一人了吧?”凌涛见此,便走到台前对一名青壮者道。
“凌副将,我家中弟兄是剩我一个了,可……”郎子凡目光闪烁地回答道。
“那还不听话出列?”凌涛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上前就把他拎了出来。
“二宝、费久,你们两人也是!”呼延翀如法炮制,也点起名来。
“呼延将军,我们……”那两人显然也不愿意出列来。
“少狡辩!连大帅的话都不听了吗?”呼延翀没好气道。
“不敢,不敢,”二宝和费久遂也站了出来,而后台下众人见凌涛和呼延翀这般,便知是隐瞒不过了,符合条件者虽有几分不舍,但也都听从命令离开的队列。
“凡有家室而儿女尚幼者,出列!”杨叶楼见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再度下令道。
于是台下那些家有幼儿的人纷纷与左右的同袍紧紧相拥,而后离开了队列。
“凡家中子弟皆在军中者,须有一人出列!”就这样,在杨叶楼几番筛选下,原本列在校场中央的人已是十之七八。
“凌涛,呼延翀,你们二人去为弟兄们好生检查一番,凡有伤病在身者,不得跟随此次出征,”最后杨叶楼又下令道。
“是!”凌涛与呼延翀两人听罢立刻抱拳。
“那杨将军呢?将军家里不也只剩下他和麟将军了?”此时出列的郎子凡发问。
“你小子,大帅和麟将军用得着你来担心吗?”呼延翀立刻转去吼道。
“也是,哈哈哈哈,”随即台下众将士一同出发了大笑。